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谢谢你这次救了贫道。”妙玉嫣然道。
“份内之事,何须挂齿?”宝玉脸色一红,用话搭讪了开去。不知为什么,他见了这妙玉怎会也有心跳的感觉?真是怪事。
他极力平定住自己的心绪,将目光又投向迎、探、惜三人。迎、探、惜三人的目中似乎都含着晶莹的泪光,宝玉的心里也忽然升起一股情愫――一股他说不清楚的情愫。为何见了她们三人他也会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就象见到了久违的亲人?那种心痛,令他有一种如被针锥的感觉……
她们是谁?她们难道和自己也有关系?如果有,那又是什么关系?
“二哥哥!”迎、探、惜三人终于哭出了声,眼泪就象断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落……
宝玉如雷轰顶:“你们叫我二哥哥?”
三姊妹中,探春是性情中人,她嚎哭着竟投身到了宝玉怀里,声音哽咽道:“二哥哥,我是你嫡亲的妹妹啊!她们两个则是你的堂妹妹――你可知道我们找得你好苦……”
“你是我嫡亲的妹妹?她们是我的堂妹妹?昔年曾听家父说起曾在庐州结识一女子,那女子私委终身于我父,然我父却因人言可畏,始终未敢迎娶那位女子,只好洒泪而别。听父亲说,那女子当时已有身孕,只不知是男是女,难道那位女子所生就是你?”
探春不答,却拿出一只金蜀――宝玉一见顿时眼光拉直,也从怀中拿出一只金蜀,目瞪口呆道:“当年家父曾言此蜀乃是一对,但他身上却只有这一只,然而却从不肯说出另一只的下落,想不到却在你的身上――妹妹!你真是我的妹妹!”宝玉和探春再次抱头痛哭。
“二哥哥,这些年,小妹一直在找你,几乎找遍九州,想不到却在今日相遇……小妹真不知此是梦还是真?”
“探春妹妹,那,你母亲可好?”
“家母已经过世――老人家去世前是念着父亲的名讳而走的,临终前她交给我这只蜀子,让我北上寻找父兄……”
“现在好了,我们兄妹不会再分开了……她们两个莫非是贾赦伯父的女儿?”宝玉看着迎春和惜春道。他记得父亲说过,他有一位在浙江海盐做巡盐御史的伯父贾赦,生有三位妹妹,只是一直未曾有缘谋面。
“不错,正是我们。”迎春、惜春眼泪汪汪道。
“那还有一位妹妹呢?”
迎春、惜春道:“还有一位姐姐,她年纪比我们都长。”
“她是谁?她在哪里?”宝玉急切道。
“她就是元春――她现在在哪里我们却不知道。”
宝玉不知是喜是忧,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妹妹,一位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两位嫡亲的堂妹妹,还有两位表妹――一位是史湘云,另一位当然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林黛玉。
这时他的目光也终于落到了林黛玉身上。
黛玉的表情却很淡漠,一点也没有和宝玉生死重逢的那种激动。其实她的脸上也还是有激动的,只不过是一种旁观者的激动,就象一个陌生的人在看着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悲喜剧,她虽然也会激动,但那种激动根本就引不起她心中的涟漪,哪怕一点水花都不会溅起。
宝玉知道她现在迷失了心性,自然是不认得他的,因此他心中虽有千般衷肠想向她诉说,却也不得不暂时忍住,只能报以一种普通朋友似的微笑。
黛玉脸上的淡漠逐渐退去,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开言道:“你好,贾公子,祝贺你们兄妹团圆……”
宝玉低声道:“谢谢……”他心情沉重地转过身,默默地往洞子另一端走去……
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黛玉眼里的眼泪却如骤雨般流淌……
这又是为何?黛玉既然迷失心性,并不知道自己和宝玉的关系如何也会流泪?其实这一切都是她设的一个局――自从太虚幻境爆炸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恢复了心智,这全缘于一场奇遇,她遇见了一个叫“情僧”的智者,情僧并不是武林中人,也不是玄法高手,不过他给黛玉服下了一种生长在忘忧海边的奇异果树所结的奇异果(不是猕猴桃,虽然猕猴桃也叫奇异果,但同此果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永久地驱除了黛玉体内灌愁汁的魔性,同时百魔不浸,不会再受到任何人的禁制。
那她为何又受到了灵河主人的挟制呢?其实这是情僧授意她所作,让她潜伏于灵河主人的身边,监察其行踪。因为情僧发现这个灵河主人实际上就是警幻仙姑的孪生姐妹,都是来自中亚一个野心勃勃的突兀儿国,这个突兀儿国妄想侵吞我中华,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黛玉既然已经没有任何人能挟制她,那她为何那日在步仙台云海之上心性迷乱,要割断湘云手中的红绫?
其实她那是做戏给灵河主人看――她早就通过情僧知道贾宝玉会有奇人搭救而没有事的。
那她现在未何还要装做心性迷乱,不和宝玉相认呢?
皆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得了一种不治之症(这个不治之症并非在太虚幻境或者灵河主人处所得,乃是来自于她幼时得的一场怪病),这种不治之症是没有任何办法医治的,无论是用俗世的、仙道的灵医仙药皆不可治,而且已经时日不多。为了不使宝玉伤心难过,她才不得不狠下心肠,故意做此无情之举动。
同时,她发现众姐妹中,薛宝钗似乎对宝玉也暗自钟情,她观那宝钗不仅容貌姿色天地无双,且谦恭贤良、温文尔雅,同宝玉正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因此她心里实已有意要玉成此事;她同时还发现,宝钗若无意,湘云也是取代她的极佳人选,当然还有宝琴……
她现在最想促成的就是宝钗和宝玉……把自己的心爱之人推向别人怀中,这是何等样的一种心痛和无奈?可是她现在只能这么做,因为她已经没法再和心爱的人白头偕老……
“宝玉哥哥,请原谅黛玉不能和你相认,黛玉本不敢背弃木石前盟,但若能促成一段金玉良缘,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黛玉强忍着心中的伤痛,目送着宝玉一步步离去,她真想开口叫住他,向他说明这一切,但她终于还是忍住了……
善良的姑娘啊,你为什么宁肯自己受委屈也不肯向心爱的人说明?
你又怎知他要的是金玉良缘而不是木石前盟?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相爱的人要忍受这许多苦楚?难道真的是天意弄人?上天有意要捉弄有情人?为什么有情人总难成眷属?
宝玉一边默默地往回走,一边心内也绞痛无比。
他真的想立刻就去那什么血魔宫取来天龙胆为黛玉疗治恶疾,让黛玉的心性恢复正常,他和黛玉能够相认,互倾衷肠,倾诉那份埋藏已久的相思之情!他实在不忍见到他的黛玉再受到这样的折磨……
“道长,请你赶快开一道法门,送我去血魔宫,我要去取天龙胆!”宝玉三步两跨奔到空空道人面前道。
“血魔宫乃异次元之地,四周有方圆十万里的结界围护,殊难打开通途,贤侄最好还是断绝了此念……”空空道人捋着胡须为难道。他的确也为难,所谓的血魔宫纯粹是子虚乌有,是他胡编乱造,如何真有这么一个地方?因此他尽将一些虚言来糊弄宝玉。
蒋玉函心有不忍,几次想要说破,皆被空空道人用眼神制止,只得作罢,任由他师父胡编下去。
宝玉一想到黛玉所受的苦楚,他的心就如刀割一般,他大声咆哮道:“道长,你送我去吧,我求你了,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得到天龙胆!”
“贫道最近身体欠佳,没有足够真力催发法阵,贤侄还是打消了此念……”
宝玉此时虽然情绪激动,但看人却还是非常准确,他观这空空道人红光满面、精神矍烁,哪里象有病的样子?他只道是空空道人畏惧血魔宫道路艰难,当下道:“道长,请您无论如何也要送小侄去血魔宫,小侄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哪怕此去是九死一生,小侄也绝不放弃!”
“贤侄,请听我一言――血魔宫真的非比寻常,那里盘踞有十万血魔,其凶戾厉害又非寻常妖兽可比,乃是修练千年的魔物,贤侄虽然武艺高强,但是于玄法之道却稍欠缺,以你单人独力,殊难全身而退,若你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照顾黛玉姑娘,谁来照顾你刚刚相认的姐妹?”
宝玉一想也有道理,不由颓然低下了头,一口血从喉中喷出,悲呛地呼道:“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与他一洞之隔的黛玉也“扑”地一口腥红的血喷出,泪花翻滚,心中似万千刀割:“宝玉哥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