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里。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单调而刺耳。
无影灯下。
团团小小的身子躺在手术台上。
显得那么孤单,那么无助。
她的衣服已经被剪开了。
露出了那具让人不忍直视的躯体。
主刀的是军区总院的院长,李国手。
他是国内最顶尖的外科专家,救过无数首长的命。
什么样的伤他没见过?
什么样的惨状他没经历过?
可是今天。
当他看清这个四岁孩子身上的伤时。
这位年过六旬、见惯生死的老军医。
手抖了。
眼眶红了。
“畜生……这简直是凌迟啊……”
李院长咬着牙,声音都在颤抖。
旁边的护士长正在给团团清理伤口。
一边清理,一边掉眼泪。
太惨了。
真的太惨了。
旧伤叠着新伤。
有些伤口已经化脓了,和衣服纤维粘连在一起。
清理的时候,要把那些烂肉一点点刮掉。
即使是在麻醉状态下。
团团的小身子还是会本能地抽搐一下。
“报告院长!病人血压急速下降!60/40!”
麻醉师惊恐地喊道。
“心率失常!160!”
“体温41度!高热惊厥!”
一个个致命的数据,像是一道道催命符。
李院长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快!肾上腺素!静脉推注!”
“准备除颤仪!”
“输血!快去血库调血!要O型血!有多少调多少!”
李院长大声吼道。
这孩子的身体底子太差了。
长期营养不良,严重的贫血。
再加上这次的长途跋涉,饥寒交迫。
她的内脏器官已经开始衰竭了。
就像是一盏快要烧干油的灯。
随时都会熄灭。
“滴——滴——滴——”
监护仪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突然。
变成了一声长鸣。
“滴————————”
那条代表生命的绿色波浪线。
拉直了。
变成了一条死寂的直线。
“心跳停了!!”
护士带着哭腔尖叫起来。
这一声尖叫。
穿透了抢救室的大门。
传到了走廊里。
雷震正贴在玻璃上,死死盯着里面。
听到这一声。
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僵住了。
瞳孔剧烈收缩。
心脏仿佛也跟着那条直线一起停跳了。
“不……不……”
雷震趴在玻璃上,双手疯狂地拍打着。
“别停!别停啊!”
“丫头!你给老子醒过来!”
“你大爹在这呢!你不能走!”
“你要是敢走,大爹就追到阎王殿把你抢回来!”
雷震嚎啕大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
张大炮和几个警卫员在后面死死抱住他。
生怕他冲进去干扰抢救。
“司令!冷静!医生在救!”
“相信李院长!一定要相信李院长!”
抢救室里。
李院长扔掉了手里的手术刀。
“除颤仪!充电200焦耳!”
“让开!”
他双手拿着电击板,按在了团团那瘦骨嶙峋的小胸脯上。
“砰!”
团团的小身子猛地弹起,又重重落下。
那条直线,纹丝不动。
“再来!300焦耳!”
“砰!”
还是不动。
李院长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团团的身上。
“孩子……求你了……”
“你爹是英雄……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给个面子……给爷爷个面子……”
李院长一边按压,一边碎碎念。
他这辈子没求过人。
但这会儿,他在求老天爷。
求那个还没见过面的龙牙。
“龙牙啊……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你闺女吧……”
“她太苦了……还没过一天好日子呢……”
也许是李院长的祈祷感动了上苍。
也许是龙牙真的在天有灵。
又或者是。
团团口袋里那颗还没送出去的糖,给了她最后的力量。
“爸爸……”
在这个生死交界的瞬间。
团团的意识,飘到了一个白茫茫的地方。
那里不冷。
也没有痛。
前面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穿着军装,背对着她。
“爸爸?”
团团试探着喊了一声。
男人转过身。
虽然看不清脸,但团团知道,那就是爸爸。
爸爸蹲下来,张开双臂。
“团团,疼吗?”
爸爸的声音好温柔啊。
团团委屈地点点头。
“疼……大伯打……后妈烫……”
“团团不想回去了……团团想跟爸爸走……”
爸爸笑了笑。
伸手摸了摸团团的头。
“傻丫头,还不到时候。”
“爸爸不能带你走。”
“为什么?”团团急了,想去抓爸爸的手。
爸爸指了指身后。
那里,站着七个模糊的身影。
有的在哭,有的在吼,有的在拼命奔跑。
“看,那是你的七个干爹。”
“他们是爸爸最好的兄弟。”
“他们会替爸爸爱你,宠你,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回去吧,团团。”
“把那颗糖,给他们吃。”
爸爸说完,轻轻推了团团一把。
“回去!”
团团感觉身子一沉。
猛地往下坠落。
“滴——”
抢救室里。
那条死寂的直线。
突然跳动了一下。
虽然很微弱。
但却像是平地一声雷,炸响在所有人的耳边。
“有了!有了!”
“心跳恢复了!”
麻醉师激动得跳了起来,声音都变调了。
“滴——滴——滴——”
波浪线重新开始起伏。
虽然还很微弱,很不稳定。
但那是生的希望。
那是从阎王爷手里硬生生抢回来的命!
李院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整个人虚脱了一样,差点瘫倒在地上。
“好样的……好孩子……”
“命真硬……随你爹……”
李院长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转头看向玻璃窗外。
对着那个已经哭成泪人的雷震。
比了一个大拇指。
窗外。
雷震看到了那个手势。
他愣了一下。
然后。
这个统领千军的铁血司令。
这个刚才还喊着要炸平一切的暴躁狂魔。
突然咧开嘴。
笑了。
笑得像个傻子。
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也不擦。
就那么傻笑着。
然后身子一软,顺着墙根滑了下去。
这次不是绝望。
是虚脱。
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活了……”
“活了就好……”
“大哥……谢谢你……”
雷震瘫坐在地上,看着天花板。
他知道。
这只是第一步。
团团虽然抢救回来了,但这一身的伤,这四年的债。
还没算呢。
“大炮。”
雷震的声音恢复了冷冽。
透着一股子让人骨头缝发寒的杀气。
“在!”
张大炮立正。
“那个王八蛋……那个刀疤脸……醒了吗?”
“报告司令!刚醒!正关在审讯室呢!”
雷震从地上慢慢爬起来。
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军装。
虽然扣子掉了,虽然满身血污。
但他身上的气势,比任何时候都要恐怖。
“好。”
“走。”
“去会会他。”
“既然丫头活过来了,那有些账,该好好算算了。”
“另外……”
雷震看了一眼窗外。
天空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轰鸣声。
那是喷气式飞机的声音。
越来越近。
越来越响。
雷震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们……也该到了。”
“正好。”
“七兄弟齐了。”
“这出戏,才刚刚开始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