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白振山的声音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干涩而嘶哑。
他浑浊的双眼死死瞪着赵明,那眼神完全不可置信。
旁边的白弘,那张总是挂着阴鸷笑意的脸,此刻血色尽褪。
他的嘴唇翕动着,像一条离水的鱼,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挤不出来。
赵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那双深邃的眼眸像两口古井,平静地倒映着父子俩崩溃的神情。
正是这份极致的平静,才带来了最极致的恐惧。
这时,赵明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们的手下,已经把知道的一切,全都吐得一干二净。”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白弘。
“白弘,赌博、诈骗、故意杀人……你犯下的每一桩罪,我们都记录在册。”
“坦白,或者抗拒。”
赵明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后果,你们应该想得到。”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审讯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噗通”一声。
白弘的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重重地瘫倒在椅子上。
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呻吟。
几分钟前,他的脊梁还挺得像一杆标枪,心中甚至已经盘算好了一百种抵赖的说辞。
可现在,赵明的话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将他所有的侥幸和顽抗碾得粉碎。
白家……完了。
他再怎么坚持,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做一场徒劳的挣扎罢了。
至于什么坦白从宽,他从未奢望过。
他只清楚一件事,如果不把那些罪行全盘托出,林弦那双铁拳,他再也不想挨第二次了。
白振山的反应没有儿子那般激烈,但那股精气神也随着儿子的倒下而彻底消散。
他浑浊的老眼,两行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悲凉。
白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他们父子,也走到了穷途末路。
……
一个小时后。
赵明拿着厚厚一叠文件夹,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
他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对着身边的同事低声交代了几句,随后便迈着沉重的步子去找林弦。
他将白振山与白弘的罪行简要说了一遍。
“这两个人,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赵明看着林弦,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按照律法,八成是……枪毙的下场。”
他说出这个结果,本是想让林弦心中好受一些,至少正义得到了伸张。
然而,林弦的脸上依旧是化不开的落寞与死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哪怕把白家满门抄斩,又有什么用?”
林弦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她……也回不来了。”
赵明心里一抽,他当然知道林弦口中的“她”是谁。
叶芷萱,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跟着叹了口气,宽厚的手掌重重地拍了拍林弦的肩膀,仿佛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老林,日子……还得过下去。人死不能复生,你得想开点。”
“如果芷萱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该多心疼?”
赵明放缓了语速,字字恳切,“她最希望看到的,是你好好活着,活成她盼望的那个样子。你这样消沉下去,她在九泉之下,也无法安息啊!”
再多安慰的话,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赵明知道,唯一能将林弦从深渊边缘拉回来的,只有与叶芷萱有关的记忆。
赵明说话时,林弦的手一直死死攥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
等到赵明沉默下来,林弦才缓缓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里,燃起了一簇幽冷的火焰。
“老赵,”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帮我查一个人,秦泽。”
林弦在心中立下血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那些人夺走了叶芷萱的命,他就要他们用命来偿!
“秦泽这个人,我已经查过了。”
赵明的眉头紧锁,“他的户籍在国外,国内查不到任何有效信息。而且,根据最新情报,他已经离开了华国。”
林弦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国内也好,国外也罢。”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他欠下的那笔血债,我亲自去讨!哪怕上天入地,用尽一切手段,我也要找到他,秦泽!”
说完,林弦毅然起身。
……
别墅内,死一般的寂静。
陈舒蜷缩在椅子上,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一想到叶芷萱冰冷的尸体,她的眼泪就断了线般往下掉。
“萱萱姐……她走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我觉得……我也跟着死了一样……从今往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像她那样对我好了……”
悔恨像毒藤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我好恨……我恨我自己!我为什么要出那个主意?我为什么要让她和林弦哥一起去吃饭?”
“都怪我……都怪我!”
她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出绝望的哀嚎,“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一旁的苏净眼眶通红,心如刀割。
她上前紧紧抱住摇摇欲坠的陈舒,声音也带着哭腔。
“陈舒,你别这样……你这样,芷萱看到也会难过的……”
苏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笨拙地重复着。
可听到叶芷萱的名字,陈舒的情绪彻底崩溃,她放声大哭,像个迷路的孩子。
“她答应过我的……她说会一直把我当成妹妹,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解决,她会永远站在我身边的……”
陈舒的声音被哭泣淹没,只剩下无尽的悲恸。
另一边,林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钱雨沁急忙迎上去,眼中满是担忧。
“林弦,我煮了点面,你吃一点吧,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她焦急地拉着林弦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恳求。
林弦却像个没有知觉的雕塑,轻轻摇了摇头,绕过她,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钱雨沁跟了过去,刚想再劝,房门“砰”的一声在她面前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弦跌坐在沙发上,整个房间昏暗得如同他的内心。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
他翻到一个备注为“王伯”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王伯,我是林弦。”
“哦,听出来了,小子,出什么事了?你这声音……怎么跟丢了魂一样?”
电话那头,王伯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传来,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林弦低下头,将发生的一切,用最平静的语气,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几秒后,传来王伯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王伯,”林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祈求,“算我求你,这次帮帮我。”
“你放心!”
王伯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坚定,“这件事,我管定了!秦泽这个杂碎,手段竟如此狠辣!
你等我的消息,林家想要找的人,就算掘地三尺,也绝没有找不到的!”
……
次日,万米高空。
一架私人飞机平稳地穿行在云层之上。
秦泽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眼眸微眯,神情慵懒而惬意。
对面,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神情恭敬的男子,正低声汇报着。
“老板,一切尽在掌握。白家父子已经按计划落网,相关证据链也已完美闭合。”
秦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不过是开胃菜,成功是必然。”
听到这话,手下点点头,继续说道:“只是……林弦还活着。而且,他似乎在动用所有关系,誓要找到您。”
“找我麻烦?”
秦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世上,有能力找我麻烦的人,还没出生呢。”
见老板如此轻描淡写,手下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迟疑地开口:
“还有一件事……京都林家,王伯那边……似乎已经插手了。”
手下的话还没说完,秦泽再次冷笑出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与绝对的自信。
“王伯?他自身都难保了。”
秦泽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再过几天,等我回到华国,一切格局都将会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