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刚用冻得通红的手指，在炕桌的浮灰上迅速画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三块拳头大的鹅卵石，垒成的，很稳固。是新垒的，石头上的雪和苔藓痕迹很新鲜。”
刘胜利在一旁补充，声音同样压得很低：
“我们没敢直接靠近那间破屋子，在林子对面一个小坡上用望远镜看的。”
“屋子很破，屋顶塌了半边，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烟囱有烟。”
“很淡，一缕，很快就没了，像是有人在里面生火，但非常小心，严格控制着烟气。”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雷刚，得到肯定后说：
“周围雪地里脚印不止一组，有来有回，通向林子更深的地方，看鞋印大小和深浅，不像同一个人，至少有两到三个。”
何卫国心脏“怦怦”直跳，追问道：
“回来的路上呢？招待所那个大姐说，看见有人跟着你们出去。”
雷刚嘴角撇了一下，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
“是有两个闲汉跟了一段，出了镇子，我们故意往林子里一钻，绕了两个圈，就把他们甩丢了。”
“手法很业余，东张西望，跟踪距离忽远忽近，不像受过训练，更像是本地游手好闲或者被人临时雇来盯梢的混混。”
“三角形石头……”
何卫国喃喃重复，眼神亮了起来：
“必须立刻接触！赶在天黑透之前！”
“科长，我带人跟你去！”陈建国立刻道。
何卫国摇头，思维飞速运转：
“人多目标大。雷刚，你跟我去。”
“建国，你开车送我们到镇口岔路，然后立刻返回招待所，稳住这里。”
“如果我们两小时内没有回来，也没有发出约定的安全信号……”
他看向张福宽，这位老司机此刻眼神坚定，对他重重点头。
“……车队暂时由张福宽师傅指挥，立即启动高风险预案，放弃等待，连夜向东南方向转移，到我们之前看好的那个废弃道班房集结，再做打算。”何卫国说出了最坏的预案。
“明白！”几人低声应道。
“……”
黄昏时分的林间，光线是一种冰冷的、正在迅速流失的金黄色。
陈建国开的车在镇口土路尽头停下。
何卫国和雷刚跳下车，迅速消失在路旁积雪覆盖的灌木丛后。
沿着几乎被积雪掩埋的林间小道前行。
风穿过光秃的枝桠，发出呜呜的低啸，偶尔夹杂着远处一两声乌鸦嘶哑的啼叫，更衬得周遭荒凉死寂。
雷刚走在前面半个身位，脚步轻捷，目光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林地。
距离歪脖子松树大约还有一里地时，他停下脚步，示意何卫国蹲下。
“科长，你看，”
雷刚指着右前方一个隆起的小雪坡，声音压得极低:
“那个位置，视野可以覆盖废屋和歪脖松周围大部分区域。”
“我提前离队，从侧面绕过去，占据那里。”
“你直接去树下，按计划敲门。”
他解下背上用破布缠着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检查了一下枪机和弹匣，继续道：
“你进去后，如果一切正常，接头成功，就在朝我这个方向的窗口，划亮三根火柴，间隔一秒。”
“我看到信号，会继续保持警戒，直到你安全出来。”
“如果情况不对，或者超过预定时间没看到信号……”
雷刚没有说完，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
“明白。”何卫国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也小心。可能有暗哨。”
雷刚点点头，不再多言，身形一矮，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侧面的枯木林，很快便与斑驳的雪影和树干阴影融为一体。
何卫国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定了定神，继续独自向前。
每走一步，心头的弦就绷紧一分。
周围太静了，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