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七晚站在窗边,指尖抵着冰凉的玻璃,看着楼下那个含笑的身影,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胸腔。
沈砚尘——或者说沈墨尘,还在看着她,抬手冲她挥了挥。
林晓凑过来,撞了撞她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八卦:“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那不是沈砚尘吗?校草级别的人物,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程七晚没说话,脑海里翻涌的,是比潭底漩涡更乱的记忆。
是她藏了十几年,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关于彩色梦境的秘密。
她小时候,和别的孩子没两样,梦里的世界灰蒙蒙一片,全是模糊的影子。直到七岁那年夏天,她发了一场高烧,迷迷糊糊睡了三天三夜,再醒过来,梦里的一切,就变了颜色。
“七晚,发什么呆呢?”林晓又晃了晃她,“沈砚尘走过来了!你不下去打个招呼?”
程七晚猛地回神,低头看向楼下。沈砚尘已经走到宿舍楼下,正抬头望着她的窗口,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
她深吸一口气,抓起桌上的手机,快步往楼下跑。
楼道里的风带着夏末的燥热,吹起她的衣角,那些被尘封的记忆,也跟着翻涌上来。
七岁那年的夏天,蝉鸣聒噪得让人烦躁。
她躺在老家的竹床上,烧得浑身发烫,意识昏沉间,闯进了一个彩色的梦。梦里有青砖黛瓦的巷子,巷口的老槐树开满了白色的花,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小男孩站在树下,手里捏着一枚玉佩,玉佩上的纹路,和沈墨尘腰间那枚,一模一样。
“你是谁?”她怯生生地问。
小男孩抬眸看她,眉眼清冷,像浸在溪水里的月光:“我叫墨尘。你呢?”
“我叫程七晚。”
那天的梦很长,她和小男孩在巷子里追着跑,踩碎了一地的槐花瓣。醒来的时候,高烧退了,窗外的老槐树下,真的落了一地白花,和梦里的场景,分毫不差。
她以为是巧合,直到几天后,她又做了一个彩色的梦。
梦里,她把妈妈最喜欢的青花瓷瓶摔碎了,碎片溅了一地。醒来的时候,她吓得魂飞魄散,冲进客厅,就看见那个青花瓷瓶,真的碎在了地上,妈妈正蹲在旁边叹气。
“是不是你干的?”妈妈问她。
她拼命摇头,眼泪掉了下来:“我梦到的……我不是故意的。”
妈妈以为她是怕挨骂,没当真,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追究。
可程七晚知道,那不是巧合。
从那天起,她的梦,就成了会变成现实的预言。
她梦见隔壁奶奶家的猫丢了,第二天,那只橘猫就真的没再出现过;她梦见考试会出哪道题,考场上,那道题真的出现在了试卷上;她梦见同桌会摔跤,第二天,同桌就真的在楼梯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那些彩色的梦,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让她寝食难安。
她开始害怕睡觉,害怕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些会变成现实的画面。她试过熬夜,试过睁着眼睛到天亮,可疲惫终究会战胜一切,她还是会睡着,还是会做那些彩色的梦。
后来,她学会了在梦里刻意避开那些不好的画面,学会了把梦里的事烂在肚子里。
直到上了高中,那些彩色的梦,突然变了味道。
梦里不再是现实里的家长里短,而是光怪陆离的三界,是下棋的神祇,是魔气森森的魔域,是叫沈墨尘的少年,握着她的手,说“别怕,有我”。
她以为,那些只是青春期的臆想,是她压力太大,才会做那些离奇的梦。
直到刚才,看到沈砚尘手腕上的玉佩,看到那条短信,她才明白——
那些梦,从来都不是臆想。
那些三界棋局,那些并肩作战的人,都是真的。
她快步跑下楼,站在沈砚尘面前,呼吸还有些急促。
沈砚尘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温柔,和梦里的沈墨尘,重合在一起。
“好久不见。”他又说了一遍,把手里的纸袋递过来,“刚买的绿豆糕,你小时候爱吃的。”
程七晚的眼眶猛地一热。
小时候爱吃的绿豆糕——是她在梦里,和那个叫墨尘的小男孩一起吃过的。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哽咽,“你到底是谁?”
“我是沈墨尘,也是沈砚尘。”他轻声道,指尖拂过手腕上的玉佩,“三百年前,玄渊上神封印界门时,神魂分裂,一部分融入封印,一部分转世成了凡人。我,就是那缕转世的神魂。”
“那我的梦……”程七晚的声音发颤,“那些彩色的梦,那些变成现实的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墨尘的目光沉了沉,带着一丝心疼。
“你不是普通的凡人。”他说,“你的祖上,是玄渊上神座下的棋士,血脉里藏着弈者的印记。三百年前,上神封印界门时,用弈者印记做了牵引,将三界棋局的脉络,和你的梦境连在了一起。你的梦,是棋局的映照,也是预言。那些彩色的画面,是因为你能看到棋局最真实的模样。”
程七晚愣住了。
原来,不是她有病,不是她不正常。
那些让她害怕了十几年的彩色梦境,是血脉里注定的羁绊。
“我小时候……”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我梦见的那些不好的事,都变成了现实。我害怕极了,我怕我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沈墨尘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指尖的温度,和梦里一模一样。
“那些不是不幸。”他说,“棋局的走向,从来都不是固定的。梦是预言,却也可以被改变。你小时候不懂,只能眼睁睁看着梦变成现实。但现在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程七晚抬头看他。
“嗯。”沈墨尘点头,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你长大了,你知道了棋局的存在,你可以和我们一起,改变结局。那些让你害怕的彩色梦境,会成为我们破局的武器。”
程七晚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坚定,心里的恐惧,一点点消散。
十几年的惶惶不安,十几年的自我怀疑,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
“那潭底的节点,黑风岭的据点,三天后的大战……”她轻声道,“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沈墨尘道,“魔域的人,早就盯上了沉渊禁地。他们知道,你的梦境是破局的关键,所以一直在暗中观察你。这次你梦穿到棋韵镇,不是偶然,是棋局的牵引。”
程七晚攥紧了拳头,心里的迷茫,渐渐被坚定取代。
她不再是那个害怕做梦的小女孩了。
她是程七晚,是血脉里藏着弈者印记的人,是三界棋局里,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她问。
沈墨尘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长椅:“坐下说。我带你回忆一些,你该记起来的事。”
程七晚跟着他走到长椅边坐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碎成斑驳的光点。
绿豆糕的甜香,混着梧桐叶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和梦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沈墨尘打开纸袋,拿出一块绿豆糕,递给她。
“先吃点东西。”他说,“接下来的事,很多,也很复杂。”
程七晚接过绿豆糕,咬了一口,熟悉的甜味在舌尖散开。
她抬眸看向沈墨尘,眼底的泪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那些彩色的梦,那些让她害怕的过往,都将成为她前行的铠甲。
三界棋局,凡尘弈场。
这一次,她要亲手,落子无悔。
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影一闪而过,手里捏着一枚白色的棋子,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终于找到你了……弈者的后裔。”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