烛火在石屋里摇曳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粗糙的石墙上。
陈锋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阿卡其公司的位置。
“这里是最可能的关押地点。”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默尔需要就近控制人质,同时也需要向潜在的盟友——比如鬣狗——展示他的掌控力。”
卡玛鲁凑近地图,花白的眉毛紧锁。
“阿卡其公司的建筑结构我很熟悉。主楼三层,地下有一层仓库。如果默尔要把人藏起来,地下室是最可能的选择。但那里通风差,常年潮湿......”
“你的家人会被关在地下室吗?”陈锋抬头问。
“不会。”
卡玛鲁摇头,“默尔还需要用他们来威胁我,不会让他们处境太差。更可能是在二楼的客房,那里有窗户,但窗户装有防盗栏。从前是为了防贼,现在......”
他苦笑一声。
陈锋仔细观察地图上阿卡其公司的周边环境。
公司位于金萨市中心偏北,周围有三条主要街道,东侧是一片废弃的仓库区,西侧是低矮的民居。如果发生冲突,民居可能会成为人质的屏障,但也可能给潜入者提供掩护。
“守卫情况如何?”陈锋问。
“平时有二十人轮班守卫。”
卡玛鲁说,“但如果默尔真的和鬣狗联手,现在可能增加到五十人甚至更多。而且......”
他顿了顿,“如果鬣狗的人在金萨,他们很可能就驻扎在公司附近。那些废弃仓库是绝佳的藏兵处。”
陈锋心中快速计算。
从莫比西基地到金萨大约四十分钟车程。
默尔刚离开不久,如果自己现在就出发,几乎能和他前后脚进城。默尔此刻正沉浸在逼宫成功的喜悦中,警惕性应该是最低的时候。
“我需要一辆车,最好是摩托车。”陈锋站起身,“声音小,机动性强。”
“车库里有。”卡玛鲁也站起来,“我陪你去。”
“不。”
陈锋按住老酋长的肩膀,“你留在这里。如果我也回不来,至少你还能组织反抗。而且......”
他目光锐利,“你需要联系还能信任的部下。铁砧堡也要留下人镇守。”
“我的侄子,卡利姆,他负责留守。”
卡玛鲁说,“他是个可靠的年轻人,手里有三百名忠诚的战士。他们在铁砧堡,赶过来需要时间。”
“联系他,让他严防死守铁砧堡,但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我的行动失败,默尔可能会拿你的人开刀。”
陈锋继续说道:“我会安排我的战友,也让他们准备好,尽快攻下金萨,解救人质。”
卡玛鲁沉重地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陈先生,你不必为我们冒这个险。你已经为卡萨拉做了太多......”
“我答应过要帮你。”
陈锋打断他,“而且这不仅仅是为了你。如果默尔上台,和寰宇公司的合作很可能告吹。我的任务就失败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况且,我见过太多政变后的清洗。我不希望你和你的家人成为牺牲品。”
两人走出石屋。凌晨三点多的非洲旷野,气温已经降得很低。
陈锋打了个寒颤,但头脑却异常清醒。远处传来不知名夜鸟的啼叫,凄厉而悠长。
车库位于基地西侧,是一间简陋的铁皮棚屋。
卡玛鲁打开挂锁,里面停着三辆车:两辆皮卡,还有一辆略显破旧的越野摩托车。
“这辆摩托车去年才检修过,油是满的。”卡玛鲁拍拍座椅,“但它声音不小,你进城时要小心。”
陈锋检查了车况。
轮胎气压正常,油箱果然满满的,车把有些锈迹,但不影响操作。
他从摩托车的储物箱里翻出一件深色外套,穿上,盖住了身上较为显眼的浅色上衣。
“武器呢?”卡玛鲁问。
陈锋撩开衣襟,露出腰间的9毫米手枪和两个备用弹匣。
“这些够了。我不是去打仗的,是去侦察。”
“带上这个。”
卡玛鲁从自己腰间解下一把匕首。
刀鞘是手工制作的皮革,刀柄上雕刻着桑科拉族的图腾。
“这是我父亲传给我的。刀身是瑞典钢,锋利得很。也许用得上。”
陈锋接过匕首,拔出半截。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确实是把好刀。“谢谢。”
他将匕首别在腰后,跨上摩托车。
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
“记住,”卡玛鲁握住陈锋的手腕,“如果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撤退。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陈锋点头,松开离合器。摩托车缓缓驶出基地大门,两名哨兵向他敬礼。
陈锋抬手回礼,然后加大油门,冲进了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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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金萨的道路在月光下呈现为一条灰白色的带子,两侧是黑黝黝的灌木丛和零星分布的猴面包树。
陈锋将车速控制在六十公里左右,既不太快以免错过异常情况,也不太慢浪费时间。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沙漠的干冷气息。
陈锋的头脑飞速运转,将已知信息一一梳理:
第一,默尔逼宫,以卡玛鲁家人为人质。
第二,金萨白天发生枪战,可能是鬣狗的人。
第三,海边接货的士兵面孔陌生,可能不是金萨守军。
第四,默尔敢只身前来谈判,必有倚仗。
这些线索像散落的拼图,正在逐渐拼合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如果陈锋的推测正确,那么金萨实际上可能已经落入鬣狗手中,默尔不过是前台傀儡。
这样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默尔敢在此时发难,为什么他能轻易控制卡玛鲁的家人,为什么那些接货的士兵看起来不像桑科拉战士。
但还有一个问题:鬣狗为什么要帮默尔?他们想要什么?
陈锋想起磐石曾经提供的情报。
鬣狗,真名约瑟夫·特巴德,前政府军少校,在政变失败后沦为雇佣兵头目。此人狡猾残忍,但从不做亏本生意。
他帮助默尔夺取权力,必定索要了丰厚的回报。
可能是矿产开采权,可能是军火贸易的垄断,也可能是......
陈锋突然想起卡萨拉北部边境那片鲜为人知的区域。据传那里有铀矿的迹象,但从未经过正式勘探。卡玛鲁也从未提及。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鬣狗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势力,那些对非洲矿产资源虎视眈眈的国际玩家。
摩托车驶过一个弯道,金萨的灯火出现在远方地平线上。
陈锋减速,关掉了车头灯。
月光足够他看清道路,而关闭车灯能减少被发现的概率。
距离城市还有五公里时,陈锋离开主路,拐上一条颠簸的小道。
这条小路绕经一片荆棘丛生的荒地,能避开可能设在主要入口的检查站。
卡玛鲁曾经告诉过他这条隐秘路径,原本是走私者使用的,现在成了他的潜入通道。
荆棘刮擦着摩托车的挡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陈锋不得不将车速降到最低,小心翼翼地穿行在灌木之间。
一只受惊的野兔从他车前窜过,消失在黑暗中。
十分钟后,金萨的外围建筑出现在视野中。
陈锋停下摩托车,将它推入一个干涸的沟渠,用枯草和树枝简单遮盖。
从这里开始,他需要步行。
陈锋蹲在沟渠边缘,仔细观察前方。
金萨的夜晚并不平静,远处传来零星的狗吠声,某些街区甚至还有灯光。
这不太正常——在戒严或军事控制下的城市,夜晚通常会更寂静。
他掏出夜视望远镜,调整焦距。
视野中,主要街道上空无一人,但在一些巷口,可以看到隐约的人影晃动。
那些人影的姿势很专业,不是普通市民闲逛的样子。
果然有埋伏。
陈锋收起望远镜,从腰后拔出卡玛鲁送的匕首,用衣角擦拭刀刃。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的神经更加紧绷。
他将匕首插回鞘中,开始沿着沟渠向东移动。
根据记忆,从他现在的位置到阿卡其公司,需要穿过三个街区。
第一个街区是贫民窟,房屋低矮杂乱,容易隐蔽但风险也大——贫民窟里眼线众多,任何陌生面孔都可能被报告。
第二个街区是市场区,白天热闹,夜晚空旷,缺乏掩护。
第三个街区是政府机构和商业公司所在地,阿卡其公司就在那里。
陈锋选择了最危险的路线:直接穿过贫民窟。
理由很简单——如果鬣狗的人在城中布防,他们会更关注主干道和重要建筑,而不太可能深入肮脏杂乱的贫民区。
他从沟渠中爬出,弯着腰快速穿过一片开阔地,然后翻过一道矮墙,进入了贫民窟的边缘。
这里的空气弥漫着垃圾腐臭和木柴烟味。
简陋的棚屋紧紧挨在一起,形成迷宫般的小巷。
陈锋贴着墙壁移动,脚步轻盈如猫。他的眼睛不断扫视四周,耳朵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音。
前方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陈锋立刻闪身躲进一个门洞的阴影中。
两个男人从拐角处走来,手里拿着步枪,穿着杂色的迷彩服——不是桑科拉军队的制式装备。
“......换岗时间快到了。”其中一人说,声音带着倦意。
“再忍忍。”另一人回答,“老大说了,这几天是关键时期,不能松懈。”
“关键时期?”第一个人嗤笑,“不就是帮那个软脚书生篡位吗?等事成了,他能给我们什么?几箱过期的罐头?”
“闭嘴吧你。头儿说了,事成之后,北边的矿场归我们。那可是真金白银。”
两人渐渐走远。
陈锋从阴影中出来,心中更加确定——这些就是鬣狗的人。
他们的对话证实了矿产资源是交易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