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中。
李季躺在病床上,正在挂点滴。
脑门上磕破的地方,护士给他清洗了伤口,涂抹了消炎药,又拿纱布给他把伤口包扎好。
他一直都醒着,只是在装睡而已。
但佐藤香子以为他受伤昏迷,在把他送进病房之后,立刻特高课值班室打电话,让龙泽千禧带宪兵来一趟医院,又给负责东亚饭店安保的南造芸子打电话,把‘相川志雄’受伤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南造芸子在电话中把佐藤香子一顿数落,言下之意是佐藤香子没有保护好相川君,这让佐藤香子十分委屈,她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扔手雷……。
东亚饭店。
外面戒备森严,日军宪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整条街围的严严实实。
伪警们负责在外围设卡,不许任何行人进入东亚饭店这条街。
当然,持有记者证的各国记者们是可以进入的。
饭店门口,76号的特务与特高课的特工配合,对前来参加招待会的记者例行搜查。
为了确保记者会的安全,特务们检查的很仔细,从头到脚,不放过任何一处藏武器的部位。
当然,前来参会的女记者众多,给她们搜身的是76号的女特务。
饭店大厅,被布置成一个大型记者招待会,悬挂着小日本的狗皮膏药旗,墙壁上贴着一行大字:中日亲善,大东亚共荣。
不得不说,为了这次的记者招待会,南造芸子也是煞费苦心了,所有细节都是她慎重考虑之后决定的。
大厅中,既有特高课的便衣特工,也有76号的便衣特工,甚至就连饭店的招待员,都有特高课的便衣特工在其中。
而且,南造芸子还派行动组的特工,在二楼拐角处设了一个隐蔽观察点,把一楼大厅尽收眼底。
作为此次新闻记者会主角的元谷中将,已提前到场。
元谷中将大概五十多岁,身高大概有一米六五左右,在日本人当中属于高个子。
“将军阁下,十分抱歉,相川课长在来的路上,遭到反日分子袭击,不能出席此次记者招待会了。”南造芸子清声道。
“相川君不能来了?”
元谷中将皱了皱眉,随即眉头舒展开来,问道:“他受伤了?”
“哈衣,相川君已被送到陆军医院治疗。”南造芸子道。
“我知道了。”
元谷中将缓缓点了下头,其实对他而言,相川志雄参不参加新闻记者会都无所谓,反正对方就是一个陪衬,今天的主角是他。
“将军阁下,还有半小时记者会就要开始,请您休息一下,时间到了,芸子会派人去请将军阁下。”
南造芸子对身后的野泽大辅吩咐道:“带将军阁下去客房休息。”
“哈衣。”
野泽大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军阁下,请。”
“呦西。”
元谷中将点了下头,带着一众军官,随野泽大辅去了二楼。
打发走元谷中将一行,南造芸子柳眉紧拧在一起,美眸闪过一丝丝焦急。
她来到饭店前台,拿起电话打给陆军医院,询问相川君伤势如何,是否清醒过来,得到的回答是,相川君仍在昏迷中,不过没有大碍。
挂了电话。
南造芸子美眸闪过一丝愤怒。
等她忙完手头上的事,一定要把此事查清楚,不管是谁袭击的相川君,她绝不会放过对方。
要知道,相川君现在如同她的精神支柱一般,谁对相川君不利,她就杀谁。
一会儿后。
记者们陆续来到大厅,按照位置坐好。
前来参会的记者们大约有四五十人,有十多个国家的记者,还有法租界一些知名报社的记者。
记者们坐下之后,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毕竟今天的新闻记者招待会是日本人举办的。
而且,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已经猜到,日本人召开新闻记者会的目的。
又一会儿后。
南造芸子见时间差不多了,派人去把元谷中将一行人请下来。
片刻后。
元谷中将带着四名军官从楼梯口出来,一行人直接走到新闻台上。
“诸位记者朋友,大家好。”元谷中将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打招呼道。
言毕。
他朝着下面的记者们狠狠鞠躬,表现的谦卑有礼。
“今天把大家请到这里,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全世界宣布。”元谷中将神情带着一抹自得之色。
“将军,在您宣布这件重要事情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要问您。”一名中文记者站出来大声道。
“请。”
元谷中将扫了记者一眼,眼睛微微眯起。
“我看到墙壁上贴着大东亚共荣,请问将军,你们日本军队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为了大东亚共荣吗?”
“还有,标语上写着中日亲善,请问你们的军舰侵入他国海疆,你们的陆军部队侵占他国城池,你们日本的战机对他国城池进行狂轰乱炸,这就是所谓的中日亲善?”
这名中方记者义正言辞,声音铿锵有力,与其说他是在质疑,倒不如说他是在揭露日本人伪善的嘴脸。
一时间,记者们窃窃私议起来。
谁也没想到,在日本人的新闻记者会上,居然有不怕死的,敢直接掀开日本人的遮羞布。
“这位记者,大日本帝国军队进入支那,是为了帮助支那从贫困走向繁荣,建立一个真正的大东亚共荣,让支那的百姓从此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元谷中将有些恼怒,当然,这是记者招待会,作为大日本帝国的将军,他是不会与一个小记者一般见识的。
“可是你们的到来,不仅没有为我们带来富足生活,反而让我们的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因战争而死亡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你们日本人就是刽子手,是侵略者,是一群披着羊皮的豺狼……。”中方记者越说越激动,洪亮的声音传遍大厅每一寸角落。
大厅后方。
南造芸子柳眉挑了一下,低声吩咐道:“你们把此人架出去,送往特高课地牢。”
“哈衣。”
野泽大辅当即带着两名外勤特工,往记者人群中过去。
“诸位,此人满口胡言乱语,严重影响记者会的正常秩序,我们要把他请出去。”野泽大辅说完之后,直接让手下把人架走。
“记者朋友们,你们看到了吧,这才是日本人的真面目,不允许我们说一句真话,请你们记着,如果我出了事,一定是被日本人干的……。”中方记者在被拖走时,仍大声喊道。
“我抗议,这是新闻记者会,任何人都有权利发表自己的观点,你们不能因为他说话,就把他驱赶出去,不公平。”一名大鼻子外国佬站起身声援道。
“抗议无效。”
元谷中将强调道:“任何人不能污蔑和抹黑大日本帝国。”
“我代表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向各位宣布一个好消息,在本月二十八日,皇军正式进驻武汉,支那政府军全面溃败。”
“据帝国军方统计,在武汉会战中,帝国军队歼灭支那军队五十余万。”
“逃到西南的支那政府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我要在这里正告支那政府,不要再做任何的抵抗。”
“在帝国强大的军队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我真诚的希望,支那政府能与帝国展开谈判,一起为了大东亚共荣而努力。”
元谷中将生怕有人再跳出来捣乱,因此,他直接把今天新闻记者会的核心给当场宣布。
闻言。
记者们一边小声议论,一边拿着本子在记。
对记者们而言,刚才元谷中将说的话,就是最好的素材。
“将军,请问贵国军队接下来会进攻西南吗?”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女记者问道。
“若是支那政府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组建大东亚共荣圈,帝国军队一定会进攻西南。”
元谷中将自得的笑道:“帝国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占领了大半个支那,如今支那政府只能躲在西南山区苟延残喘,我相信用不了几个月,帝国就能全面占领西南山区,届时,我们会组建一个全新的政府,帮助支那百姓过上好日子。”
以前日本人多少还遮掩一下。
可元谷刚才这番话,是一点儿也不遮掩了,就差把侵略者三个字写在脑门上。
“请问将军,你们打败支那政府之后,会怎么对待他们?”又一名外国记者问道,在这些外国佬眼中,山城政府被日本人打败是迟早的事情。
“我们会以礼相待,给予他们人道主义待遇,当然,他们当中若愿意为大东亚共荣效力,帝国十分欢迎。”元谷中将笑道。
“……。”
接下来,又有几名记者提问,元谷则在台上吹嘘,无非就是那几句话,大东亚共荣,中日亲善,他们是来解决支那百姓的,是来帮助支那人繁荣富强的……!
陆军医院。
中午时分。
李季缓缓睁开眼。
一睁眼,就看到佐藤香子站在他面前。
他表情闪过一丝痛苦,道:“香子,这是在哪里?”
“相川君,这里是陆军医院,您受伤昏迷……。”佐藤香子眉眼皆是喜意,笑道。
“我受伤了?”
李季装着沉思的样子,一小会儿后,他眉头紧皱,怒道:“可恶的反日分子。”
“课长,在您昏迷期间,我给东亚饭店那边打了电话,说了一下您受伤的情况。”佐藤香子道。
“太可惜了,本来今天是要陪同元谷中将出席记者招待会的。”李季一脸的惋惜,好像错过了什么好机会的。
“芸子说,请您安心养伤,东亚饭店那边有她在,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佐藤香子道。
“以芸子的能力,我倒不担心记者招待会出问题,只是这可恶的反日分子……。”李季怒道。
“课长息怒,特高课的人手都被调去东亚饭店执行安保任务,暂时抽不出人手调查袭击您的反日分子,等安保任务结束,一定把袭击您的反日分子抓到,千刀万剐。”佐藤香子道。
“嗯。”
李季又缓缓闭上眼睛,问道:“现在是几点?”
佐藤香子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二十七分。”
“记者会结束没有?”李季问道。
“应该已经结束。”佐藤香子也不清楚。
两人说话间,病房门口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略带哭腔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相川君。”
李季依旧闭着眼睛,他不睁眼去看,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整个特高课,除了龙泽千禧,还没人有这等才艺。
只见龙泽千禧从病房进来,直接扑倒在病床前,抱着‘相川志雄’哭道:“相川君,您这是怎么了?”
“相川君,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千禧还有好多话要和您说……。”
“咳……。”
李季咳了一声。
听到声音。
龙泽千禧忙松手,一脸惊异不定。
佐藤香子解释道:“课长已经醒了。”
“我就说,相川君吉人自有天相,区区反日分子怎么伤得了相川君。”龙泽千禧美眸喜笑道,虽然她刚才有作秀的成分,但在听到相川志雄受伤昏迷的消息后,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也让她难过了好一阵子,生怕相川志雄有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她可怎么办。
要知道,她不比南造芸子。
南造芸子是靠真本事,晋升少佐的,她是靠着相川志雄的提拔,迅速晋升为大尉的,两者有着云泥之别。
“千禧,你怎么来了?”李季睁开眼问道。
“听说您受伤住院,我心里十分担忧,把手头事情交代下去,便赶紧来医院看望您,好在您平安无事。”龙泽千禧道。
“我没有大碍。”李季缓缓道。
“相川君,您安心养伤,我从司令部调了一个小队的宪兵,守在医院走廊上,不会让任何人打搅到您休息。”龙泽千禧道。
李季轻点了下头,道:“芸子和大田君他们负责东亚饭店的安保,课里不能没有人,你一会儿就回课里,这里有香子就行。”
“这怎么行,您都住院了,我怎么能不在您身边。”龙泽千禧心想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她怎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