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恍然觉得,原来世间竟然有这样漂亮的姑娘,一笑起来的时候,只让人觉得,连天地都失去颜色了。
白青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沐依裳,不自觉地把心里话说出了口,“你笑起来真好看。”
听到这句话的少女有一瞬呆滞,而后立刻收敛了唇边的笑意。
似乎,笑对于她来说,也是奢侈的。
那一瞬即逝的笑容,就这么没了。
白青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拉着她继续踩水。
可沐依裳似乎已经没有心情了,她对着白青竹摇了摇头,而后挣脱开他的手,转身上了岸,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这让白青竹不由得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看错了。
那一闪而过的笑容,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白青竹坐在她身边的石块上,问她:“你不喜欢踩水吗?”
沐依裳缓缓摇头,却没有说话。
白青竹思索片刻,又问:“那……你不高兴吗?”
少女点一点头,而后又摇摇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反应,白青竹也是有点懵的。
他分不清楚,沐依裳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白青竹叹了口气,拍了下沐依裳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别担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切没有结果都可能意味着是好的方向,不是吗?”白青竹道。
沐依裳抬眸看着他,抿了抿唇,道:“可是,如果他真的死了怎么办?”
白青竹沉默了,他不知道生离死别意味着什么,至少在懂事之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所以,他也无法感同身受的去假设,去回答沐依裳的问题。
最后,白青竹也只是说:“你还有我啊!”
在少女迷蒙的眼神之中,他连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你还有我这个师兄,还有……还有师尊,还有其他的师兄,哈哈……”
少年白青竹尴尬的笑着,来掩饰心底里暗藏的情愫。
沐依裳却说:“可是你们,终归不是我的亲人。”
白青竹拍着胸脯向她保证,“谁说不是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不管你遇上什么样的事情,都有我挡在你面前,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真的?”沐依裳问。
白青竹连连点头,“当然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话音刚落,天空突然被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遮蔽了。
白青竹抬头看去,那乌云也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像是其中随时会有一道天雷劈下来。
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心想:难道老天也知道我对沐师妹的心思,要用雷劈我说假话不成?
下一秒,果然一道雷劈了下来,但却不是冲着白青竹,而是劈中了两人身边的小河。
河水被激起了好大一片水花,白青竹连忙拉着沐依裳起身躲闪。
而后,便开始不断有雷落下来,有的砸在树上,有的砸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其他的几个师兄弟们也都慌乱了起来。
这种天雷突然降下,毫无预兆的劈向霜华门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
白青竹见众人乱糟糟的躲避,毫无章法,便拉着沐依裳冲到了最前面,和几个师兄一起指挥众人离开。
几人受天雷的影响,没能成功返回霜华门,而是躲进了一处幽深的山洞。
好在那山洞足够宽敞,足以众人容身。
白青竹道:“这山洞很深,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妖兽居住,我们不要擅自打搅,就在洞口这里等一等,等到乌云散去,我们早些回霜华门。”
弟子们纷纷点头答应下来。
可他们从天亮等到了天黑,那外头的电闪雷鸣仍在继续,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此时,便已经有些人按捺不住了。
甚至有几个开始了抱怨,纷纷互相指责了起来。
白青竹大声呵斥,“大家都少说两句。”
众人纷纷缄口不言,可这样的呵斥并不能维持很久。
渐渐的,又开始有一些声音冒了出来,甚至有人开始指责沐依裳。
“你们说,会不会是上天惩罚咱们霜华门收了一个妖族弟子,所以才要天雷劈我们?”
“就是说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天雷,都是因为那个小狐狸精来了,才出现的。”
“我早就觉得她不简单,你看她那副样子,和传闻中祸国殃民的妖物一模一样。”
“就是就是,说不定她是什么不祥之物,天雷也不是劈我们的,而是劈她的。”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提议,“我们干脆把她推出去,或许让天雷劈了她,一切就会恢复如常了。”
“也好,不然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啊?”
“我早就累了,想回去睡觉,咱们干脆试试好了。”
白青竹听着那一个两个的声音,心里说不出来的气恼,他皱着眉拔出长剑,挡在沐依裳身前,道:“你们敢动她一下试试!”
几个师兄也纷纷来说和,怕这外面的天雷没把几个人怎么样,反倒是自己人先打起来了。
“白师弟,你别生气,他们只是随便说说的,怎么可能真的把沐师妹赶出去?”
而白青竹则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那几个说风凉话的家伙,道:“我看他们倒不像是在开玩笑。”
几人瞧见白青竹眼神里的凶悍,也就渐渐的没了底气,纷纷低下了脑袋。
师兄们继续劝说:“好了好了,你们都安静一些,不要着急,不要急躁,师尊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处变不惊,大家都坐下,打坐!”
有了师兄的命令,众人也不敢不听从,于是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开始打坐。
夜渐渐深了,外面的雷声却还在继续,伴随着闪电忽闪忽闪的,时不时照亮夜空。
就在此时,沐依裳突然听到了一些声音。
她抬起头来,循着声音往山洞的深处看了过去,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攥着白青竹的衣襟。
白青竹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低头安慰:“别怕,师妹,时候不早了,你睡一会儿吧,我看着你,不会有事的。”
沐依裳抬起头来,道:“有声音。”
“什么?”白青竹问。
沐依裳再次开口,“里面……有声音,好像是脚步声,在……在靠近。”
大约是动物的天性,沐依裳的耳力惊人,至少比寻常的凡人或者是人修要强数百倍。
有人听到了,便冷笑一声嘲讽,道:“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到?该不会是夜里有鬼,把沐师妹吓坏了吧?”
话音刚落,便引来了众人的一阵大笑。
沐依裳低垂下眼眸,沉默了。
白青竹却十分相信她,坚定的握着她的手腕,道:“沐师妹,我相信你,我陪你去看看。”
沐依裳低下头,看着落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心中生出几分感激。
或许是在这个带着冷漠霜华门里,像白青竹这样愿意相信她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沐依裳心中对白青竹怀揣着感激。
白青竹对着她点了点头。
张师兄一把按住白青竹的肩膀,道:“这山洞里即便有什么,应当也只是栖息在此处的妖兽,我们还是不要惊扰的好。”
沐依裳道:“体型庞大,是凶兽。”
闻言,张师兄皱起了眉头,道:“这里是霜华门所管辖的地界儿,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凶兽?”
沐依裳并没有理睬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白青竹,对他说:“是凶兽。”
白青竹握紧了她的手腕,点头,道:“我相信。”
他转身对张师兄说:“师兄,我们只是去看看,倘若真如师兄所言的那样自然最好,但若是真的像沐师妹说的,我们待在这里只怕会有危险。所以,前去查看,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
张师兄无奈的看他一眼,忽然就相信了近来霜华门中的传言,说白青竹是被新来的狐狸师妹迷住了。
这会儿看起来,真真是这么回事儿。
张师兄不再去管他们,只嘱咐道:“无论如何,莫要惊扰了灵兽,否则被师尊知晓了,会惩罚我们的。”
白青竹点了点头,而后便拉着沐依裳往山洞深处去。
他将外衣脱下,捆绑在剑鞘之上,使用火系法术点燃了衣物,照亮前方的道路。
两人越往山洞深处去,那凶兽的脚步声就越大。
突然,沐依裳停下了脚步,拉着白青竹贴近石壁。
白青竹压低声音问:“师妹,怎么了?”
沐依裳回答:“来了。”
就在这时,白青竹也听到了脚步声,那声音十分沉重,从声音上判断,至少有几百斤重。
白青竹皱了皱眉,他竟不知霜华门后山竟然还有这样体型庞大的兽类。
还没容他思考,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呼啸的风,伴随着青蓝色的闪电扑面而来。
沐依裳一把夺过白青竹手中的火把,向着那闪电扔了过去,而后压下白青竹的身子,两人蹲在了地上。
一声咆哮在两人耳边炸响。
声音洪亮,也让在洞口聚集的一众弟子听到了。
张师兄警惕的看向那幽深的山洞,道:“那是什么声音?”
这时,有人开口,“该不会真的被那狐狸精说中了,这里面藏着什么凶兽吧?”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惊恐起来。
张师兄联合几个师兄先控制住了局面,“大家先不要慌乱,还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且等白师弟和沐师妹出来,再做打算。”
几个师兄挡在前头,师弟们都退到了洞口。
倘若不是外面仍旧电闪雷鸣,出去随时有可能会被闪电劈中,怕是此刻他们早就已经逃走了。
白青竹刚想出声,就被沐依裳捂住了嘴巴。
他甚至隐约能感觉到有股沉重的呼吸声在自己耳边响起,那声音近的,仿佛就在眼前。
白青竹的心咚咚的跳了起来,像是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似的。
方才趁着沐师妹将火把扔过去的刹那,他看得很真切,对方体型庞大,浑身长满鳞片,还有两个长长的犄角,犄角上时不时有青蓝色的电光闪烁。
正如此刻,就在他眼前,一道电光闪烁起来,他立刻闻到了一股头发烧焦的味道。
白青竹敢肯定,自己前额的头发,肯定被烧掉了好大一片,因为他隐约能感觉到头顶有丝丝凉意。
不过好在,大约是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缘故,那东西寻找不到,便脚步沉重的往洞口移动。
等到脚步声稍稍远了,沐依裳才松开捂着白青竹嘴巴的手。
白青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儿,“完了,他们还不知道情况。”
沐依裳倒是很冷静,“可是我们,不是它的对手。”
这一点,白青竹也很清楚,可是……外面那么多人,即便联合起来,也不会是这东西的对手。
一旦出了事,他怎么能独善其身?
白青竹握住沐依裳的手,道:“师妹,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帮帮他们,若是听到我喊你,便是我们支撑不住了,你想办法藏起来,不要发出声音,等到那东西回去,你在离开这里,嗯?”
沐依裳垂着眸子,似乎并不明白所谓的同门之情,她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他们?”
这话真的把白青竹问住了。
对于沐依裳来说,那些人是伤害她的人,欺负过她的人。
可是,对白青竹来说,他们虽然有恶意,但本质上还是好的。
他们对沐依裳的恶意,也不过是因为身为正道仙门,很难接受一个妖修成为自己的师妹,更何况,还是个不善言辞不合群的狐狸师妹。
白青竹虽然不苟同他们的念头,但是也不会因此便将他们一棒子打死。
到底是师出同门,白青竹总不能见死不救。
白青竹道:“一时半会儿,我也解释不清楚,反正……我必须去救他们,师妹,你就留在这里,别害怕,等着我回来找你。”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沐依裳再次抓住了他的衣摆。
白青竹错愕的回头,“沐师妹?”
沐依裳道:“我和你一起去。”
这倒是让白青竹有些为难了,毕竟对他来说,沐师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怎么能和那样的凶兽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