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许易那句轻飘飘、却又带着几分促狭的反问，刘师兄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僵了足足三秒。
很大吗？
这三个字，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把他刚刚才勉强粘合起来的世界观，再一次砸得粉碎。
他缓缓放下茶杯。
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哒”的一声轻响，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随即，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
“我明白了。”
“是我的格局，还是小了。”
刘师兄想得很清楚。
能被塞进一台拥有流线型车身的汽车里，核心引擎的体积，自然不可能大到哪里去。
这一点，在发布会看到那台“闪电”时，他心里就有数了。
汽车的空间就那么大，再怎么极限设计，核心动力单元的体积也是有物理上限的。
但他潜意识里，依然默认这套反重力系统，会如传统汽车的发动机舱一样，占据相当可观的体积和重量。
这是一种根植于他几十年认知里的惯性思维。
可许易刚才那句云淡风轻的话，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却分明是在告诉他——
你错了。
大错特错！
这所谓的反重力引擎，不仅不大，甚至可以“一批一批”地，用一台车的后备箱来运输！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技术差距了。
这种感觉，就好比他知道一台电脑的主机箱不会太大。
可许易却风轻云淡地告诉他，他能用一个双肩包，背走一整个超级计算中心的核心服务器！
这种维度上的差距，让他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也感到了一阵阵的无力。
“你小子……”
刘师兄伸出手指，虚空点了点许易，最后也只剩下一声长叹。
“总能给我整出点新花样。”
许易笑了笑，重新为他添上茶水。
“师兄，习惯就好。”
“我尽量。”
刘师兄叹了口气，端起茶杯，这次却没有再一饮而尽，而是放在唇边，小口小口地慢慢品着。
他需要用这股滚烫，来平复自己那依旧如擂鼓的心跳。
办公室内的气氛，在袅袅茶香中，重新恢复了平静。
又闲聊了几句家常后，刘师兄看了看时间，主动站起了身。
“行了，不耽误你了。”
他指了指门外，意有所指。
“外面还有一大帮人等着你这位‘财神爷’接见，我这趟的目的也达到了，该回去复命了。”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发布会结束，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
那些国内的车企巨头们，现在恐怕一个个都坐立难安，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那我送送师兄。”
许易也不挽留，跟着站起身。
两人并肩，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吱呀——”
厚重的红木门被轻轻推开。
门开的瞬间，外面等候区那股混杂着紧张、期待、焦灼与烦躁的复杂气氛，便如实质般扑面而来。
国内几家顶尖车企的掌门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端坐在休息区的座椅上。
他们有的在故作镇定地低声交谈，有的拿着手机假装处理公务，还有的只是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但无论他们表面上在做什么，那游离不定的眼神，都有意无意地，死死锁定着书记办公室的门口。
当看到许易和刘师兄并肩走出时，整个等候区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在霎时间停滞了。
下一秒，无数道灼热、渴望、甚至带着几分祈求的视线，齐刷刷地汇聚过来。
刘师兄见惯了这种场面，只是对着众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并未多言，径直跟着许易朝村委会大楼外走去。
许易带着刘师兄，从容地穿过这片由商界巨擘组成的“注目礼”，来到村委会大楼外的广场上。
一辆和发布会舞台上那台一模一样的银色“闪电”，正静静地停放在村委会办公楼前的专属车位上。
它那由特殊材质一体成型的车头前方，悬挂着一块泛着金属光泽的蓝色牌照，一堆零配上尾数为一，昭示着它独一无二的地位。
刘师兄看着那块车牌，又看了看这台划时代的座驾，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马上也要成为继许卫国之后，第一批体验到这种未来交通工具的人了。
就在这时，几名村委快步走了过来，他们的手里，提着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金属手提箱，大小和普通的登机箱差不多。
“书记，东西拿来了。”
许易点了点头，亲自上前，接过其中一个箱子，掂了掂，然后示意他们打开后备箱。
“嗡——”
银色“闪电”的车尾无声开启，露出了比同级别轿车宽敞不少的储物空间。
村委们将那几个金属箱子，整齐地码了进去。
许易拎着手里的箱子，走到刘师兄面前，笑着解释道：
“师兄，这每一个箱子里，都装了十套标准化的反重力引擎核心。”
“一共五个箱子，五十套，应该够上面那些专家先研究一阵子了。”
“咕咚。”
刘师兄看着那个其貌不扬的箱子，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快要冒烟。
这么小一个箱子……装着十套能让两吨重的金属疙瘩摆脱地心引力，飞上天的核心引擎？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今天被反复碾碎，然后又重组了无数次。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如果许易告诉他，这个箱子打开能毁灭世界，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好……好……”
刘师兄艰难地点了点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路上小心，到了京州，让车子自动飞回来就行。”
许易拍了拍刘师兄的肩膀，将箱子递给村委放进后备箱。
车门无声关闭。
刘师兄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郑重地对许易道：
“师弟，多的话不说了，我代表上面，也代表我个人，谢谢你。”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在许易的注视下，银色的“闪电”缓缓升空，没有惊起半点尘埃。
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后，车尾的蓝色光带骤然大亮，化作一道银光，径直消失在了远方的天际。
看着汽车消失的方向，许易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目光变得深邃。
他转身，准备返回办公室。
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许书记！”
“许董！”
“许先生！”
此起彼伏的，带着无比热切甚至有些变了调的声音，在他身后炸响。
国内一众车企的掌门人，不知何时已经紧紧跟了出来。
他们再也维持不住表面上的矜持与镇定，以堪称拥挤的姿态，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快步围了上来。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如出一辙的，近乎谄媚的，又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紧张笑容。
眨眼之间，就在许易面前，形成了一个堪称华夏商业史上最豪华、也最卑微的“迎驾”阵容。
他们，已经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