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年轻人出现得并不是时候,这一天正赶上那叶县里唯一住着的中年男子,带女儿出行。
他们从街头开始挨家挨户搜寻到街尾,竟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存在。
这时候,带着这些年轻人来到县城的当地向导忧心忡忡地说道:“红卫兵同志们,这里就是外面传得很厉害的鬼村,据说村子里没有一个活人,天天晚上这里都会出现厉鬼夜嚎的。我看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走什么走,毛主席教导过我们要破除一切封建的、反动的、破坏革命的思想。这里分明就是一个封建落后的地方,我们必须对这里进行一场思想上的革命。既然没有人出来,我们就先把毛主席思想传播开来!”
那些红卫兵的领头人说完这句话,挥挥手立刻让所有红卫兵分散开来,在整个县城街道上贴满了大字报。
最后,看着满街的思想文化革命成果,那领头人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我们走,过几天再来进行真正的革命。”
就这样,红卫兵们走了,而就在他们走后没多久,黄姓男子领着女儿回到了住处。当他满街上贴满的东西时,内心里先是震惊,随后便被愤怒给充斥……
……
三天后的夜晚,叶县街口的二层小楼里,黄姓男子刚刚哄着自己的女儿入睡,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许多人的大呼小叫。
那些红卫兵在这个时候第二次来到了叶县县城。
黄姓男子原本就为找不到那些趁他不在,在叶县里大肆搞破坏的人而气恼,没想到那些人这个时候竟然又来了。
带着满腔怒火,他拿出了多少年都不曾再动过的手枪,冲出了小楼。
“你们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我们是来革命的!这里的其他人呢,让他们都出来,接受新文化!”
“什么狗屁新文化,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人都死了。这里不欢迎你们,识相的,赶紧走,以后别再踏进这里一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黄姓男子提着枪,恶狠狠地与那些红卫兵们对峙。
红卫兵才不在乎他所谓的客气不客气,随着领头人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散开准备再去挨家挨户去喊人。
看到对方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黄姓男子怒了,举起手里的枪朝天开了一枪。
这一声枪响震动了所有人的灵魂,红卫兵们纷纷愣在当场,也只有那领头人见识多点,稍稍还能说出话。
“你是谁?你手里怎么会有枪?”
“我乃国民革命军第七军第二师师长!”
“国民革命军?”
那黄姓男子说出自己的身份,语气里带着冲天的豪气。而听到他的话,那红卫兵的领头人脸色变了三变,最后竟浮现出一丝微笑。
“反动派残余,怪不得,怪不得啊。同志们,我们撤!”
这一次这支红卫兵队伍来得快走的也快,回去的路上,那领头人对着手下众人非常耐心地说道:“同志,毛主席教导我们,一时的后撤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前进,敌人手里有枪,我们也去找来更好的武器去剿灭他们。这一次,我是来一场真正的革命战争了!”
……
……
又是三天时间过去,这天夜晚,黄姓男子如以往那般哄着自己的女儿入睡,可是不等小姑娘睡下,外面又是人声鼎沸、喧闹不已。
黄姓男子心中一惊,急忙冲出小楼,结果刚一跑出去,就被十几支枪给顶住了脑门。
之前那些红卫兵去而复返,这一次还带来了附近镇上的民兵队伍,一下子便把黄姓青年给制服了。
那个领头人带着微笑来到双手被反绑起来的黄姓男子面前,冷声问道:“说,其他的反动派残余在哪里?”
“什么反动派残余?”
“我问你,这里住着其他人呢?”
“这里没别人了,就我自己!”
“就只有你?不可能!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让人一把火把这烧了!”
“你……好,我带你去见其他人。”
黄姓男子咬着牙,晃晃肩膀甩开按住他的人,就这么双手反绑着大踏步朝街尾处走去。
他不明白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但既然对方要求见叶县的百姓,他便带这些人去见一见。
黄姓男子带头,一直走到街尾的一个拐角处,绕过一栋民房,众人突然走到了一片开阔地前。
放眼望去,偌大的一片空地上墓碑林立,仿若有冲天的怨气充斥在这里。
此处就是叶县全部百姓埋葬的地方,当年这黄姓青年可是亲手一个个给所有人立下了墓碑。
年轻的红卫兵们那见识过这种阵仗,当时便有几个胆小的吓瘫在地上。
红卫兵的领头人也被吓得不轻,紧接着这惊恐便被怒火所取代。
“该死的反动分子,竟然戏耍我们。同志们,把他吊起来,进行最深刻严肃的批斗!”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黄姓男子立刻被人吊在了这墓地前的一棵大树上。
这个时候,对于他,红卫兵那个领头人所使用的却并不是正常的批斗流程,反而像是在施虐、动私刑。
或许也只有这种方法,才能排遣这些红卫兵的心中恐惧和怒火。
毒打一直持续了好几个小时,那黄姓男子从一个壮汉生生被打到奄奄一息的状态。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那红卫兵的领头人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给这个他才见过两次面的人,列出了几十条罪状。
一条条罪状念下来,仿佛确有其事一般,让在场之人心里不由得产生了同一个念头。
“树上吊着的那个人死不足惜!”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思想上影响,犹如一股风暴席卷全场,最后的结果是,众人高举着火把,点燃了叶县县城里的一切,留下被打昏的黄姓男子吊在树上,他们扬长而去。
浓浓夜色下火光冲天,一个瘦小的身影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走到那黄姓男子的身下,抱住了对方的双腿。
“爸爸,我害怕。”
“爸爸,你跟我说话啊……”
滔天的火焰使得画面永远定格在了女孩抱住父亲双腿呼喊的这一刻,随后景象一转,数不尽的墓碑消失,地点变成了一间大合堂教室。
教室的讲台上,一个年轻女子手里拿着好几页稿纸,如同作报告一般,用一种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大家好,我叫尹丽,感谢学校的领导和老师给我这次机会,让我上台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我想用自己的故事来告诫大家,告诫所有人,珍爱生命,远离邪教。
我出生在一个工人家庭,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从小受全家宠爱。我也争气,从小学到大学成绩都不错,都是班上的班长或团支部书记。优越感也让我形成一种自负、孤傲的心理,为我以后迷上“轮回大法”种下了祸根。
那是五年前……”
女子的声调一直保持着一种低沉的状态,随着她的叙述台下的人眼中纷纷显露出一种追忆的神情,仿佛她所讲的故事可以映衬到在座的每一个人身上。
“那个冬天,我第一次进看守所期间,外面刮着刺骨的寒风,我母亲和85岁的爷爷来看我。他们拉着我,甚至跪下来求我,让我别再练功了。当时,我心里其实也很难过,动了情,但我反复默念至真、至善、至忍,把那个虚伪的上师所说的话当作圣旨,认为要想修得正果,就必须过情关,斩断亲情。
所以我狠下心,告诉我的家人,他们要是再逼我,我就和他们断绝关系。不管他们怎么求我,我一句话也不和他们说。
现在回想起这些事,我心里真的很内疚,亲人把最真的爱给了我,我却不断用刀子去割他们的心。你们说,我这还是人吗……
我过了五年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我只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所有人,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谢谢。”
女子说到这里,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稿纸,抬眼看向前方。随着她话音落下,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在这掌声之中,她走下了讲台,一位她口中所称呼的老师来到讲台上,说了些鼓励和点评的话语。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位老师点评过后,又有一个年轻女子被请上了讲台。这第二个女子,手里没拿任何稿纸,而且她的眼神似乎也与周围其他人充满悔恨和追忆的眼神不一样,在其眼中竟然有一丝决然,仿佛她准备做一件大事一样。
“大家好,我叫黄婉如,我想在座的许多同学都认识我,因为就是我带领着你们修炼大法的。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你们看到我之后,每一个都是充满了感激,仿佛我就是你们苦难人生当中带来一丝希望和幸福的使者。可现在,你们再看到我,哪一个不是痛恨,哪一个不是想着杀了我,哪一个不是说是我害了你们。
可我想问,我真的害了你们了吗?
明明就是你们自己非要缠着我问这问那,明明就是你们自己口口声声说那个轮回大法好。我只不过是按照你们的意思,把你们带去了解一下这个你们现在口中所说的邪教,最后决定要不要加入的不还是你们自己!
今天来到这里,那些所谓的老师非要让我在这作报告,表达自己的歉意,在你们面前诚心悔过。
可是,我想说,我悔什么过,我哪里有错了?
当初你们说,那是非常好的东西,求着我让我带你们去。
现在你们说,那是害人的东西,逼着我在这里给你们认错。
难不成所有的道理都在你们那?
我现在告诉你们,这个破轮回大法我根本就从来都不练,也从来都不相信。我本来就是想找一个方式赚点小钱,结果却被你们害的去坐牢了。
二十年啊,二十年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的人生就彻底毁在你们手里了!
我今天不会认错,我要做的就是让你们每一个人永远记住我,我要用我的血,让我成为你们心里一辈子都抹不去的痛!”
说完这些话,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当中,那个自称叫黄婉如的女子,疯狂冲向了楼顶,纵身一跃。
一条生命就这么彻底消失了……
……
场景又一次转换,那个曾经抱着父亲双腿在火海中呼喊的女孩再一次出现。只不过她此刻躺在了一张宽大的病床上,在其身边还有一个眉眼间略微相似的男孩。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并排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小脸都是红扑扑的,非常惹人喜爱。
但是围站在病床周围的一群大人,看着他们两个,却都是满脸的凝重表情。
许久之后,其中一个看上去三十左右的少妇潸然泪下,转头抱着自己身边的一位老者低语道:“爸,怎么办,大夫说了,婉如和石磊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你的外孙子、外孙女吧。”
少妇的话像一根针扎在老者的心里,使得他本就沧桑的脸显得更加老态。
“女儿,别哭。我……我也没办法啊。就算是我把那些老战友、老朋友都请来,他们也查不出两个孩子这到底是得的什么病。不是我不想办法,是真的没办法!”
“不,一定有办法的!婉如和石磊他们还这么小,他们都没享受过一天快乐,从出生到现在就隔三差五地进医院。爸,你说,是不是心脏的问题,是的话就把我的心脏给他们。”
“这……唉……”那老者长叹一声,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缓缓开口道:“没错,是心脏的问题,不过,心脏不是说换就能换的。两个孩子的心脏各有一半出现了病变,想要治病必须切除病变的一半,然后换上健康的一半。而且他们还小绝对不能换成人的心脏,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样年龄里的人捐献器官。我问过,全国都没有适合的。”
“真的没办法了吗?”
少妇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悲凉,恍若已经对人生彻底的绝望了。
老者看看自己的女儿,深吸一口气。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