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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老师,不好意思啊,让您见笑了。”陆成与戴临坊再回座位上时,锅底和菜品都已经上齐。
倪勰昕的右手还在夹毛肚:“陆哥,我们都已经先吃了的。”
“先吃先吃,一起吃,聊天也不能饿着肚子了。”陆成赶紧催道。
戴临坊坐下后,双手先规规矩矩地放在了腹前,颇正式道:“倪博士,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心情,我刚刚是有点敏感了。”
倪勰昕说:“没事儿,戴博士一看也是很有故事的人。保不准还是什么隐藏大佬呢。”倪勰昕也很聪慧,很快就把话接住了。
“我都快被自己埋土里了,哪个隐藏大佬能混成我这模样的?”戴临坊笑得格外不自然。
倪勰昕说:“可一般人绝不敢像戴博士您刚刚所讲的那么想的。”
戴临坊道:“都是过去了很久的事情了,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聊吧,今天陆哥定下来的基调就是,让我们想尽各种办法招待倪博士你。”
“我倒好,任务没接,先就把锅来了一锤子。”
“倪博士,先说好,刚刚的行为是我个人原因,您如果生气的话,我自罚几杯。”
“或者你实在看不惯我,我永远离开你的视野也没问题,只要你觉得心里舒服,怎么来都行。”
在倪勰昕的视野里,戴临坊有些性格过激,她害怕自己说错话导致戴临坊再走什么极端,忙道:“没事没事,我才是刚来的。”
“是我同学喊我过来帮忙的,但能力也有限,未必可以真帮上忙的。”
戴临坊笑着道:“倪博士您谦虚了。”
“……”
陆成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没有插话,但在戴临坊讲完之后,才说:“倪老师,方便知道你目前在做的课题是些什么吗?”
倪勰昕听了摇头:“这可不能说,不然那正主追责起来,我们都承担不起。”
穆楠书赶紧道:“他在科研里面算是外行的,不太懂规矩,小倪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们就具体的东西可以聊。”
倪勰昕则目光一闪地道:“陆哥对科研都不怎么懂,却能带队做出这么多东西,那全是靠着天赋硬闯的啊?”
“这可更加难得了。”
“……”
接下来的吃饭时间,聊天的基本盘落在了穆楠书、谢苑安和倪勰昕几个女孩子那里了。
吃过饭后,陆成几人就马上带着倪勰昕进了自己的实验室。
进了实验室后,陆成就看到了倪勰昕表情的微变化,可能与她之前待的实验室比起来,他所在实验室的条件实在过于简陋,更像是草台班子了。
实验室的条件是硬件设施,这是因地理位置不同而不一样的。
而等倪勰昕看到了穆楠书所做的实验记录本后,表情才开始严谨起来,她也很懂规矩地只是看了实验流程,目光并没有在实验数据和结果上面过多停留。
专业的事情,应该是专业的人做。
倪勰昕是专业的科研人员,所以,穆楠书就又给她看了课题组的项目大体路线规划书。
与数学等绝对领域不同的是证明,医学的课题整体思路规划也很重要。
实际上,倪勰昕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东西,戴临坊这个在倪勰昕眼里的‘老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
所以,戴临坊的眼睛也在不断地扫抓实验记录本以及课题规划书里面的字眼。
看过之后,他也忍不住朝着陆成所在方向扫了几眼,但考虑到今天的自己表现实在太过于糟糕,他也就没有开口了。
看了实验室基础材料后,倪勰昕又去动物试验区域那边看了一圈,看了各个缝合技法的“尸体”缝合数据和已有模型的操作数据结果。
倪勰昕看完后目光轻轻一闪,道:“穆姐,你们实验都快做完了啊,就只差比较特殊的损伤模型了吧?”
穆楠书说:“是的,小倪,如果实在是后面的模型做不出来,我们就不打算做了。想着赶紧推进到下一组课题。”
“那可有点可惜,一个课题的完善程度,会很影响它的综合质量的,模型分类越是完善,哪怕有证伪的结果也会让课题的完整性越好。”
倪勰昕接着道:“我刚刚看了我同学的工作操作间,我觉得,如果想要在家兔身上重建脾破裂的极端模型,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穆楠书赶紧道:“就知道小倪你肯定是有办法的。”
倪勰昕接着说:“穆姐姐,我能不能看看陆哥操作的肝脏缝合技法啊?咱们实验室里有操作材料么?”
穆楠书不用说话,陆成就赶紧说:“我昨天在值班,所以没有备货,但我可以马上去买。”
“就是顺手的事情。”
“我这就快去快回。”
陆成马上转身走了。
张西北主动提道:“陆哥,我和你一起吧。”
“那正好。”陆成笑着答应下来。
没有接触科研前,陆成觉得科研就是一人得道,强行拉动所有人飞升的脑力活。
但接触科研后,陆成才晓得,科研要有成果,除了要有好的思维、想法、思路之外,团队,各个要素的人才组成,都非常重要。
这绝对不是一个人可以单打独斗的‘产业’!
数学除外。
陆成几人走后,倪勰昕等人都发现戴临坊看的眼神认真,而且一直都是在深思熟虑状。
便好奇问道:“戴博士这是发现了什么吗?”
戴临坊说:“没有没有,就只是随便看看,倪博士你们随便看,不用管我。”
“我其实对课题这些也不熟,正好跟着倪博士您涨涨见识。”
倪勰昕又问:“戴博士,你以前是不是也接触过肝脏大层面的课题?”
戴临坊回得专业:“肝脏的范围太宽了,普外科除了做专项肿瘤的,就没有几个人可以完全脱离肝脏这个器官去完成课题的吧?”
“不提消化功能,就它的终末代谢功能,就足以让任何一个课题都对它极为重视了。”
戴临坊说到这里,又道:“不过我以前觉得吧,代谢也是消化功能的一种,只是消化的东西不一样。”
“不过我想走的路子,和陆哥他们完全不同。”
戴临坊的语气相对沉浸起来。
穆楠书和倪勰昕几人自然是发现了戴临坊的状态不对,可只有谢苑安提问:“不同是什么不同嘛?”
“肝脏和胰腺都是外分泌器官,它们大体上并不直接接触被消化物。”
“但肝脏的定位不同,它在完成代谢时,代谢废物是通过血运系统静脉回流进入到肝脏中的。”
“胰腺就没有这样的代谢能力了。”
“如果肝脏功能受损的话,消化和代谢功能都会受损,以前我们的想法就是通过外替代。”戴临坊自顾自说着,发现自己扯远了。
忙道:“没事没事,你们别听我念叨,免得又把你们带沟里面去了。”
穆楠书是比较专业的科研人,她之前就是消化内科的,戴临坊所说的,正好触及到了她的专业。
“目前对于消化功能受损患者的治疗探索,都是通过药物改善器官的细胞组织,增加它的外分泌功能或者代谢功能。”
“这外替代物是什么东西呀?”
戴临坊道:“能用药物纠正的消化功能,一般都是患者处于相对可代偿的状态。”
“如果完全失代偿了,你再怎么刺激也无用,这样的情况下,不找替代物,就只能走移植了。我个人并不喜欢移植这种治疗。”
穆楠书:“你之前研究的都是终末性的肝衰竭?”
“差不多吧。”戴临坊回道。
“不过这条路太难走了,我不能把你们带沟里去。”
谢苑安问:“那你之前搞出来了什么结果呢?”
戴临坊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反问谢苑安:“我要是搞出来了结果,我还站在这里?”
谢苑安被怼得往后退了两步,脸色白红一阵,眼神略有些委屈巴巴的。
可考虑到她之前也对戴临坊没给任何好脸色,她也不好真嘀咕些什么。
倪勰昕想了一下,问道:“戴博士,你之前不会是考虑到什么机械飞升吧?”
戴临坊扫了倪勰昕一眼,叹了一口气道:“是有这方面的意思,不过这条路很难走得通。”
“目前肝衰竭、肾衰的患者,需要周期地进行透析,才可以解决代谢废物的排除。”
“但我之前讲了,我认为代谢也是消化功能的一种,所以我在想,如果可以有什么方法能够提升一部分消化功能的话。”
“那么这些患者可能就不会困郁于规律透析了。”
“想法是好的,但没有任何理论支撑,自己也实在是没做出来关键的东西……”
倪勰昕问:“那你就一直在做?没想过要调和一下自己的项目?”
“当时我想的是,大不了就往最差的地方去嘛。反正有保底的地方。”
“结果也是这样,但我来了之后,才发现我根本接受不了最差的结果。”
“想的时候,觉得最差的结果还好,来了之后,才知道这种最差的结果是真让人难受。”
“所以…”
戴临坊讲到这里,又道:“怎么又聊到我了呢?聊其他的,陆哥这保肝术的课题,多好啊。”
“肝脏的急性损伤,是普外科常见急诊,目前的治疗方式都是切切切。”
“不是段切就是叶切的。如果可以不切的话,对病人来讲总归是更好的,也是急诊手术中的重大变革。”
倪勰昕、穆楠书、谢苑安几人对看了一眼,眼神都有些耐人寻味。
如果戴临坊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戴临坊就是一个比较大的赌徒,但是他赌输了。
而戴临坊的个人能力,其实是有点超模的。
陆成和张西北很快就从菜市场回来了,陆成也就马不停蹄地给倪勰昕等人开始演示自己的肝脏缝合技法。
看过后,倪勰昕当然也觉得神奇,因为是猪肝脏,备货很多,所以她也想自己操作一二。
倪勰昕是做动物试验的,动物试验的个人操作也相当重要。
不过,哪怕是陆成耐心教学,倪勰昕这边的进展依旧缓慢,比不过学的时间更久的张西北。
倒是没有认真被教学,只是在旁听的戴临坊在摸索了一阵后,就马上在隔壁的操作台上,重现了肝脏缝合技法。
虽然熟练度不高,缝合的质量也不够好,但所有人都能确定,戴临坊的确是把流程走完了,而且还有一定的精细度。
戴临坊抬头,忽然道:“好久没操作了,手有点生,让陆哥你看笑话了。”
“啊?”陆成愣了愣,没想到戴临坊把他经常说的台词给抢了。
戴临坊马上道:“陆哥,我刚刚想错人了,你不是那个逼。”
“我和他之前在学习操作技法的时候,经常相互开玩笑。”
“不过他就比我聪明,知道把鸡蛋放更多的盘子里,所以他可以吊着我打。”
戴临坊的话很值得咀嚼,陆成便道:“戴哥,你再操作一遍试试?”
戴临坊闻言也照做,这一次的缝合,戴临坊的完成度比上一次更好了些,已经是有模有样了,差不多可以达到陈松教授学习练习了三天左右的水平。
陆成瞬间大感意外。
当然,陆成也知道,每个高校都有平均水平,领先水平以及超模水平的。
平均水平和领先水平都可以顾名思义,就是拉平均水平值的,超模水平则是不在三界内。
而在超模水平之上,其实还有一种不进五行中的天赋,那就是完全不讲道理的那种。
陆成认定戴临坊就是这样的人。
但这么认定后,疑惑又更多了,戴临坊这么好的操作能力和天赋,他为什么要去肿瘤科,而不是选州人民医院的一个外科啊?
倪勰昕没想陆成这么多,她的确是被戴临坊的学习速度给吸粉了:“戴博士,你是真正的临床天才啊?”
“不过,我有点不敢相信,我怕你是在套路我,我教给你几种操作套路,你跟着学一下?”
倪勰昕可能也常被叫作天才,她刚刚发现自己被碾压后,有点上头了。
“可以啊。”戴临坊回得平静。
倪勰昕而后就给戴临坊教了几种在制作动物模型中常用的“操作技法”,这些技法,属于是伤害性的。
与临床的治愈性操作技法完全不同。
戴临坊听了两遍,看倪勰昕操作了三遍,也就如‘蹒跚学步’一般地把操作给重复了下来。
“是这样吗?倪博士?”戴临坊偏头。
倪勰昕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刚刚教学的这几种操作技法是戴临坊不可能提前预习的,因为这是她自己的操作习惯,外人绝对不可能重复得出来。
倪勰昕有点自闭,认真地核查戴临坊的操作结果。
结果当然不会有问题了!
所以,倪勰昕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而看到倪勰昕和戴临坊二人的“四目相对”,戴临坊的双目非常清明,但倪勰昕的目光变得浑浊后,穆楠书马上担心起来,低声说:“这个戴临坊是不是故意来搞套路的啊?”
“倪勰昕才说刚要来,他就进了我们课题组。”
“早不来晚不来的。”
“别被人给挑走了。”
穆楠书的担心是对的,陆成认真地想了一下,缓缓点头,不得不立刻消耗了接近一百多点的技能点。
而后陆成笑着道:“要不我也试试?”
戴临坊笑而不语。
倪勰昕说:“陆哥,你也想来操作啊,我来教你……”
“是这样,这样,在这里。”倪勰昕就按照教戴临坊的方法那样也对陆成进行着教学。
陆成的每一步都规规矩矩的,看起来正好是倪勰昕教学的模样!
但过了差不多两分钟,家兔身上的脾脏就初见“端倪”了,参考人体的CT三维重建中的脾损伤类型。
陆成操作出来的模型,似乎比倪勰昕的操作模型相似度还要更好一些。
当然,人眼看了不算,实验室里有小型的CT机!
倪勰昕和戴临坊操作出来的模型,肉眼可以看起来相似,陆成操作出来的,则几乎是一比一复刻了。
人眼难辨,需要机械辅助。
……
照片的结果出来后。
倪勰昕错愕难耐,眼睛和嘴巴都张得老大,眼神和表情很明显是在怀疑人生。
谢苑安则是满脸的不解,她不懂为什么陆成的天赋可以这么好,而陆成的天赋这么好,为什么以前不搞动物模型,非得外求于人。
在陆成面前,自己算个什么?
戴临坊则是继续笑而不语,不过他现在的笑,就不是之前的装逼默笑了,而是有些尴尬的讪笑了。
自己装逼都还没装完,来了个真的。
“陆,陆哥,你?”倪勰昕反应过来后,开始闪着眼皮。
“倪老师,还是你的方法好啊。”
“动物模型的制造其实与外科手术很类似,我只是基本功略好一点。所以对细节的掌握和把握更好些。”
“最重要的是你的操作技法。”陆成说。
穆楠书的意思是对的,这个课题组,不管怎么来人,陆成都要能压得住,才能够把住主心骨。
包括但不限于展示天赋、展示自己的科研‘利益’等多种方式。
倪勰昕的双手食指在腹前绕圈圈,她只是略纠结了一阵,才冷静道:“陆哥,我想好了,我也决定要全职过来这边学习。”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欢迎欢迎!~”陆成听了,很是开心。
穆楠书立刻拉着倪勰昕的手,表示着自己的开心,还说:“小倪,你知道我今天有多紧张嘛?我可太想你来了。”
……
戴临坊默默地走到了陆成身边,低声问道:“陆哥?你的操作能华山论剑?”
陆成有点懵逼:“啊?什么?”
“就是,可以携带操作理念,在普通的操作中融入自己的理解,是一种很高的熟练度境界。”
“一般只有大专家或者成熟的副教授、教授可以做到这一步。”戴临坊解释。
陆成点头:“昂。”
戴临坊对着陆成竖起了大拇指,没有丝毫犹豫地道:“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
下午,三点二十分。
陆成在实验室门口与众人道别,满脸歉意:“倪博士,真不好意思啊,昨天晚上加了个班,今天还是夜班,所以我得回去洗个澡。”
“不然的话,我应该全程陪你一起逛一逛,尽好地主之谊的。”
倪勰昕这会儿已经卸下了心里的负担,当然也更加自然:“没事啊,还有穆姐姐和谢姐姐她们在,陆哥。”
“这都快过年了,我们还是年后再继续课题吧,这段时间,借一下你的穆姐姐,我们一起去古镇拍美照。再去张市看雾凇。”
陆成看了看穆楠书,发现穆楠书也有些意动。
穆楠书的确是很爱陆成,也很喜欢和陆成待一起,可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事情,陆成是替代不了的。
比如说组队穿民族服饰去拍照,拍古装照等等。
陆成则说:“那你们随意安排,注意安全就好。陈松教授那边,我等会儿去给他解释吧。”
工作肯定重要,但工作人的个人体验也很重要。
做课题不是一日之功,所以,劳逸结合是非常重要的。
目前的课题进度已经很快了。
“戴博士,张西北,你们去不去?”倪勰昕邀请。
戴临坊道:“我不行,我还在科室里要值班的!~”
“再则说,我还要给某博士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我懒得被人戴着有色眼镜看一路。”
戴临坊说完,上前一步:“你们不是现在马上走吧?”
“那不会!”穆楠书说。
“谢博士,今天晚上去我表姐家去吃饭吗?我邀请你一起。”
“让你看看我的花边新闻女朋友,还有你看到过的我表外甥!”戴临坊道。
谢苑安摆了摆头,往后退了两步。
她只是爱吃瓜,没瓜吃的瓜皮,她可懒得动。
“真不去啊?那要不要打个视频呢?”戴临坊继续说。
谢苑安侧转过身,表情错乱。
这一幕,在陆成等人看来,或许是戴临坊得理不饶人,可陆成不知道张西北能不能知道。
陆成却是知道,戴临坊这个货,真的把欲擒故纵这一套发挥到了极致。
戴临坊是有颜值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谢苑安,可戴临坊的这一套,谢苑安是肯定逃不掉的,估计很快就会深陷。
“戴哥,行了,玩笑开得差不多就行了。”陆成说。
“误会解开了就好了嘛。”
戴临坊也就主动离开了。
张西北则老实说:“那你们去吧,我再做几天实验,然后就要回老家过年了。”
“到时候就只能节后再见了。张市和凤县古城那边,我都去过了。”
倪勰昕被震惊得头皮发麻的时候,张西北的心里暗自苦涩。
他要是搞不出来成绩,绝对会被团队踢出去好吧?
现在团队里的人,一个一个的,都是天才,他一个人,既没有学历,也没有很好的本事。
一个绿叶要撑起来这么多花,只能硬着头皮忙活了。
陆成也不知道张西北此刻的心理活动,转身就走了,把时间交给穆楠书和谢苑安。
陆成洗了澡,再换过了衣服,便又匆匆赶向了科室。
陆成今天的运气不是很好,还不到他接班的时间点,他才踏入科室里的门,就遇到了两个急诊抢救。
这让陆成根本来不及多准备什么,就立刻扔下了包钻进了抢救室里,提前就上班了。
穆楠书的信息没有回,正在和陈松教授聊天的节奏也必须被打断。
……
与此同时,吉市的另外一边,穆楠书、谢苑安、倪勰昕几个人则是进了一家跟拍店里选服装。
谢苑安看着穆楠书换了苗族服饰后的前胸目瞪口呆着,再低头看了看自己,一时间真觉得有点羞愧!
穆楠书是同时与谢苑安和倪勰昕都熟悉的,倪勰昕和谢苑安之间则是初次相见。
倪勰昕虽然长得消瘦朴实,但性格却并没有扭捏,换好了银饰出来后,笑着夸奖道:“穆姐姐,你身材真好啊。”
穆楠书转了一圈,问:“谢姐姐,小倪,我这套衣服是不是太小了?”
谢苑安的心思归正,不去攀比:“换更大一套会更好一些,不然我怕你到时候会勒出毛病来。”
“到时候陆成可会找我们麻烦的。”
穆楠书则重新去找服务员换码了……
倪勰昕和谢苑安二人互相看对方,最后又试了三套衣服,才选了一套相对比较好的。
可穆楠书那边的尺码依旧没找到合适的,谢苑安便道:“小穆穆,我和小倪先去汉服那边了,你慢慢选吧。”
“衣服你都可以撑得起来,主要是要找到合适的尺码,如果实在没有的话,我们就换一家。”
“好!~”穆楠书在试衣间里回。
倪勰昕与谢苑安一起走向汉服区的时候,倪勰昕才好奇问:“谢姐,穆姐的男朋友真的只是个本科学历啊?”
“嗯!~”谢苑安的表情严肃,点头认真。
“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好的天赋,竟然没去读研,就直接工作了。”倪勰昕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发现有些头屑被挠了下来。
她马上有点不好意思:“谢姐姐,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洗个头发吧。”
女生聚在一起最喜欢做的几件事就是,上厕所,逛街、洗头发,做面部护理。
“好的,我知道有一家头疗馆,非常不错。”谢苑安也懒得洗头发。
“不是陆成不想读,是去考了,但被刷了下来,而且那一年穆楠书还提前帮陆成问过了。”
“所以在复试结束后,他们两口子找学校大吵了一架。”
“现在想起来,但凡陆成他的天赋再差一点,比同龄人逊色了半分,估计都只敢憋着。”
“谁还敢去找院士坐诊的教秘和导师团队吵架啊?”谢苑安给倪勰昕分享道。
“啊?还有这种事?”
倪勰昕恍然了:“我就说嘛,穆姐姐的男朋友怎么学历这么低呢。”
考了没考过的情况时有发生。
张西北就是在考博的时候被刷了的。
谢苑安提醒道:“小倪,陆成他现在已经算是破了学历障了吧?”
“学历不学历的,对他来讲,已经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了。”
倪勰昕马上回道:“我只是觉得遗憾,并不是说陆哥他学历低了有什么不妥。”
倪勰昕回完,又低声道:“谢姐姐,这个戴临坊,你之前认识吗?”
“怎么听他说,他还有一段特别辉煌的往事似的。”
“除了误会的花边照片外,并不认识。”谢苑安摇头。
倪勰昕很聪明,说:“不过他身上的疑点很多,第一,他的外科操作天赋是做不了假的。”
“虽然比不过陆哥,但比很多人都好太多了。”
“第二,这么好的天赋,为什么要来地级市医院里的肿瘤科呢?”
“第三,我觉得,这个戴临坊博士,来我们课题组的居心,或许没那么正。”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真的有本事的话,为什么会轻易受制于人呢?”
“今天,他特意在我面前表现了,就证明他也是一个颇为清傲的人。”
“这样的人设,和他做事的选择,颇为不符。”
谢苑安听到倪勰昕分析了这么多,觉得自己的脑仁都有点发痛:“啊?我没想这么多啊?”
“那他不会是有什么恶意吧?”
倪勰昕摇头:“恶意?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
“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嘛。”
“谢姐姐,这套衣服很好看欸,我觉得你穿起来应该很衬你的肤色。”倪勰昕转移了话题。
……
吉市的主干道上,戴临坊一边听歌,一边开车,一边吹着口哨,一副心情特别特别好的样子。
再过了一会儿,戴临坊的电话响了起来。
戴临坊接通后道:“对,人我见到了,我挺满意的。”
“这还是第一次见你‘相亲后’这么开心呢。”电话另外一头传来中年女人声音。
“妈,那不是没遇到对眼的么?”戴临坊说。
“你不会是看错了人吧?”中年女人忽然说。
“不可能,你别误会了,老妈。”
“穆楠书是穆楠书,虽然她也很好看,但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款。”
“而且陆哥吧,他也的确是一个很有很有意思的人。”戴临坊说。
“这个谢苑安,你就真一眼相中了?”对方问。
“有没有可能并不是第一眼呢?”
“好了,老妈,先不说这些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得过来。”
“你也别想着通过其他渠道帮我了,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心高气傲付出代价,也会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买单的。”
“所以,我很欣赏陆哥他现在的心态。”
女人回问:“什么哥不哥的?你是不是被人洗脑了啊?”
戴临坊说:“洗脑?老妈,谁能洗我的脑啊,我爸都没成功,您也没成功,随随便便一个人就成功了,那我也太没排面了吧?”
“我是觉得,你要不就别掺和那些了,老老实实地去报个班,考个公务员。”
“再过几年,你想进这里面,可都进不来了。”女人回道。
戴临坊说:“妈,我再给你分析一遍我的想法。”
“公务员这个东西,位置和屁股决定了一切,除了这两种之外,我觉得都是虚的,沉浮的成本太大了。”
“其次,我更爱科研。”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觉得,这条路是最对最正的。哪怕以后的成就不如您和老爸,但我也吃不了亏。”
“第三,科研做得好,你和我老爸再怎么,也不会影响我太深了。”
“这些道理,现实不已经告诉我了么?”
女人劝道:“但做科研的时候,更容易以成败论结果,不好混的啊!~”
“再不好混,失败的结果下限是固定的啊,最多就是把你踢出桌子嘛。”
“这个圈子,相对还是比较纯粹的。”
戴临坊说:“等我需要帮忙的时候,我肯定不会客气的,但现在,我并不需要。”
“反正,十年磨一剑,这在科研里面是很正常的事情。”
女人认真地想了想,又道:“你上次让我问过的那个叫张铁生的人,我问了好久才问出来。”
“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
戴临坊觉得很意外:“老妈,你问了很久才问出来,他家里多下行啊?”
“是省审计里面一个办公室的亲戚。”女人说。
“那陆成呢?这个人的人品怎么样?”戴临坊继续问。
女人的语气犹豫:“不太好说,目前没有什么不好的表现,但为人比较滑,荤素不忌的样子。”
“在我看来,他好像并不是一个醉心于科研和临床的人,内心杂糅的私货比较多,很难评价。”
“嗯,好吧。”
戴临坊问:“那姑姑她最近,还在找我爸吗?”
“这些你不用管了。找不找,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女人说。
“一千万不是小数目。”
“总得有人对这些负责的,谁让你没有任何资质呢?”
戴临坊叹了一口气:“唉…对不起…”
“但你姑父还是挺开心的。他很看好你,对比起来,你这个姑姑反倒是像个外姓人一样了。”女人说。
戴临坊说:“也能理解的,毕竟现在影响最大的就是姑父他们家了,我失败了,就可以溜了。”
“也不影响我的生活。”
“但那样的空洞,是肯定是会被姑父盯上的。所以我说啊,你们这一行,其实也是做对赌协议。”
“成功了,名利双收,失败了,直接出局。”
“姑父对我的风投,就是失败的典型案例,算吗?”戴临坊问。
女人说:“湘雅医院里一个大教授的课题总经费都未必有你多!”
“这个情,你还是要记得的。”
戴临坊油里油气的,道:“那哪里是姑父,那是我二爸。我还记个什么情?”
女人倒也没反驳:“你以后的盘算,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啦?”
“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
戴临坊道:“妈,你就让我自己闯一闯嘛……我这个人的性格你也知道,安分不住的。”
“去哪里,都会被认为是不安分份子,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待在最不安分的课题组里。”
“我看得出来,陆成他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正好与我脾气相投了。”
“我只是没想到,我在湘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遇到这种类型的人。”
女人没好气道:“要是人家有你这样的底蕴,说不定就直接听招呼了,哪会像你啊?”
“你就非得去追一个富贵险中求么?”
戴临坊笑道:“不,妈,你说错了。”
“我运气好,我的富贵生来就有。”
“所以我的试错成本很高,而我又没去搞什么创业之类的,也不至于把家产败没了,你担心什么呢?”
“你和我老爸只要能退休,我躺着也都饿不死了。”
“有这样的底线,我怕个球哦。”
女人又问:“那你认定好,他们做的课题,真的是课题吗?还是说,是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戴临坊道:“还行,目前也是接近基础的华而不实,但可以转化为实际的操作技法。”
“并不是那种纯理论,给业界提供试错成本或者提供思路的。”
“算是比较有现实效应的了。”
“不大不小吧。”
女人说:“不大不小才好,你之前的步子,跨得太大了,与你的现实情况脱节了。”
戴临坊反驳:“其实如果可以再给点。”
“凭什么?我早就给你说过了,你给不出凭什么的理由和底子,就会出事!~”
“凭什么给你这么多?不给人陆成呢?”女人也反驳。
“妈,你别骂了。已经够难受的了。”戴临坊的嘴巴吧唧吧唧,丝毫不怵。
“行!~”
……
湘州人民医院,急诊科!
陆成的全身都有些狼狈,虽然已经换了白大褂的他,自己的随身衣服上,依旧满是血迹。
一次性口罩,一次性外科帽子上,也沾满了血点,血液干涸成壳。
可看着病人被顺利地从抢救室转送去手术室,以及刚刚飘起来的技能点总计+23点的提示,陆成还是觉得开心到了极致。
“梁哥,终于搞完了,您快回去吧,辛苦你了。”陆成对梁建洪说。
梁建洪看着陆成狼狈的样子,忍不住说:“要不你去换一套衣服?我再顶你一会儿吧。”
“血没那么干净的。”
“来回太远了,耽误时间,我喊我媳妇儿给我送一套衣服过来。我就在科室里换洗。”陆成说。
“我去领一套隔离服穿着就行。”
“也行吧。”梁建洪也没纠结,起身就走:“那等会儿的抢救记录,你写一下啊。”
“我请你吃宵夜。”
“行…”陆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