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卧室里,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在边缘缝隙处漏进一丝微弱的天光,恰好落在床头那盏鎏金台灯的金属底座上,反射出冷冽的光。
陈昊靠躺在柔软的真皮床头,背后垫着三个蓬松的鹅绒靠枕,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惬意。他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屏幕的光亮映在他脸上,随着页面刷新,他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一般,眉心处挤出深深的褶皱。
屏幕上,一条刺眼的新闻标题占据了娱乐版头条——《惊!陈昊拍戏恶意换真枪欲害陆瑾尤,陆瑾尤借戏小惩大诫暴打陈昊将其送医》。下面附着的长文配了多张截图,有他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照片,有拍戏时“假枪”的道具图。
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点赞最高的几条全是声讨他的:“没想到陈昊这么歹毒,竟下死手!”“陆瑾尤也太惨了,被好兄弟暗算还要遭人抹黑,还好真相大白了”“之前还觉得他被打进医院可怜,现在看来真是活该,恶有恶报!”
陈昊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都被按得微微发烫。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不过十几个小时的时间,舆论竟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昨晚在病房,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要出院了,所以兴奋的睡不着,百无聊赖点开手机,却意外发现谭倩和胡果已经偷偷发了通稿。
那些通稿里明里暗里点出陆瑾尤“演技一流”的口碑是营销出来的,这次更是借着拍戏“入戏太深”的由头,故意把同组的他打进了医院,字里行间都在揭陆瑾尤的虚伪面具。
当时他看得心头一阵狂喜,甚至已经开始幻想陆瑾尤被全网唾骂、星途尽毁的下场。
今天,譚倩和胡果刚收拾好东西后,他就让譚倩迅速去办理了出院手续,火急火燎地赶回别墅,就是想看看舆论发酵得怎么样了。可眼前的景象,却像是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他浑身冰凉。
网友们不知怎的,竟然把他前段时间“假枪变真枪”的旧闻翻了出来,和这次“被陆瑾尤打进医院”的事强行捆绑在了一起。
本想借胡果和譚倩的大嘴巴,用新闻膈应下陆瑾尤,可现在,这条旧闻却成了攻击他的利器。
“这群该死的蠢货!”陈昊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怒意,猛地握紧拳头,狠狠砸向床头的实木挡板。“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刺耳,指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满心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为什么?为什么?陆瑾尤次次都那么好命,次次都能化险为夷!老天爷,你是瞎了眼吗?
就在他怒火中烧、胸口剧烈起伏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卧室的死寂。陈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瞥见屏幕上跳动的“谭倩”二字,脸上的狰狞瞬间褪去,换上了平日里那副人畜无害、温和儒雅的面容,仿佛刚才那个暴怒的人不是他。
他指尖划过接听键,将手机贴近耳朵,语气温和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喂,谭倩,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谭倩带着浓重歉意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丝慌乱:“陈老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和胡果害了你!”
陈昊故作心里“咯噔”一下,但语气依旧平静:“怎么了?慢慢说,别急。”
“昨晚上那些通稿,是我和胡果写的,”谭倩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看你被陆瑾尤打成那样,实在气不过,就想替你打抱不平,把他虚伪的真面目揭开,让大家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我们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网友们竟然把你的旧闻和这件事扯到了一起,现在全网都在骂你……”
说到这里,谭倩的声音哽咽了:“老板知道了这件事,他现在在办公室大发雷霆,把我和胡果狠狠臭骂了一顿,还让我立刻给你打电话,叫你立刻来公司一趟。”
一听到“辛杵”的名字,陈昊的身体瞬间一僵,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他知道,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公司肯定损失不小,辛杵绝对不会轻饶他。
尽管内心早已慌乱得不成样子,陈昊面上还是维持着镇定,语气依旧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丝安慰:“没事,不怪你们,你们也是一片好心。老板那边我去说,他不会为难我的,你们也别太自责了。”
挂了电话,陈昊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焦虑和恐惧。他不敢耽搁,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快步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名牌服装。
他随手抓起一套黑色高定西装,动作麻利地换上,对着衣柜门上的穿衣镜快速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口,又抬手抹了抹有些凌乱的头发,确认自己看起来还算得体后,才拿起手机和车钥匙,急匆匆地走出了卧室。
穿过装修奢华的客厅,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冲出别墅大门,来到自家的露天停车位。黑色的迈巴赫静静停在那里,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迅速弯腰坐了进去,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平稳地驶出了车库,朝着嘉添传媒的方向疾驰而去。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嘉添传媒大门口的停车位上。陈昊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弯腰钻出车内,反手轻轻关上车门,快步朝着公司大楼走去。进了大厅,他甚至没敢和前台打招呼,径直冲向电梯,按下了通往顶层总裁办的按钮。
电梯里,陈昊对着镜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努力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可眼底的慌乱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他快步走了出去,很快,脚步停在了总裁办门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尽管内心已经恐惧到极点,他还是硬着头皮,抬手抓住门把手,轻轻往下一压。
门“咔哒”一声打开,映入眼帘的景象让陈昊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辛杵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中央的真皮沙发上,双腿叠加,手指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狠厉如刀,正死死地盯着门口,仿佛要将陈昊生吞活剥一般。
办公室里散落着几张解约函,还有一个被摔碎的玻璃杯,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陈昊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侧身轻轻带上了门,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他缩着脑袋,低着头,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辛杵走去,脚步微微发颤。
辛杵见他磨磨蹭蹭的样子,火气更是蹭蹭地往上冒。他身子迅速向前倾,将手中的烟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而后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对着陈昊怒斥一声:“没吃饭吗?走那么慢!给老子滚过来!”
那一声怒喝如同惊雷,吓得陈昊浑身一哆嗦,再也不敢迟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辛杵面前。
“噗通”一声,他直直地跪在冰凉的地板上,膝盖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可他顾不上疼痛,连忙抬起头,脸上满是哀求的神色:“老板,老板,我错了!新闻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他语速飞快地解释着,声音带着哭腔:“我当时就是想着膈应下陆瑾尤,让他也尝尝被全网骂的滋味,所以知道譚倩和胡果是大嘴巴会在网上发通稿,就故意暗示她两,我真的没想到网友会把两条新闻联想到一起,更没想到他们会反过来骂我……”
“蠢货!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辛杵的火气更大了,他本以为是譚倩和胡果单纯的替陈昊打抱不平才发的通稿,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陈昊自己引火烧身。
他上前一步,抬脚狠狠踹在陈昊的胸口上,力道之大,让陈昊瞬间闷哼一声,身体向后倒去,撞在身后的茶几腿上。
“明知道你那条‘假枪变真枪’的新闻还没彻底平息,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挑事!”辛杵怒不可遏地骂道,“你以为网友都是傻子吗?现在好了,不仅没扳倒陆瑾尤,反而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公司的股票跌了多少你知道吗?多少合作商都发来了解约函,你告诉我,这损失谁来赔?”
陈昊顾不上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跪到辛杵面前,双手紧紧抱住他的小腿,苦苦哀求:“老板,我知道错了,你饶过我吧!你留着我还有用,我什么都愿意做!”
辛杵低头看着他这副卑微的模样,眼底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他确实还需要利用陈昊,来对付陆瑾尤他们三个,再加上公司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虽然陈昊蠢了点,但还有一定的流量和粉丝基础,留着他还能挽回一些损失。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挣脱了陈昊的手,缓缓坐回沙发上,语气缓和了些许,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次我就暂且饶过你,新闻的事我已经让方源去处理了。”
陈昊连忙磕头道谢:“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别忙着谢我,”辛杵打断他,语气瞬间变得严厉起来,“陆瑾尤、柴灵孀、姜了了这三个人,你赶紧想办法给我解决掉。”
他顿了顿,眼神再次变得狠厉:“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不能让他们再蹦跶下去。若是杉察那边因为这件事找上我,我就先把你解决了,听懂了吗?”
陈昊心里一紧,连忙应声:“听懂了,听懂了!老板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解决他们。”
“那就赶紧滚,别在这碍眼!”辛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陈昊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总裁办,出门时还不忘轻轻带上房门。
总裁办里恢复了寂静。辛杵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抬手拿起桌上的一份解约函,狠狠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骂道:“这群蠢货,一个个都只会给我惹麻烦!”
先是程苟褪和高秦寿,欠下巨额赌债,被债主找上门,闹得满城风雨,影响了公司的形象;现在又是陈昊,蠢得无可救药,好好的牌被他打得稀烂。
辛杵越想越气,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弯腰拿起桌上的一个青花瓷茶杯,狠狠往地上摔去。“砰”的一声,茶杯瞬间碎裂,碎片四溅。
他抬手抚着额头,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只觉得脑袋沉重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