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天已经蒙蒙亮了。
十几架武装直升机排成战斗队形,在晨曦中拉出长长的尾迹,浩浩荡荡地飞向京城。
最大的那架运输直升机机舱里,气氛有些奇特。
一边,是那十几个被五花大绑、堵着嘴巴的雇佣兵,他们被特战队员像码货物一样堆在角落里,一个个眼神涣散,生无可恋。
另一边,是那群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孩子们。
他们身上都披着宽大的军用毛毯,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牛奶和压缩饼干。
军医正在挨个给他们检查身体,处理一些无伤大雅的擦伤。
虽然经历了惊魂一夜,但孩子们毕竟是孩子。
危险过去之后,那种劫后余生的兴奋感,很快就冲淡了恐惧。
尤其是胖虎。
这个之前尿了裤子的小胖墩,此刻正站在机舱的中央,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他成了全场的焦点。
成了那个讲述英雄故事的吟游诗人。
“你们是没看见!”
胖虎一拍大腿,声音洪亮得像是打雷。
“当时,那火‘呼’的一下就起来了!比咱们家过年放的烟花还大!”
“那个坏人头子,脸都绿了!”
“然后团姐,就那么大点儿!”
胖虎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团团的身高。
“她‘嗖’的一下,就抱起了一块……一块比我还大的石头!”
“对,就是比我还大!”
胖虎为了增加说服力,还特意挺了挺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
“然后‘呼’的一声,就把那个坏人头子给砸飞了!”
“真的飞起来了!就像上次她推我那样!”
“在天上转了三圈半呢!”
他身边围着一群刚刚赶来的、心急如焚的家长。
这些家长,都是在接到军区通知后,连夜从京城各个地方赶过来的。
他们本来以为自己的孩子凶多吉少,一个个哭得跟泪人似的。
结果来了之后,发现孩子们虽然受了点惊吓,但都毫发无损。
反而听到了这么一段堪比好莱坞大片的传奇故事。
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贵妇,也就是胖虎的妈妈,此刻正一脸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虽然她还是有点怕旁边那几个气场强大的司令。
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是跟着未来的“兵王”混的。
她就觉得脸上倍儿有面子。
“然后呢然后呢?”
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焦急地问道,他是那个叫小明的孩子的爸爸。
“然后坏人就拿枪打团姐!”
胖虎的表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压低声音,营造出一种悬疑的气氛。
“团姐一下子就钻进了草丛里,那些坏人根本找不到!”
“团姐还让我们用藤蔓拉绳子,用玻璃珠当地雷!”
“那三个坏蛋,‘噗通’一下,全摔了个狗吃屎!”
“脸都磕破了!牙都掉了!”
“团姐还用弹弓,‘啪’的一下,就把那个最坏的坏蛋的眼睛给打爆了!”
胖虎讲得绘声绘色,就好像他自己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指挥官。
周围的家长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看看那个正被霍天抱在怀里,已经累得睡着了的小小身影。
又看看自己家那个还在抹眼泪的熊孩子。
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都是四五岁的孩子,人家已经能带着队伍跟雇佣兵打游击了。
自己家的,还在为晚上没吃到烤肉哭鼻子。
“哎哟,我的天呐!”
小明的爸爸一拍大腿,满脸的后怕和感激。
“这要不是有团团小姐在,我们家小明……”
他说着,眼眶都红了。
他快步走到顾云澜面前。
“扑通”一声,就要跪下。
“顾总长!雷司令!霍指挥!”
“谢谢!太谢谢你们了!”
“谢谢你们家团团!”
“是她救了我们家孩子的命啊!”
“以后,团团小姐就是我们家小明的救命恩人!”
“我们家公司,以后唯顾总长马首是瞻!”
“您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顾云澜赶紧扶住了他。
脸上带着那种标志性的、让人看不透的笑容。
“王总客气了。”
“孩子们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不过……”
顾云澜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听说,令郎一开始,好像不太愿意把玻璃珠交出来?”
那个王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那个还在玩手指头的儿子。
恨不得当场把他塞回娘胎里重造。
“逆子!”
“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其他的家长,也都纷纷围了上来。
对着七个司令千恩万谢。
有的要送房,有的要送车,有的要送股份。
那场面,搞得跟大型认亲现场似的。
雷震被吵得头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
“都别在这吵吵了。”
“我闺女要睡觉呢。”
他这一嗓子,整个机舱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敬畏地看着那个在霍天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团子。
团团是真的累坏了。
她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霍天那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
小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泥印子。
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似乎是在做什么美梦。
梦里,大概全都是糖醋排骨和烤鸡腿吧。
她的小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把已经打空了的、红色的微型信号枪。
哪怕是在睡梦中,她也没有松开。
那是大爹给她的“魔法棒”。
是能召唤英雄的信物。
霍天低下头,看着怀里这个小小的、却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孩子。
他那颗比石头还硬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想让团团睡得更舒服一点。
然后,他轻轻地,想要把那把信号枪从团团手里拿出来。
毕竟这玩意儿虽然是信号枪,但也是枪,带着不安全。
可是。
他刚一碰到。
团团的小手,就下意识地握得更紧了。
嘴里还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
“我的……”
“不给……”
“这是……大爹的……”
霍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酸酸的,涨涨的。
他没有再拿。
而是伸出那只布满了老茧和伤疤的大手。
轻轻地,覆盖在了团团那只紧握着信号枪的小手上。
“好。”
“不拿。”
“是你的。”
“都是你的。”
“三爹也给你。”
这一刻。
这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只想把全世界都捧到这个孩子的面前。
只求她,能永远这样,安安稳稳地,睡一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