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东方的云层时,陈锋的摩托车终于驶入莫比西基地。
一夜未眠的卡玛鲁正站在瞭望哨前,见到那辆风尘仆仆的摩托车,立刻快步走向前来。
老酋长的脸上刻满了焦虑,当看到陈锋平安归来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才稍稍放松。
“陈先生!”卡玛鲁迎上前,声音沙哑,“情况怎么样?”
陈锋翻身下车,活动着僵硬的四肢。
清晨的凉意还未完全散去,但他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两次——一次是侦察时的紧张,一次是疾驰归来的奔波。
“见到了。”
他言简意赅,“二楼东侧第三个房间,你的妻子和三个孩子都在。至少两名守卫在室内,窗外阳台还有哨兵。”
卡玛鲁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宽慰。
“他们还活着...活着就好。”
“但情况不乐观。”
陈锋摘下头盔,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水,“阿卡其公司的守卫很严密,四辆武装皮卡,八人以上的巡逻队。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卡玛鲁,“我看到了鬣狗。”
“什么?”
卡玛鲁的脸色瞬间苍白。
“就在阿卡其公司门口,他和默尔交谈后乘车离开。”
陈锋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们的合作关系已经公开化。金萨恐怕已经落入鬣狗手中,至少部分区域被他控制。”
卡玛鲁踉跄后退一步,扶住旁边的石墙。
晨光中,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酋长突然显得苍老了许多。
“是我的错...我不该让默尔管理金萨,不该给他那么多权力...”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陈锋打断他,“我们需要制定营救计划,而且要快。默尔今天要知道伤员没有送往金萨医院,他一定会警觉。”
两人走进石屋。
灯光昏暗,昏黄的光线驱散了室内的阴影。
陈锋摊开金萨地图,用铅笔在上面标记:“这是阿卡其公司,这是税务局——我昨晚的观察点。守卫每五分钟巡逻一圈,换岗间隙大约三十秒。后院的围墙有破损,用铁丝网修补,是防御薄弱点。”
他的铅笔在地图上快速移动,勾勒出一条条路线和标记。
“但要救出人质,我们面临几个问题。”陈锋抬起头,“第一,人质在二楼,需要时间上楼、破门、带人撤离。第二,守卫数量不明,可能超过我们预估。第三,如果鬣狗的人在附近,枪声一响,援军十分钟内就能赶到。”
卡玛鲁沉默片刻,突然问:“陈先生,你的战友...他们能帮忙吗?”
陈锋点点头:“我已经联系了。山狼小队正在赶来,今天中午能到莫比西。但即使加上他们,正面强攻仍然风险太大。我们需要一个分散敌人注意力的计划。”
“什么计划?”
陈锋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最终停在金萨南郊的一片区域:“这里是什么?”
“旧军营。”卡玛鲁说,“现在已经废弃。”
“废弃,但建筑还在。”陈锋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如果我们在这里制造一场‘袭击’,吸引鬣狗和默尔的注意力,同时从阿卡其公司后墙潜入救人,成功率会高很多。”
卡玛鲁思索着:“谁来制造袭击?现在莫比西基地能调动的战士不多,大部分还在铁砧堡,有必要紧急抽调部队。”
“我的战友负责袭击,他们会带人过来。”陈锋说,“你和我在外围接应。但我们还需要内应——阿卡其公司内部,有没有还能信任的人?”
卡玛鲁闭上眼,手指按着太阳穴。
这位老酋长在脑海中过滤着一张张面孔,那些他曾经信任的部下、朋友、族人...
“有一个。”
他睁开眼,“伊萨,阿卡其公司的厨师。他是我的远房表亲,妻子早逝,儿子被鬣狗的人打死了。他恨恩贡贝,恨鬣狗,也恨一切破坏和平的人。如果他知道默尔勾结鬣狗绑架我的家人...”
“可靠吗?”
“我用性命担保。”卡玛鲁的语气斩钉截铁,“但他只是厨师,没有武器,也接触不到关键区域。”
“厨师有厨师的优势。”
陈锋说,“他能进出厨房,而厨房通常有后门。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如果今晚阿卡其公司要举办宴会呢?”
卡玛鲁愣住了:“宴会?”
“默尔刚刚逼宫成功,又有鬣狗这样的‘盟友’助阵,按常理,他应该庆祝。”陈锋的声音冷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如果我们给他一个庆祝的理由呢?比如...卡玛鲁酋长正式宣布让位?”
石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灯光闪烁了一下,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卡玛鲁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木桌。
“你是说...假意配合,设下陷阱?”
“对。”
陈锋在地图上画了个圈,“你通知默尔,说你同意在今天傍晚举行权力交接仪式,地点就在阿卡其公司。以默尔的性格,他一定会大张旗鼓地操办,一来展示自己的权威,二来拉拢各方势力。届时,守卫的重点会在仪式现场和前门,后院的防守会相对薄弱。”
“那我的家人...”
“仪式开始前,默尔不会伤害他们,反而会保证他们的安全——他需要向所有人展示,他是‘和平’接班的。”
陈锋分析道,“而就在仪式开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厅时,我们从后院潜入,救出人质,然后,我的战友山在南郊发动袭击,制造混乱。”
卡玛鲁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晨光透过石窗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这位酋长正在经历一生中最艰难的抉择——用自己的政治生命、甚至可能是生命本身,去赌一个营救计划。
“如果失败...”他低声说。
“如果失败,至少我们试过了。”
陈锋的声音异常平静,“但在我看来,成功的几率超过六成。默尔现在最想要的是合法权力,他会抓住你主动让位的机会。这是人性的弱点,也是我们最好的突破口。”
卡玛鲁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
那一刻,陈锋看到了这位老酋长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那是属于战士的光芒,属于领袖的决断。
“好。”卡玛鲁说,“就这么办。”
---
时间退回数天前。
就在陈锋侦察铁砧堡的那个夜晚,金萨城外三十公里的灌木丛中,一支数十人的队伍正在悄然集结。
约瑟夫·特巴德——绰号“鬣狗”——蹲在一块岩石后面,用夜视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城市轮廓。
月光下,他那张留着刀疤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偶尔闪过的冷光,像极了真正的草原猎食者。
“头儿,人到齐了。”一名手下低声报告,“四十八个,全是好手。”
鬣狗放下望远镜,摸了摸下巴上短硬的胡茬。
“桑科拉人在城里的布防搞清楚了吗?”
“搞清楚了。四个哨卡,每个哨卡六到八人。巡逻队两支,每支十人,每两小时绕城一周。重点是阿卡其公司周围,那里有二十人以上的常备守卫。”
“太少了。”
鬣狗咧了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卡玛鲁把主力都调去打铁砧堡了,金萨现在就是个空壳子。今晚我们进去,控制政 府大楼和阿卡其公司,等卡玛鲁回来,他的老巢已经换主人了。”
计划很直接,也很符合鬣狗的风格——趁虚而入,直取要害。
他做了十几年雇佣兵,靠的就是这种精准而残忍的战术。
队伍在晨曦中向金萨移动。
他们避开主路,沿着干涸的河床前进。所有人都穿着深色衣物,枪口套着简易的***,脚步轻得像猫。
距离城市还有两公里时,鬣狗突然举起拳头。队伍立刻停下,伏低身体。
太安静了。
金萨城不该这么安静。
就算大部分守军被调走,也该有零星的喧嚣、狗吠、甚至巡逻队的脚步声。但此刻,整座城市像死去一样寂静。
“不对劲。”鬣狗低声说,“后退,换路线。”
但已经晚了。
第一声枪响撕裂天空时,鬣狗立刻意识到中计了。
那不是零星的狙击,而是有组织的交叉火力——左侧山坡上的轻机枪,右侧废墟里的步枪,正面甚至还有火箭筒的呼啸声。
“埋伏!散开!”鬣狗大吼,同时滚进一个弹坑。
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他带来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反应极快,立刻寻找掩体还击。
但敌人的火力配置太专业了,机枪压制,步枪点射,火箭筒专门对付他们的重武器点。
更可怕的是,敌人似乎完全预判了他们的撤退路线。
每当有人试图组织突围,那个方向就会突然冒出新的火力点。
战斗只持续了十五分钟,但对鬣狗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当最后一声枪响停止时,他趴在弹坑里,听着周围渐渐平息的动静和伤员的呻 吟。
他损失了至少二十人,还有十多人受伤。而敌人...他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清。
“头儿,撤吧。”一名满脸是血的手下爬过来,“再不走,天大亮更走不了了。”
鬣狗咬着牙,从弹坑边缘向外窥视。晨光微露中,他看到一些人影在迅速打扫战场——收缴武器,抬走伤员,动作熟练得像正规军。
那不是摩多的风格。
摩多是个勇猛的战士,但不是个精于算计的指挥官。如果有这样的战术头脑,桑科拉人早就不用龟缩在金萨了。
一个人物浮现在鬣狗脑海中:那个华夏人。
只有他。只有那个在深山部落村庄全歼自己一个小队的华夏人,才有可能设计出这样的陷阱。
“撤。”
鬣狗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
撤退过程同样艰难。
敌人没有追击,但沿途设置了诡雷和陷阱。
等鬣狗带着残兵败将回到临时营地时,天已大亮,而他的队伍只剩下不到二十人还能战斗。
这是鬣狗职业生涯中最惨痛的一次失败。
不是败在实力悬殊,而是败在智商碾压——敌人完全看穿了他的计划,并为此准备了完美的欢迎仪式。
“查!”
鬣狗坐在一块石头上,点燃一支皱巴巴的香烟,“我要知道昨晚指挥战斗的是谁。每一个细节。”
手下花了大半天时间,通过还在城里的眼线得到了消息:指挥者是摩多。一大早他就带人出城,说是加强防务,结果大胜而归。
“放屁。”鬣狗把烟头狠狠摁灭在石头上,“摩多没这个脑子。”
他需要确认。
于是,他拨通了那个特殊号码——一个他很少使用,但关键时刻总能提供信息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