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废弃建筑工地,大楼只盖了一半,不知什么原因就停工了,到处长满野草。
张北行拍了拍手。
不远处的一堆水泥管上,跳出一个矫健人影。
正是被张北行早早支开,等候在这里的方新武。
方新武远远走来,忍不住嗤笑一声。
“你要是再不来,我都快以为自己是被组织抛弃了。”废弃工地上,方新武掐灭手里烟头,从水泥管上跳下,满脸疑惑地走了过来。.
张北行冲他笑笑说:“一上午等急了吧?”
“还真有点。”
待方新武走近身前,张北行含笑抬头注视着对方,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一个人在外面待得久了,心果然是会变的啊。”
不等方新武作何反应,张北行继续悠悠道:“但这几天相处下来,无论是我,还是高队,我们都相信你,无论怎么变,都是一个最优秀的卧底情报工作者。”
最优秀的卧底?
方新武摇头哑然失笑,不置可否。
但是最优秀的卧底往往也是最容易迷失自我的人。
摇头间,他的视线往后随意瞥去,看向了躺在后面草地里的人影。
方新武微微皱眉,“这是……?”
“呵呵,送你的礼物。”
张北行侧开身子,方便方新武走过去,他低头仔细看了地上那人一眼后,顿时怒目圆睁。
地上的这个混蛋,就算是化成灰,方新武也绝不会忘记他的样子。
正是方新武花了十年时间都想找到的仇人——占蓬!
看清地上人影的瞬间,方新武唰的眼眸充血。
方新武霍然转头看向张北行,目眦欲裂道:“是你把他抓来的?”
“我日了你的个鬼呦,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哦。”
张北行连忙皮笑肉不笑地摆摆手。
“私自抓人这事儿可是违反纪律的,这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狗干的。”
说着,张北行冲着凯撒吹了声口哨。
“汪汪!”凯撒立刻得意扬扬地回应。
“看吧,它都承认了。”
一旁地上的哮天眨巴着小眼睛,总感觉老大是被老大的老大给坑了。
哮天暗暗腹诽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狗腿。
好想一泼尿把老大呲醒啊。
“谢谢。”
方新武全无废话,随即一把掏出手枪,对准了占蓬的脑袋。
躺在草地里的占蓬,突然回光返照似的,蓦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方新武?!”
占蓬看着那支黑漆漆的枪口抵在自己脑门上,身体不住打哆嗦。
“别别别,别开枪,我可以补偿你的,我把这些年赚的钱全都给你,别杀我啊,你杀了我,你女朋友也回不来!”
方新武深吸一口气,淡淡点了一下头,很是认同地说:“你说的没错,她回不来了。”
听到这句话,占蓬脸上立刻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是啊,女人嘛,到哪里不能找?”占蓬咧嘴露出一个丑陋至极的大笑,“你放心,我是个生意人,说到做到,钱都给你,一分我都不会留。”
方新武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恍然梦呓一般地喃喃低语。
“她回不来了,我也回不去了。”
“啊?你说什么?”占蓬没听懂。
但方新武也不需要他明白。
去他的情报!
去他的卧底!
去他的组织纪律!
整整十年了,老子早已忘却原本身份,只记得自己是个复仇者!
方新武瞳孔骤然收缩,毫不迟疑扣动手枪扳机。
“嘭!”
头颅爆裂,鲜红血液汩汩涌出,染红遍地萋萋芳草。
占蓬双目圆睁!
……
同一时刻。
金三角,耶达勒山区。
雄鹰掠过天空,俯瞰大地,一片连绵不绝的热带雨林,匍匐在山川河流之间。
山林起伏深处,一座座木质房屋隐现于峡谷之中。
无数手持步枪与冲锋枪的毒贩,将整座糯卡大本营如铁桶般严密护卫。
一张木筏搭建的游乐场上,被一群半大孩子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孩子,其中最大的不过十五岁,甚至还有些似乎刚断奶没几年。
但此刻,这些孩子脸上表情却如出一辙的疯狂,挥舞手中钞票,乱哄哄地为面前赌命的两人呐喊助威。
“赢赢赢赢!”
“开枪!开枪!”
喧闹热烈的欢呼声,响彻整片营地。
两个十几岁少年,正对坐在木筏上,怒视对方,手持一柄左轮,进行着疯狂的俄罗斯轮盘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左轮弹巢六个空位,其中仅有一发子弹。
左轮对准头颅之后,一人一枪,运气好的活下来,运气差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群半大孩子身旁,还站着一名长发中年男子,正看得兴致勃勃。
看到兴起时,男子从腰间掏出一把黄金沙漠之鹰,猛然砸在赌桌上。
这把黄金沙鹰至少价值四十万美金,娃娃兵们眼睛都看直了。
而这把手枪的主人,正是金三角声名显赫的新毒王——糯卡!
轮盘游戏仍在继续,这时,糯卡手中的大哥大突然响起。
糯卡走到一旁,喂了一声接起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出的冷厉斥责,糯卡脸色愈发阴沉。
“什么?我儿子被抓了?谁干的!”
听筒里缓缓传出声音,简洁明了。
“是华夏警方。”
糯卡瞬间暴怒:“我不去招惹他们,这些华夏警察居然敢动我的人!”
“事情闹大了,老板对你非常不满,他的意思是你离开金三角。”
什么?
他耳朵没听错吧?让他糯卡离开金三角?
糯卡怒极反笑:“呵呵,老板算个什么东西?他不过是这里的新手,在金三角,我才是此地主宰,这里的王者!”
“这些华夏警察敢动我的人,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糯卡怒吼着挂断电话。
“砰!”
突然,一声枪响炸裂耳畔,糯卡循声望去,正在对赌的两个娃娃兵,其中一个已被爆头。
见自己赌赢,糯卡畅快大笑起来。
四周看热闹的孩子们,目睹如此血腥场面,也没有丝毫不适,反而个个叫得异常兴奋。
望着手下这些最得意的娃娃兵们,糯卡灵机一动,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残忍而冷酷的笑意。
糯卡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来到一间屋内。
糯卡声音充满蛊惑,“孩子们,这群华夏人竟敢轻视我们?我们必须让他们见识我们的厉害!”
一边说着,端坐于王座上的糯卡,朝两人缓缓伸出手去。
孩子立刻凑上前,脸上逐渐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在这迷幻瞬间里,连死亡都被抛到脑后。
糯卡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歇斯底里地疯狂大笑起来。
“你们俩都是我最英勇的战士,去吧,让那些华夏人,体会恐惧!”
四国联合行动指挥部外围,遍布大量全副武装的联合警力。
印有“POLICE“标识的防爆隔离带与路障随处可见,无形中为现场笼罩上一层紧张氛围。
当日下午三点,一辆吉普车载着红细胞小队成员返程复命,哨卡开启,车辆缓缓驶入。
吉普车内满载红细胞队员,全员保持静默备战状态。
张北行正与高刚进行通讯。
高刚开门见山:“我们已经从拿突口中获取糯卡的准确藏身地点。”
听闻挖出糯卡老巢的消息,张北行微微舒了口气。
“具体位置?”
高刚回应:“在耶达勒山区人迹罕至地带,但是……”
他随即话锋一转,语气略显凝重。
“该区域地形环境极为复杂,且我们尚未掌握对方武器装备情况,抓捕行动将面临困难。”
“因此总部指示,我们两队分别从南北两个方向潜入,对目标人物糯卡实施合围抓捕。”
张北行淡然轻嗯。
“我只有一个问题,需要活捉还是击毙糯卡?”
高刚为难地停顿片刻,缓缓补充说明。
“本次行动我们配备实弹,但应尽可能活捉糯卡。”
“需将其引渡回华夏受审,糯卡是眉公河惨案主谋,要为我国在国际上正名,他至关重要。”
张北行颔首,未表异议。
“可以,在确保队员安全前提下可实施活捉。但若因糯卡反抗导致队员牺牲,我会果断将其击毙。”
闻听此言,电话那端的高刚不禁眉头紧锁。
他没好气道:“这是总部命令,在这件事上,方新武都没你这么固执!”
“我是军人,非警务人员。”张北行语带轻佻。
至于为何比方新武更为执拗……
张北行思忖片刻,正色回应:“或许因为他没我英俊吧。”
高刚再度陷入无语沉默,似乎在组织语言试图说服张北行。
但片刻后他只是轻叹一声。
“罢了,你们到哪了?待会见面再详谈。”
“刚进联合总部大门,即将下车,稍后见。”
简短交流后,二人结束通话。
吉普车驶入大门,缓缓朝向办公大楼行进。
就在张北行带队进入大楼的同时,两名怀抱足球的男孩出现在总部门外。
高个男孩上前向门卫恭敬行礼。
“叔叔,请问足球场怎么走?”
门卫起身,毫无戒备地指向前方路口:“足球场啊,前面大树左转,沿柏油路直行再右拐就到。”
“好的,谢谢叔叔!”
说罢,高个男孩抱着足球朝指示方向跑去。
门卫并未在意。
与此同时,趁同伴与门卫交谈之际,矮个男孩避开视线悄悄潜入,一溜烟疾步奔向办公大楼。
楼内警卫见孩童闯入,不禁一怔。
“喂,小朋友,这里不能进。”
男孩置若罔闻,非但未停步反而加快速度。
警卫见状立即起身阻拦。
未料孩童动作极其灵活,从其臂弯下钻过直冲向前,安检门红灯急闪。
警卫慌忙高呼:“拦住他!他身上有危险品!”
这声呼喊如同投入池塘的炸弹,惊起满塘涟漪。
一楼办公区的专员们不约而同纷纷侧目。
正带队沿楼梯上行至二层的张北行等人,也蓦然回首目睹此景。
张北行瞥见那个灰头土脸的男孩,瞳孔骤然收缩如针。
不妙!
这是糯卡训练的童子军,疏忽了!
一名白衣女专员反应迅捷,箭步上前拽住奔上楼梯的男孩。
不料拉扯间,男孩挣扎着突然从书包掏出手枪。
枪声炸响的同时,书包也被男孩抛向空中。
在无数惊骇目光注视下,捆扎严实的炸药包从楼梯滚落至一楼大理石地面。
“C4定时炸弹!”
不知谁失声惊叫。
霎时间,一楼所有人瞪大双眼,恐怖氛围瞬间弥漫。
如此当量的C4一旦引爆,足以将整栋大楼彻底摧毁,届时必然伤亡惨重!
“咚咚咚咚!”
张北行心跳如擂鼓,暗骂自己疏忽的同时,身形化作残影从楼梯纵身跃下,如大鹏展翅般疾掠!
足球场上等待信号的高个男孩闻听枪响,毫不顾及同伴性命,立即按下起爆钮……
C4爆炸仅在瞬息之间,然张北行速度更胜一筹。
张北行翻身滚地,迅疾出手……
目睹此景的红细胞队员们嘶声怒吼。
“队长!!”
电光石火间不容张北行多想,绝不能让炸弹在此引爆。
否则包括红细胞队员在内,众多人员将葬身于此!
张北行眸光闪动,在C4即将爆炸的前0.1秒内。
——唰!
如同魔术般,C4炸药包倏然消失无踪。
这一瞬间,所有人心脏紧绷,眼中充满惊恐,仿佛已认命迎接死亡降临!
然而等待良久,炸弹并未爆炸,甚至连声响都未传出。
众人神情恍惚,面面相觑。
“嗯?什么情况,炸弹怎么没爆?”
“怎么回事?难道是哑弹?”
“没炸?真的没炸!哈哈哈,太好了,我们活下来了!”
“天啊,我要回国,再也不想待在这了。”
无数人喜极而泣。
立于楼梯口持械的男孩也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不可能!
炸药为何不爆?
完了,我辜负了首领信任。
任务失败,男孩首先想到的并非自己获救,而是担忧令首领失望。
显然这些童子军心灵已被彻底荼毒,无可救药。
男孩万念俱灰地举枪,满心只想拉几个陪葬。
曾被张北行训诫过的李二牛此次毫不犹豫,对准男孩后背扣动扳机。
男孩应声从楼梯滚落。
队员们疾冲下楼欲支援张北行。
张北行虚抱胸前,实则空无一物,但仍需佯装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