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吴懿赶紧将防务移交给了副将,回到帐中,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
臧霸、杨凤已经下班。
吴懿抹了把鼻涕,问明情况之后,带了几十个亲卫,策马出营,亲自前往东边探查地形。
不看不要紧,一看才发现,在南岸平原东边的山脚下,竟然还有一条道路。
这条道路十分狭窄,紧贴山脚,顺着汉水的走势拐了一个小弯。
也就是冬季水位下降,吴懿才能勉强看到对岸的这条小路。
若是丰水期,哪怕站在这里,也看不到有一条路。
吴懿继续往东,越看越是心惊。
过了那段狭窄的小路,山脚之下竟然还有一条宽阔的大道?
不。
确切的说,应该是被汉水冲刷出来的滩涂。
但无论是大道还是滩涂,这块地方越往东就越宽阔,毫无疑问的可以让汉军在此畅通无阻。
吴懿带人在附近找了一会,于一处岸边发现了许多凌乱的脚印。
“昨夜敌军就是由此渡河的么?”
吴懿令亲卫找了几名当地百姓过来,指着对岸问道:“此路可往何处?”
百姓答道:“可往成固。”
“成固?”
吴懿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妙。
成固,距离南郑可是足有百里啊!
若真依百姓所言,南岸的这块滩涂长达百里,那岂不是说,汉军随时可以在其中任意一点渡河,然后去抄他们的后路?
“难怪......”
吴懿恍然大悟,“难怪大将军会退守南岸。”
从表面上看,南岸平原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是块有死无生之地。
蜀军只要占据北岸,便能将汉军死死摁住。
打不打,什么时候打,都是蜀军说了算。
主动权在我。
可有了山脚下的那条小路和这块滩涂,情况立刻就反了过来。
在哪里渡河,什么时候渡河,都是汉军说了算。
主动权成人家的了。
“嘶......”
吴懿倒吸一口凉气。
哪怕是搞明白了张新的意图,他也觉得十分难搞。
蜀军想要守住这长达百里的防线,就必须再次分散已经不多的兵力。
如此一来,汉军极有可能集中力量,进行重点突破。
可是不守又不行。
北岸之地,一马平川。
汉军有骑兵之利,一旦让他们渡过河来,立马就能将蜀军分散在各地的兵马搅得天翻地覆。
若是蜀军从这些地方渡河去攻呢?
也不行。
汉军只需守住山脚下的那条小道,就能将蜀军死死挡在外面。
没有意义。
再结合关中那边迟迟没有援兵的情报,吴懿渐渐看清了张新的谋划,长叹一声。
“久闻大将军用兵如神,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现在想来,恐怕自从蜀军来到阳平关下的那日,一切行动都尽在张新的掌控之中了。
什么没守走马岭,放弃阳平关,让出两道口......
还有设伏兵、杀刘诞......
那都是人家算计好的!
为的,就是将蜀军的兵力分散开来,尽量削弱他们的实力,好各个击破!
刘焉空有十万大军,却只能按照张新的计划,一步一步的被人牵着鼻子走。
吴懿抬头看向天空,只感觉那里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操控着十万蜀军的一举一动。
“不过......”
吴懿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
“大将军布置的如此巧妙,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就是南岸那条小路出来的那块滩涂。
汉军想要全线出击,必须得经过那条小路。
蜀军只要能够偷渡过去,在那里立起一个营寨,把守住小路的出口,深挖壕沟,坚壁固守,以浮桥沟通南北两岸,就能将汉军彻底关在南岸的那块小平原内!
到时候,汉军来的兵少,则攻不下。
来的兵多,北岸蜀军便能从容渡河,去取汉军营寨。
“此事需得好好谋划一番。”
吴懿领着亲卫调头,没有回营,而是去了南郑,求见刘焉。
刘焉虽将城外防务全权委托给他,但也只是防务。
调兵渡河这么大的事,肯定还是要主公同意才行。
吴懿来到太守府,见到刘焉。
此时的刘焉手中拿着一封信件,眉头深锁。
吴懿上前行了一礼。
“牧伯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子远来了。”
刘焉抬起头来,轻叹一声,将手中信件递出。
“你看看吧。”
吴懿接过信件。
是刘瑁写来的战报。
他们借道武都,先是攻占郡治下辩,收降了一些当地的氐人武装,随后遵照刘焉指示,由刘瑁领五千兵马镇守下辩,吴班、甘宁、沈弥等人分兵去攻陈仓。
结果是大败而归。
陈仓城坚,防御完备,蜀军连攻数日不下,死伤惨重,上下疲惫。
守将麴义抓住机会,出城搦战。
吴班等人率军迎战,却被先登营的强弓劲弩射得人仰马翻。
就连吴班本人,身上也中了好几箭,还是在亲卫的拼死护送之下,这才勉强逃脱。
经此一役,蜀军折损人马数千,士气大损,无力再攻,只能退回下辩休养。
刘瑁此信,就是让刘焉再派点援军过去。
吴懿看完,再一次对汉军的战斗力有了清晰的认知。
吴班分兵之后,兵力应该是一万五千人,再算上当地归附的氐人武装,差不多也是两万之数。
麴义在陈仓的守军只有五千,出城作战的,更是只有三千余人。
蜀军纵然不如汉军精锐,却也有着六比一到七比一的优势兵力。
竟然败的如此之惨?
“唉......”
刘焉叹了口气,“子远,我军如今该如何是好?”
关中战事不利,汉中战事也不利。
刘焉这里败了好几次,哪里还敢抽调兵马给刘瑁?
“让三公子退回来吧。”
吴懿想了想,道:“陈仓只有五千敌军,都打得如此艰难,关中还有三万精锐,以及曾经的那些西凉兵。”
“牧伯纵使增兵,也无法拿下,倒不如令三公子前来汉中汇合,增强我军实力。”
“臣有一计,可助牧伯胜过张新。”
吴懿拱手道:“只要能生擒或是斩杀张新,关中可不战而定,不必在此刻强攻。”
先前不知道阳平关能不能拿下,闲着也是闲着,去打打关中也就算了。
现在大军已入汉中,正该是集中力量,对付张新的时候。
关中,无所谓了。
“好,我这就写信让叔玉他们回来。”
刘焉听闻吴懿有破张之计,眼睛一亮,“不知子远有何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