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了前往东海渊的行程,众人便在谢家老宅休整。暮色四合时,程七晚靠在院中的藤椅上,指尖夹着那枚避水珠,不知不觉竟沉沉睡去。
梦里,她已身处东海渊的水晶宫外。
碧蓝的海水翻涌,巨大的棋盘悬浮在海面之上,棋盘的纹路是深海的珊瑚礁,棋子是发光的夜明珠。水族族长须发皆白,手持一枚蓝色的“水”字灵棋,目光凝重地看着对面的黑袍人。
程七晚和沈墨尘站在族长身侧,敖辰兄妹握着避水珠,紧张得手心冒汗。
“老东西,交出水棋,本座饶你们全族性命。”黑袍人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带着蚀骨的寒意。他抬手一挥,无数黑气化作锁链,朝着水晶宫的方向抽去,瞬间便击碎了好几扇琉璃窗。
水族族长怒喝一声,将水棋掷在棋盘中央:“沧海弈局,岂容你这邪魔放肆!”
棋子落盘,海面骤然掀起巨浪,无数水族士兵从海中跃起,化作棋盘上的白子,与黑袍人的黑气黑子厮杀在一起。
程七晚握紧琉璃棋,和沈墨尘并肩迎上那些汹涌的黑气。金光与墨色交织,一次次将黑气击溃,可黑袍人的力量却像是无穷无尽,黑气消散之后,很快又会凝聚。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程七晚咬着牙,灵力消耗得越来越快,“族长,破局的关键在哪里?”
老族长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嘶哑:“水棋的阵眼在棋盘中央!护住它,就是护住东海!”
话音未落,黑袍人突然化作一道黑影,朝着棋盘中央的水棋扑去。沈墨尘瞳孔骤缩,想也没想便冲了上去,墨棋在掌心化作一道坚固的屏障。
“七晚,护住水棋!”
沈墨尘的声音穿透汹涌的黑气,传入程七晚耳中。她刚要应声,却看见黑袍人指尖凝聚出一道血色的光刃,狠狠刺向沈墨尘的后背。
“不要!”
程七晚嘶声大喊,想要冲过去,却被无数黑气缠住,动弹不得。
光刃穿透了沈墨尘的身体,鲜血染红了他的黑袍,也染红了海面的棋盘。他的身体缓缓倒下,掌心的墨棋“哐当”一声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墨尘!”
程七晚的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泪水汹涌而出。她疯了一般催动灵力,琉璃棋的金光暴涨到极致,将周身的黑气尽数震碎。
可黑袍人已经拿到了水棋,他看着倒下的沈墨尘,发出一声残忍的笑:“弈者无情,你们的守护,不过是笑话!”
黑气卷着水棋和黑袍人消失在海面,水族士兵的身影渐渐消散,巨大的棋盘寸寸碎裂。老族长瘫坐在海水里,发出一声苍老的叹息。
敖月吓得放声大哭,敖辰红着眼眶,死死咬着牙。
程七晚跌跌撞撞地跑到沈墨尘身边,跪在冰冷的海水中,将他的身体紧紧抱住。他的体温正在一点点消散,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眉眼间的温柔,再也不会醒来。
“沈墨尘……你醒醒……”程七晚的声音哽咽着,“你说过,要和我一起集齐灵棋,要和我一起守护三界……你不能食言……”
可怀里的人,再也没有回应。
海水漫过了她的膝盖,冰冷刺骨。天空渐渐暗了下来,东海渊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程七晚抱着沈墨尘,哭得撕心裂肺。
“沈墨尘——!”
一声凄厉的呼喊冲破喉咙,程七晚猛地睁开眼,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夕阳的余晖透过梧桐叶,洒在她的脸上,带着温暖的触感。藤椅旁,沈墨尘正坐在石凳上,低头翻看着《弈道拾遗》,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柔和。
谢老爷子在院子里浇花,敖辰兄妹正蹲在墙角,逗弄着那只雪白的信鸽。陆晚晚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水果,朝她笑着走来:“七晚,你醒啦?做什么噩梦了,喊得那么大声。”
程七晚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眶还泛着红。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一片湿润。
原来,是梦。
沈墨尘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她苍白的脸色,连忙放下书走过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魇着了?”
掌心的温度温热而熟悉,程七晚看着他明亮的眼眸,看着他嘴角的浅笑,积攒的情绪瞬间崩塌。她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沈墨尘……你还在……”
沈墨尘一愣,随即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在呢,一直都在。做什么噩梦了,这么害怕?”
程七晚埋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夕阳渐渐沉入西山,庭院里的灯被一盏盏点亮。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众人,信鸽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敖月的笑声清脆悦耳。
一切都安好。
可程七晚的心头,却沉甸甸的。
那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得让她心惊肉跳。她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噩梦,而是弈魔布下的魇阵,是对她执念的考验。
若是真的到了东海渊,若是真的遇上那样的险境,她该怎么办?
沈墨尘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程七晚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坚定,点了点头。
是啊,他们还有彼此。
还有并肩作战的伙伴,还有需要守护的人间。
这场博弈,他们输不起,也绝不会输。
夜色渐浓,谢家老宅的灯火,在红枫巷的尽头,亮得温暖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