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本来只是怜悯这只无人照料的猫,做好事给它弄一口饭吃的,不知道为什么,听外婆这么一说,心里忽然坚定了一个主意,要把这只猫留下来,好好地养大,养成一只无比健康威风凛凛的猫王。***他不相信猫的育生长会跟季节有关系。
等他把小猫养成猫王,此刻遗弃它的人会后悔到肠子青。
外婆歪着脑袋,诧异地问他:“你真的要养?”
弟弟一口咬定:“真的要养。”
外婆想了想,委婉地劝说他:“恐怕不行。你妈妈不喜欢养宠物,她是有点洁癖的人。”
弟弟坚持:“不喜欢也要养。是我养,跟她没有关系。”
外婆亲热地在弟弟脑袋上拍了一家伙,说她第一次见到弟弟有这股倔劲儿,她喜欢死了。男孩子就是要有主见,敢坚持。她还千叮万嘱地说,别给小猫太早地吃饭,那样会噎死它。在训练出良好的卫生习惯之前,也别放它在屋子里满地走,遗下屎尿什么的,舒一眉会嫌恶。
“记住啊!要小心啊!”外婆再三再四叮嘱。
小猫吃饱了奶,立刻呼呼大睡,一副不管不顾的赖样。
弟弟找到一只空鞋盒,在里面垫了好几层的报纸,把小猫抓进去。小东西仍然闭着眼睛,四脚瘫软着,真像一个酣睡不醒的婴儿。弟弟把鞋盒盖好,抱着,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决定暂且养在阳台上。怕舒一眉回家看见了要火,他还拖过一把旧椅子遮在前面。
舒一眉总归要看见的。但是没关系,只要留下时间让他求,她应该通达理。
傍晚,舒一眉回到家。她买回来一袋速冻小笼包,扔在餐桌上,然后走到窗前,拿出提包里的一个小药瓶,反来复去地看那上面的说明文字。看过之后,她犹豫一下,去厨房倒了小半杯开水,杯子在手中转两转,让水尽快地凉下来。她拧开药瓶,往手心倒了一颗药。白色的,衬衫钮扣那么大。她把药片捂到口中,就着小半杯温开水,一仰头吞了下去。接着她用手按住胸口,静候药片下肚的反应。一分钟之后,她大概觉得这样的等待有点无聊,拿着药瓶里剩下来的药,回她房间去了。
整个的过程,沉默无语,弟弟找不出跟她说话的任何机会。
六点钟,弟弟把桌上的速冻小笼包倒在一只盘子里,送进微波炉解冻加热。短短两个月时间,他对操作微波炉的一套程序已经烂熟在心,哪样食品需要加热多长时间,掌握得分秒不差。
加热后的小笼包有点皱缩,表皮还微微硬。没关系,反正都是吃,下了肚是一样的营养。弟弟端包子上桌,拿了两双筷子,再倒好两个醋碟,才走过去轻拍舒一眉的房门。
拍两下。停一停,再拍两下。
房间里面没有回应。
“妈妈,”弟弟喊她,“出来吃晚饭吧。”
隔了一分钟,舒一眉才回答:“我睡了。别烦我。”
弟弟垂下胳膊,又站了片刻,确信舒一眉再不会说话了,才走回桌边,坐下来,吃自己的那一份晚饭。
还是没有能够替小猫说上话。弟弟心里想,也好,如果妈妈一直不注意,那就一直养着,养到熟了之后,妈妈就赶它不走了。
天刚亮,弟弟一骨碌地爬起来。觉得心里有什么惦记的事,仔细想了想,是阳台上的小猫。
赤了一双脚,穿着睡觉的背心和短裤,弟弟忙不迭地冲上阳台,找那只鞋盒。
鞋盒在,可是盒盖打开了,盒子里的小猫没有了。阳台上没有。探头往楼下看,楼下也没有。
弟弟一回身,舒一眉恰好站在他身后,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出了门再回来的样子。
“猫呢?”弟弟举着空鞋盒,惊慌失措地问舒一眉。
她回答:“刚刚送下楼,给了那个收破烂的老头儿。”
语气很平静,无辜得不像是送出去一个生命。
弟弟顾不上说别的话,转身,胡乱套了一双拖鞋,啪嗒啪嗒地冲下楼。
结果可想而知:收破烂的老头儿根本不在巷子里。他来了很短的时间,又转悠到了别处。如果他不想再来这一带收东西,你十天半个月都不可能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