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九交代完这些,便从窗台跳了出去。
七拐八拐,总感觉后面有好几簇鬼影。
好在刀九的身法在一干锦衣卫中也是排的上号的,很快,刀九就将尾巴甩干净了,潜回鸡鸣寺的偏院。
“爷。”刀九来到朱标窗外,躬身轻喊。
“事情办妥了?”里面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妥了。”刀九点点头。
“好。下去吧。”屋里的人淡淡回了一声。
“是。”刀九躬身退去。
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朱允熥,早早就将外出的请示递到了宫内。
很意外,自己的太孙哥哥并没有阻拦朱允熥,还贴心的派了车驾。
朱允熥自然知晓车驾的车夫,和伺候太监,是宫里的眼线;但是他也不做声,只想着到时候伺机摆脱。
不多久,朱允熥在闹市的一家酒楼面前喊停了车驾。
公公们就要上前招呼回避,却被朱允熥阻止了;俩位公公只好跟着朱允熥上酒楼。
朱允熥很是和善,他喊公公们一起喝早茶,却被公公们拒绝了,说已经用过。
良久,朱允熥道了声需要出恭,勒令公公们回避。
出恭房,朱允熥撒了一大泡尿,正要提裤子,忽然旁边一个小子悄悄说道:“殿下,我是凉国公的家奴,国公让我问问你,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国公府周围有很多锦衣卫的探子?”
朱允熥提裤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小子的话,而是反问道:“昨夜,可是凉国公派人去我府邸?”
“应是没有...”小子顿了一会,回到。
“我后面有很多尾巴,你们想办法帮我脱身,我要去一趟万福酒楼见一个人。”朱允熥别过旁边小子,然后蹑手蹑脚的从酒店后门藏躲出去。
不久,酒楼里传来桌椅碎裂的吵闹声。
走在南京城的小道里,距离万福酒楼还有一里地的样子,朱允熥老觉得后面还是不干净。
“殿下,跟我走。”
忽然一个带着鬼面武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
朱允熥心一惊,刚要喊完了。
但见这人的身形与昨晚那个黑衣人一致,刚到嘴的声音,硬生生又给憋了回去:“是你?!”
“是我,殿下。”鬼面武士将朱允熥塞进了一驾商人用的马车里。
然后朝车夫嘀咕了一声。
他自己则拐到角落,将外面的衣物一脱,竟然露出和朱允熥一模一样的服饰,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来到了南京城的郊区。
周围人迹罕至。
朱允熥小心的撩起一丝帘缝,见外面几只乌鸦飞来飞去,时不时还传来几声渗人的啼叫,让他更加心神不定。
车夫也不做声,只是一个劲的赶路,很快太阳渐渐西斜。
城郊极远的一个破落的庙里。
朱标和一个唤做姚广孝的高僧,正悠然自得的下着围棋。
“高僧棋艺了得,脑力惊人,若能辅佐庙堂,定是一员贤才。”
久罢,朱标丢下白子,显然这局他输了。
“险胜,险胜,公子张合有度,虚怀若谷,小僧也极为叹服啊。”姚广孝双手合十。
很快,院落外,传来马车声,姚广孝识趣道:“公子既有贵客,小僧这就告退了。你我以棋结缘,下次贫僧云游归来,定好好再与你讨教一番。”
朱标微微一笑,“可!”
姚广孝提起禅杖,来到马车前,却头也不回的朝远处密林走去。
“这位爷,你下车吧,到目的地了。”车夫将车帘撩起来。
朱允熥跳下马车,见周围荒僻,只有一座似倒没倒的破庙。
破庙里有一个白衣身影,静静侧身坐着,一缕香茶带着水雾缓缓上飘。
“那应该就是今日我要见的人了。”朱允熥朝白衣身影赶了去。
朱标缓缓摘下面具,一年不见自己的儿子,他也有些高兴。
“熥儿,来。”朱标缓缓招手。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朱允熥一愣,他几乎踉跄着向前:“父....父亲!”
喊出这个久违的名字,朱允熥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怎么还活着...你不是葬于...”
这个时候,朱允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一个大活人在这里,再说死啊死的不吉利,他强压心中的兴奋,恭恭敬敬的给朱标行了一个父子之礼。
“太医误诊,我确实死了,但那时候还是假死。需要特殊之法,可从阎王那里抢救回来。多亏了王太医用特殊之法保全了刀九一命,否则我不死也得憋死在棺椁里了。”
朱标如何看不出朱允熥的疑问,他只是简单的做了一个解释。
“太医误国啊!”闻此,朱允熥恨不得将太医院的管事大卸八块。
“那昨晚见我的黑衣人便是刀九了?”朱允熥一直觉得黑衣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原来如此。
朱标点点头。
“父亲,你既然活过来了,为何不回朝堂?皇爷爷哭你哭的紧啊。”朱允熥双眼通红。
“哭我哭的紧?你皇爷爷是一座大山,若我继续待在山底下,福阴得不到就算了,喘气都艰难。我这刚回阳的身子,哪还经得住你皇爷爷连番镇杀。”朱标招招手,示意朱允熥落坐。
“不回朝堂,父亲,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朱允熥乖巧的跟朱标煮起了茶。
“现在允炆做皇太孙,你的日子不好过吧?”朱标的话直接戳到了朱允熥的柔软处。
朱允熥鼻子一酸,泪水又忍不住流下。
“父亲,你不回去,孩儿怕皇爷爷会对舅公他们不利。”
朱允熥虽然排斥在权力之外,但是对于这个皇爷爷的手段,他还是有些政治嗅觉的。
“我的熥儿长大了。”朱标欣慰的点点头,“相比允炆,那个位置,也许你更加适合。”
“父亲...你回来吧...”闻此,朱允熥几乎哭着求道。
“你舅老爷太过骄横,父皇为了给允炆清除障碍,决不允许你舅老爷这个势力存在。”朱标起身。
斜阳照在他的身上。
“为父之所以要见你,也正是因为此事,如今北方初定,仍有蛮夷心怀不轨。更何况,大明开国,你舅老爷他们付出了很多...”
“这里有三封书信,这份交给你舅老爷;这份交给方孝孺,最后这份交给你皇爷爷。你就说是父亲生前遗愿。”
朱标掏出三封信,交到允熥手里。
“你皇爷爷,既然选了允炆上位,从此你也莫要再眷恋那个位置了。你自请贬为平民,然后跟随你舅老爷一路往南。”
“往南?”朱允熥手一颤。
“嗯,往南,大明朝已经没有你和你舅老爷的位置了。留下去,除了死,别无其他可能。”
朱标轻轻一颤,对于自己的父皇,他太了解不过了。
“父亲...一定要这样吗?”朱允熥不甘心道。
“孩儿想过,皇爷爷对舅老爷不利,正是因为允炆哥压不住淮西勋贵,如今大明百废待兴,需要依赖文臣,傅友德、冯胜等淮西子弟骄奢淫逸,终是祸患。”
“你能想到这一点,很不错,这也许就是你皇爷爷选择允炆而不选择你的原因吧。毕竟是你亲舅老爷,你还下不了手。”
朱标的媳妇是常氏,是常遇春的长女;而蓝玉是常遇春的妻弟。
血溶于水的亲情,要朱允熥做到如此绝情,他做不到。
“不,父亲,若我上了那个位置,允熥为天下苍生计,一定也会下定决心!”
忽然朱允熥猛然站了起来,决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