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闻言咧嘴坏笑,踹开歪掉的棋凳,让人麻利摆好新棋盘,摔出一把黑子拍在桌上:“老子执黑,让你先落子,输了可别耍赖!”
围观的学弟学妹们屏气凝神,林溪攥着她衣角小声劝:“晚晚要不算了,他们看着就耍赖!”程七晚轻轻摇头,捏起一枚白子,指尖悬在棋盘上空,没有急着落子。
方才混乱中被踩得模糊的棋盘纹路里,似有微光一闪,梦里天元位的灼热感顺着指尖往上窜,她压下翻涌的弈力,落子右下角小目,路子规矩得像初学。
壮汉嗤笑一声,抬手便占天元,落子又重又急,黑子砸得棋盘轻颤:“跟老子玩稳的?找死!”几招下来尽是猛攻,边角杀气腾腾,转眼就围出大片空,嘴里还骂骂咧咧,“毛丫头懂什么棋,趁早认输磕头!”
程七晚神色淡然,白子不急不缓补断点、守边角,看似被动退守,实则暗中布势。围观的小师弟急得跺脚:“学姐快冲啊!他要围空了!”林溪也揪着心,却见程七晚忽然抬手,白子落在看似无关紧要的拆二处。
“狗屁落子!”壮汉大笑,黑子立马扎进白棋腹地,想强行分断。就在此时,程七晚指尖微凝,一缕极淡的金光裹着白子,落子天元旁星位——正是梦里守星河时的落子节奏,看似轻落,却如定海神针。
这一子落,原本散乱的白棋瞬间盘活,断点全消,反倒隐隐将黑棋的大空圈进合围之势。
壮汉脸上的笑僵住,额头渗出细汗,手里的黑子捏得发白,越下越急,频频出昏招。他眼底掠过一丝阴翳,指尖悄悄沁出黑气,落在棋盘上的黑子竟隐隐腐蚀木面,旁观的李伯(学校围棋社指导老师)眉头一皱:“下棋凭本事,搞旁门左道算什么!”
程七晚眼底寒光乍现,梦里噬弈族的戾气味道再熟悉不过,原来这壮汉也是被邪祟缠了身。她不再藏拙,白子落“镇”位,掌心那枚玻璃围棋子发烫,梦里的浩然气顺着血脉涌到指尖,落在棋盘上的白子竟泛着暖光,壮汉那带黑气的黑子瞬间被弹开,落在棋盘外。
“你耍诈!”壮汉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推程七晚,沈墨尘和阿芷恰好冲过来——他俩是隔壁理工大围棋社的,听闻这边闹事赶过来,沈墨尘伸手扣住壮汉手腕,力道大得对方惨叫,“光天化日在学校撒野,还敢动手?”
阿芷蹲身扶起学弟,指尖一缕暖光扫过他胳膊的擦伤,疼意立消,抬眼看向壮汉时,眸色发冷:“身上带着邪祟之气,也敢碰弈道?”
壮汉同伙见状想上前帮忙,远处传来保安的哨声,几人慌了神,领头的狠瞪程七晚:“你给老子等着!”想抽身就跑,却被程七晚抬手拦住,白子隔空落在他脚边,无形棋力凝成桎梏,让他动弹不得。
“道歉赔偿,再走。”程七晚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壮汉脸色青白交加,只能咬牙给学弟鞠躬,掏出钱赔了棋盘棋子,被保安架着狼狈离开。
围观的学弟学妹欢呼起来,林溪拽着她胳膊激动道:“晚晚你也太牛了!刚才那步棋绝了!”李伯走过来,盯着棋盘上的白子,眼神讶异:“小姑娘这棋路,看似是定式,却藏着浩然风骨,是个好苗子。”
程七晚低头看着掌心的玻璃棋子,暖意渐渐褪去,方才那股弈力似从未出现。沈墨尘走过来,递过一瓶水,低声道:“方才那黑气,是噬弈族的余孽气息,你没事吧?”
阿芷也点头:“你身上的弈者气息刚才漏了,怕是会引更多邪祟来。”
程七晚心头一震,原来梦里的一切不是虚妄,沈墨尘和阿芷,竟也是跨越梦境与现实的同行者。她攥紧棋子,抬头看向两人:“我总做层层嵌套的梦,九天弈道,老巷烟火,原来都在提醒我守道。”
夕阳西下,梧桐影拉得很长,三人并肩坐在围棋角的长椅上。沈墨尘拿出一枚玄铁棋子:“这是梦里玄渊道场的棋子,醒来竟在兜里,想来梦与现实本就相通。”阿芷也掏出一块暖玉:“弈者之心不分虚实,守住眼前的安稳,便是守住初心。”
正说着,程七晚的手机响了,是辅导员通知明天答辩顺序,她排在上午第三组,选题是《古今弈道与文人风骨》,恰是她最熟悉也最有感触的方向。挂了电话,她看着远处拍毕业照的人群,学士服翻飞成一片浅蓝,忽然笑了:“答辩结束,毕业棋赛,咱们组队吧。”沈墨尘和阿芷相视一笑,应声点头,三人心照不宣,这不仅是一场校园棋赛,更是他们在现世守住弈道的第一站。
夜色渐浓,校园里路灯亮起,暖黄的光洒在梧桐道上。香樟树下的黑影早已不见,只剩一枚骨制吊坠落在地上,被夜风一吹,化作缕缕黑气消散,远处传来阴冷的低语,穿透夜色落在风里:“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九天棋局的债,总得有人还……”
程七晚和林溪并肩回宿舍,一路上都在聊答辩的细节,林溪替她捏着劲:“你选题太偏弈道了,答辩组王教授最挑刺,可得准备充分。”程七晚点头应着,心里却清明,梦里那些关于弈道风骨的坚守,早已化作最扎实的论据,比书本上的文字更鲜活有力。回到宿舍,室友们都在熬夜赶答辩PPT,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她坐在书桌前,把那枚玻璃棋子放在毕业论文旁,笔尖落下,在题目《古今弈道与文人风骨》旁添了一行小字:弈者,心之所向,素履以往,无分梦与醒。
她重新翻看论文,逐字逐句修改,往日里觉得晦涩的古籍记载,此刻竟与梦里的星河棋局、浩然对决渐渐重合,那些古人笔下的“棋品如人品”,原来便是她在梦里坚守的初心。修改完已是深夜,室友们早已睡熟,她躺在床上,指尖摩挲着枕头下的玻璃棋子,没有再陷入层层梦境,反而睡得格外安稳,梦里没有厮杀,没有戾气,只有一片清明的棋盘,白子黑子错落有致,落子无声,却处处皆是心安。
次日清晨,程七晚早早起床,换上干净的白衬衫和深色半裙,将玻璃棋子放进衣兜,指尖贴着微凉的棋子,心里满是笃定。林溪陪着她去答辩楼,一路上遇见不少同组的同学,个个神色紧张,手里攥着答辩稿反复背诵,唯有她步履从容,引得旁人侧目。答辩候场区里,大家互相打探着答辩老师的喜好,有人劝她:“程七晚,你把论文里弈道那些玄乎的话改改吧,王教授不爱听这些虚的。”程七晚浅浅一笑:“弈道本就藏在虚实之间,无需改。”
轮到她答辩时,程七晚走上台,目光平静地看向台下三位答辩老师,开篇便从校园围棋角的小事说起,再延伸到古籍里的弈道记载,最后缓缓开口:“古人云棋有九品,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而我以为,弈道最高境界,从不是技法多精妙,而是风骨不散,初心不改,无论身处棋局还是人生,守住本心便是弈道。”这番话落下,台下王教授眉头微蹙,随即开口提问,问题刁钻犀利,句句直指弈道与现实的关联,程七晚从容应答,将梦里守星河苍生的坚守化作现世的感悟,字字恳切,句句真诚。
答辩结束,王教授难得点头:“看似偏题,实则切中要害,弈道即人道,小姑娘悟得透。”顺利通过答辩的消息传来,林溪抱着她欢呼,沈墨尘和阿芷也发来消息祝贺,三人约定下午去围棋角练棋,备战后天的毕业棋赛。下午的围棋角格外热闹,不少学弟学妹围着程七晚请教棋艺,她耐心指点,落子间尽是稳妥,却在无人注意时,指尖会掠过一丝极淡的金光,那些被指点的学弟学妹只觉豁然开朗,却不知是弈力的潜移默化。沈墨尘和阿芷赶来,三人摆开棋盘对弈,没有梦里的戾气厮杀,只有纯粹的棋路交锋,白子落,黑子应,看似寻常的对弈,实则是三人在磨合弈力,确保棋赛时能心意相通,应对可能出现的噬弈余孽。
傍晚时分,三人练棋结束,坐在操场看台上看日落,夕阳染红半边天。沈墨尘说起隔壁理工大围棋社的消息,这次毕业棋赛来了不少校外高手,还有几个不明身份的人报名,气息都带着几分阴翳,想来是噬弈族的余孽找上门了。阿芷点头附和,她今早感知到校园里有零星戾气浮动,比上次那几个壮汉身上的更浓,怕是有更厉害的角色在暗中布局。程七晚抬手摸了摸衣兜里的玻璃棋子,棋子温热,似在与她呼应,她轻声道:“来了便来了,梦里能镇九天邪祟,现世亦能守一方棋桌,这毕业棋赛,便是我们现世弈道的开篇。”
回到宿舍,程七晚收到围棋社的通知,毕业棋赛以三人团体赛为主,她、沈墨尘、阿芷刚好组成一队,队名由他们自己定,三人商量后,定下“初心队”三个字,简单二字,却是他们共同的坚守。接下来的一天,三人泡在围棋角,反复磨合团体赛的配合,从布局到收官,从防守到进攻,默契渐生。校园里随处可见毕业的氛围,拍毕业照的队伍络绎不绝,欢声笑语里藏着离别的不舍,程七晚看着这一切,心里愈发笃定,她要守的弈道,从来不是九天之上的虚无棋局,而是这现世里的烟火人间,是学弟学妹们对围棋的热爱,是同学们毕业时的安稳顺遂,是这方校园里的清净与温暖。
后天一早,毕业棋赛正式拉开帷幕,赛场设在学校体育馆,各校棋手齐聚,热闹非凡。程七晚三人穿着简单的队服,胸前别着“初心队”的徽章,缓步走进赛场,刚落座,便感受到几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赛场角落,正是几个面色阴翳的陌生人,眉眼间带着噬弈族特有的戾气,显然是冲他们而来。林溪坐在观众席上,用力朝他们挥手,学弟学妹们也组成了啦啦队,举着“初心队加油”的牌子,喊声震天。
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第一轮对手是隔壁师范大学的队伍,实力不俗,却在程七晚三人的默契配合下节节败退,沈墨尘布局凌厉,如时光斩邪般干脆,阿芷防守稳健,似仁心护道般周全,程七晚坐镇中路,落子天元,每一步都稳如泰山,带着浩然之气,不多时便拿下首胜。接下来几轮比赛,他们一路过关斩将,顺利闯进决赛,对手正是那支由不明身份者组成的队伍,领头的男人面色阴冷,眼神落在程七晚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正是噬弈族的小首领,此番潜伏在校园,便是要借着棋赛,引程七晚全力爆发弈力,再将她擒获炼作棋引。
决赛开始,对方执黑先行,落子便带着浓烈的戾气,黑子落在棋盘上,竟让木质棋盘泛起黑纹,裁判皱起眉头,却被对方冷眼吓退。沈墨尘低声提醒:“小心,他们故意用戾气扰人心神,想让我们乱了棋路。”程七晚点头,指尖抚过棋盘,衣兜里的玻璃棋子发烫,浩然弈力缓缓散开,护住三人心神,淡淡开口:“以棋对棋,以道对道,邪祟再凶,也敌不过初心。”
白子落下,金光隐现,戾气被瞬间驱散,棋盘上的黑纹渐渐消退。对方见状,不再掩饰,周身黑气暴涨,赛场里的观众吓得惊呼后退,裁判想终止比赛,却被黑气困住动弹不得。领头的小首领冷笑出声,声音沙哑:“程七晚,别装了,你我皆是九天棋局的棋子,归顺我族,方能活命,否则,这整个校园都要为你陪葬!”
程七晚站起身,衣兜里的玻璃棋子飞出,悬在棋盘上空,化作一枚莹白的天元棋,她眼底清明如镜,浩然之气从周身迸发,赛场里的暖光汇聚成阵,与梦里的浩然局渐渐重合。沈墨尘和阿芷并肩而立,玄铁棋子与暖玉相映生辉,三人呈三角之势,守住棋盘,也守住赛场里惊慌的师生。
“我说过,弈者只做执棋人,不做他人棋子。”程七晚抬手,莹白天元棋落下,金光炸响,“梦里守星河苍生,现世守人间安稳,我的弈道,无关九天,只在本心!”这一子落,对方的戾气被尽数涤荡,黑子寸寸碎裂,小首领惨叫一声,化作黑气想要逃窜,却被三人合力凝成的棋阵困住,消散在金光里。
赛场里掌声雷动,学弟学妹们欢呼着围上来,眼里满是崇拜。程七晚收起天元棋,重新变回那枚普通的玻璃棋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阳光透过体育馆的天窗洒下来,落在棋盘上,黑白棋子错落有致,温暖而明亮。沈墨尘拍了拍她的肩膀,阿芷眉眼温柔,三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都懂这一局的意义。
这场毕业棋赛,他们拿下冠军,赢得了毕业旅行基金,更守住了现世的弈道初心。领奖台上,程七晚看着台下欢呼的人群,看着身边并肩的伙伴,看着胸前“初心队”的徽章,忽然明白,那些层层嵌套的梦境,从来不是束缚,而是指引,指引她在这凡尘现世,找到属于自己的弈道。
答辩已过,棋赛落幕,毕业在即,前路漫漫。程七晚握着掌心的玻璃棋子,感受着指尖的温热,心里无比坚定。九天棋局的纠葛或许尚未了结,噬弈族的余孽或许还在暗处潜伏,但她不再迷茫,不再惶恐。因为她终于懂得,弈道从不是高高在上的九天之争,而是藏在每一步现世的落子里,藏在每一次坚守的初心里。
明日她将穿上学士服,拍下毕业照,告别四年的大学时光;他日步入社会,或许会遇见更多风雨,更多邪祟,但她定会带着这枚玻璃棋子,带着梦里的浩然风骨,带着现世的初心坚守,一步一步走下去。
毕竟,她的现世弈道,才刚刚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