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波评定后,李卫东和娄晓娥继续往院子里走去。
沿着长满青苔的青砖小路,穿过一条拐弯抹角的小过道,便来到一个天井。
天井很宽敞,一棵老掉牙的歪脖枣树遮住了冬日暖阳。
树荫下,一栋古香古色的屋子正敞开大门。
房正面纸门儿,李卫东进得屋内。
镶的炕床,挂着四扇各样颜色绫缎剪贴的张生遇莺莺蜂蝶花香的吊屏儿。
朱漆斑驳的桌上鉴柱镜架,盒罐锡器家活堆满。
地下插着棒儿香,上方设着两张东坡椅儿。
娄半城端坐在其中一座,另外一座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这位就是李卫东同志吧,今日幸得你从中牵线搭桥,楼老爷子才肯将手头的古董留在京城。」
花白老者站起身,拱了拱手。
他一开口,就是一口地道的京腔,再看老者的装扮,灰色麻布短衫,里面穿了一件白色汗衫,腿上是束口的黑裤子。
在寒冬腊月里,显得有点冻人。
跟他那张有点面瘫的脸相得益彰。
不对啊,此人怎么如此眼熟呢?
李卫东眼皮上挑,差点拍了大腿,老者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关老爷子吗?
关老爷子是税官的后人,对古董痴迷到了极点。
下屁塞,上到鼻烟壶,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只要拿在手里,就能说出年代,号称行走的百科全书。
再加上为人热心肠,办事公正,被人尊称为九门提督。
更重要的是,关老爷子可是个精明的人,什么样的手段都见过。
娄家的古董,由关老爷子保管,那再合适不过了。
「卫东,这是我爸,你见过的,这位是关老爷子。」
娄晓娥给李卫东介绍了两人的身份。
寒暄过后,李卫东直接道:「时间紧急,咱们还是赶紧开始吧。」
关老爷子跟娄父相视一眼后,点了点头,随即将手边的文书递给了李卫东和老娄。
李卫东仔细看了下文书上的内容。
简单概括起来,就是关老爷子会从即日起帮保管娄家的古董,直至娄家的后人取回。
里边还详细列出了古董的清单和价值。
其中,价值并不是直接标注的价钱,而是与粮食的价格挂钩。
光从这一点来看就知道,关老爷子是个讲究人。
甚至他连自己死后这些古董的处置方式都给列了出来。
李卫东看了半天,没在其中找出什么问题,便在保人一项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顺带按了个手印。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三十年后,娄家的人还未过来取回古董,那关老爷子就会在李卫东的见证下,将这些古董上交给国家。
这点有些出乎李卫东预料,他感觉这并不像是老娄的性子能做出来的事。
等他看向娄晓娥,见她对自己猛打眼色的时候,才明白过来,这多半是娄晓娥私自加的条件。
而老娄会答应也不出奇。
毕竟他要是不答应的会,就别想离开京城。
等那风吹到身上的时候,一样保不住这些东西。
还不如大方的拿出来,说不定将来还有取回的机会。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三十年后,那些古董有很多都变成了国宝,已经无法离开大陆,这正是李卫东的目的。
钱没有了可以再挣,文明传承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而娄半城找上关老爷子,纯粹是因为两家是世交,知根知底的那种。
别人或许无法保全这些古董,但关老爷子肯定能,而且也不用担心他会贪墨。
除去关老爷子自身是个十分讲诚信的老派人外,他家里积攒的那些古董,比娄家还要多得多。
老娄在确定文书没什么问题后,也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一来,文书就算起效了。
一式三份,老娄跟关老爷子一人拿一份,李卫东这个保人也拿一份。
正事办完了,关老爷子便跟李卫东问起了刚才在外面发生的事。
李卫东也没瞒着,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关老爷子生来有些面瘫,在听了李卫东的话的,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有熟悉他的老娄,才从关老爷子的一些小动作看出,这次老爷子是真的有些恼怒了。
想想也是,李卫东可是关老爷子邀请过来的客人。
被人这么对待,那不是在打关老爷子的脸吗?
要是李卫东挑起的事儿,也就算了。
但现在明显是对方欺人太甚。
要不拿个说法,他的老脸往哪放?
不过,关老爷子并不是那种放狠话的人,一般悄悄地就把事情给做了。
而且他跟韩家的关系挺好的。
韩家一家子都是实诚人,对他也特别的尊重,他多少要给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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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李卫东跟娄家父女离开后,关老爷子站了起身,背着双手朝中院的位置走去。
韩家,韩母跟韩家大姨都在教训着孟小杏。
但孟小杏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丫头,根本没把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还不停的翻白眼。
甚至觉得要不是韩母他们不帮忙的话,她也不会挨打。
说不定已经把李卫东的裤子弄到手了。
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可以说,这是一个三观歪到了极点的人。
三岁定八十,现在孟小杏都十多岁了,比棒梗还大一岁,指望她以后会改,那太阳怕是要打西边出来了。
一旁的韩家大姨听着很是尴尬,因为孟小杏是她带到韩家的。
两人韩家的时候,身上就带了来的车费。
在等韩家人过来接的时候,孟小杏甚至还不听劝,硬是在路边喝了瓶汽水,说是小五哥会帮她给钱的。
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不知道的人看到,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公主呢。
搞得过来接他们的韩春明差点崩溃。
要不是他身上刚好带了准备去买肉招呼他们的钱,怕是要被当成吃霸王餐的给抓起来了。
从那会开始,韩家大姨就有点后悔带孟小杏过来了,还特意警告了她一下。
没想到闯的祸一次比一次大。
就在韩家大姨准备开口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咳。
韩家大姨立马转过了头,然后便看到背着双手走进来的关老爷子。
她差不多每个月都要来一次城里,自然认得住在后院的关老爷子,以前见面的时候,还能打声招呼。
但她现在却是不好意思再跟人打招呼了。
因为她已经从韩春明口中得知,被孟小杏为难的,正是关老爷子的客人。
就这情况,她甚至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韩母见关老爷子进来了,立马停下对孟小杏的教训,笑着向关老爷子说道:「老爷子,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你要有事的话,吱个声,我让小五过去就是了,哪用得着您老亲自过来。」
关老爷子闻言不冷不热的说道:「我这要是再不来的话,恐怕以后都没有人敢过来找我了!」
说着他就看向孟小杏道:「小女娃,刚才就是你在为难我客人?」
孟小杏闻言眼珠子一转,道:「想知道啊?想知道就给我钱,一块钱,回答一个问题!」
一旁的韩春明听到这话,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捂孟小杏的嘴。
但已经来不及了。
关老爷子也没想到,这孟小杏竟然比他想象中要无耻多了。
他摇了摇头,心里已经没有继续跟孟小杏说话的想法。
多跟这样的人说一句话,就算是他输了。
转过头都韩母说道:「这女娃跟你家是什么亲戚?」
韩母一脸尴尬的说道:「是我表叔家的孙女。」
关老爷子:「……」
关系可真够远的,就这还好意思上门要接济?
也就是韩母心善。
不然像这种关系的,一般都不会再接济。
城里的生活也不容易,要是这么远的亲戚都得接济,那家底再丰厚也不够造的。
「小于啊,今天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我这人不喜欢多管闲事,但你家的亲戚,这次实在做的太过了,我这张老脸丢了没关系,但是这事传出去了,我估计以后是没人敢上咱们家作客了。
而且我听说春生最近正在说媳妇吧?
你觉得女方要是知道你们家有这么一门亲戚会怎样?」
韩母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男女结婚,肯定会先打听清楚对方的情况。
家里有个孟小杏这样的亲戚,那是妥妥的减分项。
虽说不是朝夕相对,可隔三差五的来一趟也受不了啊!
关老爷子见韩母听进去了,也就没有再说。
韩母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一个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和自己一整个家庭的名声相对比,孰轻孰重,相信她还能分得清的。
再说也不是要她断掉这门亲戚,只是断掉跟孟小杏的往来而已,问题并不大。
孟家人里边,也就孟小杏一个奇葩,她的父母,哥哥和妹妹性子其实都挺不错的。
「行了,你们先忙着吧,我去外面找老伙计下棋,春明,你跟我一起!」
韩春明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转头看了眼母亲,见她点了点头后,这才跟着关老爷子往外走去。
屋里因为这一老一小的离开,气氛再次变得沉闷起来。
韩母看向韩家大姨,道:「姐,刚才老爷子的话,你都听到了?」
韩家大姨木然的点了点头。
她现在很尴尬,要不是因为她带孟小杏过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要真是因为这个事情耽误了自己大外甥的婚事,那她怕是要愧疚一辈子了。
想了想后,她道:「我一会就搭车回去吧,下个月我就先不来了。」
韩母闻言摇了摇头道:「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这话,韩母瞧了孟小杏一眼,随后凑到韩家大姨耳边嘀咕了几句。
韩家大姨听了后眉头微微皱起,迟疑的着问道:「这样好吗?」
韩母无奈的说道:「你也不想看到春生他们娶不着媳妇吧?」
一听关系到自家外甥的婚事,韩家大姨顿时不再犹豫,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另一边,孟小杏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仍在那小声咒骂着关老爷子和李卫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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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
车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大概是午饭后的时间,你们到公主坟那边等着就行。」
娄晓娥听着李卫东在那絮絮叨叨叮嘱着注意事项,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要是自己当初嫁的是他,那该多好啊。
现在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李卫东,唯一能给的就是小黄鱼,但李卫东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现在再给他,想必他也不会收下吧?
那么她剩下唯一能给的,可能就只有……
想到这里,娄晓娥有些羞涩,但这个念头出现后,就再也挥之不去。
看着前边的老娄,娄晓娥咬了咬牙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对着老娄喊道:「爸,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
老娄听了后也没多想,点了点头道:「行,那你办完事赶紧回来,咱们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呢!」
「知道了!」
目送着老娄离开,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娄晓娥才转头对李卫东说道:「卫东,你能陪我去个地方拿东西吗?我一个人有些怕。」
李卫东原本想拒绝的,但看到娄晓娥那哀求的眼神,还是心软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行,不过得快点。」
「嗯嗯!」娄晓娥用力的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便在娄晓娥的指引下,来到了一个废弃的院子中。
据娄晓娥所说,这里是他们娄家的老宅。
在战争时期,被毁了之后,就荒废了。
平时也不会有人来这边,倒确实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进到堂屋里,娄晓娥来不及打灯,但她还是将门插上,破烂窗户上也没有棉布帘子,不过屋里只要不打灯,外人也看不到屋里在做什么。
两个小时候,娄晓娥依偎在李卫东的胸膛上,道:「怎么办,我突然不想走了。」
李卫东轻拍着娄晓娥的背道:「不走也行,我总有办法保住你的。」
娄晓娥闻言有些心动,但最后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要是李卫东还没结婚的话,她当人可以任性的留下来。
但现在李卫东是有家室的人,她留在这边就是给他添乱。
娄晓娥不想让李卫东为难。
虽然不舍,也只能离开。
拥有了美好,又何必在乎天长地久。
只要还活着,总有再相见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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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过去港城那边一定要小心,有空可以写信给我,我在羊城那边认识一个叫墨鱼宗的走私佬,你们要是不知道怎么去港岛,可以找他,他会帮你们的。
还有,你们带了那么多钱过去,要是不知道投资什么的话,可以投资一下影视行业。
不知道拍什么的话,就直接买那些武侠的版权,照着拍就对了。
另外地产也可以搞搞,尽量不要碰股市,那些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转的。」
看着啰里啰嗦的李卫东,娄晓娥心中是既甜蜜,又心酸。
为了不让李卫东担心,她还是笑着说道:「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说的那些我会注意的,你在京城也要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