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依寒若有所思的看了沐依裳一眼,心想:阿姐还真是活菩萨在世,这样都能算‘无伤大雅’?
包容心太强了!
不过,这事儿既然沐依裳自己不觉得怎么样,他这个当弟弟的自然也不能要求太多,毕竟阿姐能有一个人在身边照顾着她,总归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那家伙真的能照顾阿姐吗?
沐依寒再次皱了皱眉,道:“阿姐,你和他在一块儿,不会觉得别扭吗?”
沐依裳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大概是从小就养在身边的缘故,我和他相处,倒也不觉得有多奇怪,只是他……有点太粘人了些。”
沐依寒很是认同的点点头,忽而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道:“也就是阿姐,对他太好了些,那人简直是就是从小被惯坏了。阿姐日后还是要改一改,不然他日后铁定要爬到阿姐头顶上去的。”
沐依裳掩着唇笑了笑,道:“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阿觞他只是性子娇纵些,怕是和年纪也有些关系,等日后年岁大一些了,总会好起来的。”
沐依寒挑了挑眉,道:“会吗?”
他总觉得这人的毛病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尤其是外界条件又好,阿姐宠他宠的厉害,他怕是要越来越糟糕的。
沐依裳笑道:“你放心好了,阿觞他……应该会好的。”
其实,沐依裳也并不是很确定顾流觞会不会改变,甚至她从心底里希望他不要改变。
如今这样也挺好的,她不觉得娇纵些有什么问题,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心性不定。
沐依裳也是病急乱投医,她问沐依寒,“你说,这人一开始太过热络,会不会日子久了就厌烦了?”
沐依寒怔了怔,反问,“阿姐是怕自己腻了?”
沐依裳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想,有些无奈的笑笑,“我自然是问他。”
沐依寒更意外了,他皱一皱眉,道:“阿姐是不是被那小子迷惑了?怎么会这么想?就算是腻烦,也该是阿姐腻烦了他,像阿姐这么好的姑娘,什么样的找不到,那小子简直是捡了个大便宜,他要是敢腻烦阿姐,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沐依裳本意是想让沐依寒站在男子的立场上来给她一些意见,怎么还把他说得有些生气了呢?
她笑着摇了摇头,道:“这种事不是非黑即白,倒也不必如此。感情一事,本就是没有定数的。”
沐依寒却叉着腰,跳起来,道:“那我不管,反正谁敢辜负阿姐,我便打断他的腿!”
他这话不由得让沐依裳想起了前世他被顾流觞打断的那条腿,心里生出一股子寒意。
沐依裳握住沐依寒的手,道:“依寒,你这性子也太容易吃亏了,日后做事千万不要冲动,不管发生什么,要懂得先保全自己。还有就是……阿觞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若是可以,你少与他起冲突,就算是为了我,你也避让着他些。”
沐依寒是不明白沐依裳话里的深意的,他只当阿姐是心疼那个臭小子,怕他真的去找顾流觞的麻烦。
为了让阿姐安心,他也笑了笑,道:“阿姐放心吧,只要他不辜负阿姐,只要他老老实实的,我不会揍他的!”
沐依裳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又觉得沐依寒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怕有损他的自尊心,便干脆缄口不言了。
两人一直聊到很晚,沐依寒才放沐依裳回来。
她一进门,便听到卧榻上那人闷闷的翻了个身。
沐依裳循着声音看过去,瞧见的是少年颀长的身子。
又不好好盖被子!
这是沐依裳脑袋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走上前去。
刚在那人身边坐下,手掌还没来得及给他盖被子,那人便忍不住转过身来,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沐依裳看了他一会儿,唇角不由得微微勾起,她想:或许依寒说的是对的,她真真是被这人给迷惑了,不然的话,为什么连看着他这副怨妇的模样,还觉得有些可爱?
沐依裳忍不住低下头来,轻轻的吻了吻那人的额头。
少年怔愣了一瞬,那双埋怨的眼睛立刻变得清澈了起来。
沐依裳侧着身子,温柔的拨开少年额前粘连的碎发。
“怎么还不睡?”她轻声问。
顾流觞一改方才不悦的态度,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的欣喜,他说:“在等师尊回来。”
他这样子,真的是好乖好乖,乖得沐依裳还想再亲亲他。
诚然,沐依裳也是真的这么做了。
“真乖。”她夸他。
顾流觞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长长的睫毛宛若花瓣似的轻轻颤一颤,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沐依裳先笑了,“还不睡吗?”
那人嗯了一声,抱着沐依裳的腰不松手,“师尊哄我。”
还真是小孩子脾气,沐依裳拍拍他的背,“早点休息。”
那人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又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眼巴巴地看着沐依裳,问道:“师尊和沐依寒说了那么久的话,都说了些什么呀?”
果然,还是开始翻旧账了吗?
沐依裳看他今日这么乖巧听话,还以为他不会问了。
结果,这事儿还是没能逃得过去。
沐依裳给他掖掖被角,耐心回答道:“倒也没跟他说什么,只是我告诉他,我们……我们在一起了。”
虽然顾流觞问这话的时候,表情是轻松自然的,但心里却是带着几分幽怨,毕竟师尊丢下他去陪沐依寒了,他多少有点不太高兴。
可在听到沐依裳这句话的时候,他眉宇间微微的褶皱顿时舒展开来了。
顾流觞眨了眨眼睛,道:“师尊已经跟他说了吗?我还以为师尊会再等等的。”
这话里有几分试探,若是沐依裳敢说她本意是等等再说之类的话,他定然是要不高兴的。
沐依裳觉着自己似乎有点看透了这小子的心思,不由得笑了笑,道:“我想早点给你一个名分。”
这话正对顾流觞的心思,那人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勾起了唇。
心里明明已经乐开了花,可那人面上却装得淡然,“其实……我也没有这么着急的。”
沐依裳摸摸他的脑袋,看他口是心非的样子也甚是可爱。
她笑道:“我们阿觞这么乖这么听话,我怕自己不抓紧一点,会被别人抢走的。”
那人下意识扬了扬下巴,小声说:“我才不会呢,谁都别想把我从师尊身边抢走,我只能是师尊的。”
听他这样明目张胆的表达心意,沐依裳有些佩服少年人的勇气。
她连对顾流觞说一句喜欢,说一句爱都很困难。
大概是今日沐依裳说的话很对顾流觞的心思,那人俨然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以至于到了深夜,那人还激动的睡不着觉,缠着沐依裳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好在沐依裳很有耐心,倒也由着他说。
直到顾流觞第三次打哈欠,沐依裳才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身体还没养好,该早些休息了。”
顾流觞也是有些困了,点了点头,道:“嗯,好。”
这天夜里,若怀宫里算是炸开了锅。
萧漱玉哭天抢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柳舒是第一个听到声音赶到萧漱玉房间的,萧漱玉正崩溃的挠着手臂上的皮肤。
只一眼,柳舒便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怔怔的看着那周身被挠的血肉模糊的人,若不是那人黑洞洞的两个眼眶,他几乎认不出这是什么人。
萧漱玉一面崩溃的嚎叫着,一面继续挠着身上残破的皮肤。
柳舒怔愣了许久,才终于想起上前去拉扯住那人的手。
“师妹,别再挠了,再挠下去,你会流血而亡的。”
可萧漱玉哪里能停止得了,她死命的挣扎着,嘴里喊着,“疼,疼啊!救救我,快救救我……师尊……师尊……”
她像是听不到柳舒在说什么似的,嘴里只是一个劲儿的喊着疼和救命还有那个她心里最为期待的人——师尊!
萧跃笙赶到的时候,柳舒几乎要控制不住萧漱玉了。
他为难的看向匆匆而来的萧跃笙,道:“师尊,怎么办呀?师妹她……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萧跃笙刚一开口,萧漱玉便突然挣脱了柳舒的束缚,一股脑儿的冲进了萧跃笙的怀抱。
她紧紧的抱着萧跃笙,半点也不肯松懈,“师尊……师尊……我好痛……是她……是那个女人,都是她……你救救我……我求你救救我,你帮我……帮我杀了她……杀了她!”
这番疯疯癫癫的话,萧漱玉已经说了太多太多次,萧跃笙甚至不需要问,也知道她嘴里的‘那个女人’是谁。
只不过,他对此并不相信。
毕竟,沐依裳的为人,他是很清楚的,他不认为沐依裳那样一个正直的人会在背地里做出这样狠毒的行径。
是以,哪怕萧漱玉说了几十次,甚至是几百次,萧跃笙仍旧没有一次去问过沐依裳。
萧跃笙微微拧着眉,道:“漱玉,你不要激动,先安静下来,我已经让人去请掌门前来,你很快就会有救的。”
一听这话,萧漱玉猛然松开了手。
她惶惶然的后退了几步,一面退,还一面摇着头,崩溃的喊着,“不……不!他们是一伙的,他们都是一伙的,他们……他们都要害我,师尊,你不能相信他们,他们都想让我死!”
听她说这些疯疯癫癫的话,萧跃笙再次皱起了眉头,“漱玉,你冷静些。没人要害你,掌门师兄不会害你,沐师妹也不会,你别再说这些疯话了。”
见萧跃笙完全不相信自己,萧漱玉崩溃的大哭起来。
两汪血泪从那黑洞洞的两个窟窿里流淌出来,在她那被抓的皮开肉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诡异。
别说柳舒,便是萧跃笙也无法想象,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如今这样?
哪怕他心里再怎么不喜萧漱玉对他心存爱慕一事,如今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子变成这样凄惨的样子,萧跃笙心里还是不由得心痛。
萧跃笙长叹了口气,宽慰着拍了拍萧漱玉的后脊,“漱玉,师尊扶你回房间休息吧,你放心,有师尊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只能将萧漱玉搀扶进屋,那人却还在不停的挠着自己的皮肤。
白青竹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萧跃笙坐在卧榻前,怀里抱着那血肉模糊的人。
他捻着扇子掩住口鼻,屋子里的血腥味实在是太重了。
萧跃笙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掌门师兄,你来了。”
这个称呼让萧跃笙怀里的人神经紧绷起来,她下意识地往萧跃笙怀里缩了缩,嘴里喃喃着:“不……不要……不要害我……”
白青竹缓缓走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萧漱玉那血红的皮肤。
即便不需要诊脉,白青竹也能看得出她是中了毒的。
只不过,若换成其他人,白青竹还能心生怜悯,至于眼前这个……他却丝毫无动于衷。
每每想起此人曾经害死过他的师妹,白青竹心里便觉得这女人狠毒,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萧跃笙道:“掌门师兄,你快些过来看看,她好像一直控制不住自己在抓挠皮肤,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血流不止的。”
虽然白青竹恨她,但也不会真的就这么看着萧漱玉死去。
他颔首,上前给萧漱玉切了切脉。
果然是毒!
白青竹猜想这样的毒物不像是沐师妹所为,想必是顾流觞罢!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想着那小子看上去柔柔弱弱,这几日还在装病,竟然还有时间来做这种事,也不怕被沐师妹发现他装病!
这几日,沐依裳少不得来请他去给顾流觞瞧病,那小子身子如何了,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只不过那小子再三央求,让他一定要帮他隐瞒,白青竹这才没有说出来。
正当他出神之时,萧跃笙再次开口,“掌门师兄,到底怎么样?”
白青竹回了回神,将诊脉的手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