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昭掏出了帕子，隔着帕子将他的手拉了起来。
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了小摊主的手腕处。
同时她的手摁在了他的脉处。
“你这么小啊？”楚昭昭有点点吃惊，看起来将近二十岁的少年，但实际上才十四五岁的年纪？
这孩子长得有些过于老相了。
小摊主没说话。
他此时觉得一股精神气从手心处蔓延上来，顿时消除了这几日来的疲惫感。
这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他忍不住闭上了眼。
五味在旁边看着，小声问道，“他多大啊？”
看着不小啊，怎么娘娘还说小。
“十四。”楚昭昭吐出一个年纪，就见眼前的人不可置信地睁开了眼睛，她看向眼前少年，“你叫什么？”
“我叫……二牛。”少年用另一只手挠挠耳朵，“李……李二牛。”
李二牛说完这句，脸色有些微微发红。
楚昭昭收回了银针，放开他的手，随意地将帕子装了起来。
“你今日刚搬过重物，昨晚最多睡了一个时辰，我说的对吧？”楚昭昭问道。
看着眼前的李二牛点头，旁边的五味张大了嘴。
他也算是皇后娘娘的半个奴才吧？
知道娘娘会医术，但不知道她厉害到连昨晚睡了几个时辰都能弄清楚啊！
“我……我没有银子。”李二牛吞吞吐吐，“今日的工钱人家还没有结给我，我……”
他年纪小，又没有一技之长。
想去找个体面的营生根本不可能，于是便见谁家盖院子，跑过去给人家扛横梁。
“你没有银子，那你的人参是哪里来的？”五味在一旁出声，“或者是去将人参卖掉，不就有银子了？”
“那人参是我哥临死前带回家的，说是值几十两银子，可我去卖的时候，人家只愿意给我二两……”李二牛用力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如果我二两银子卖了的话，那至少还有二两银子，而不是……”
而不是被人一脚踩烂，什么也没了。
安州多山，他前几日去山上挖了些廉价的沙参回来，希望在夜市上碰碰运气。
“那也不能卖沙参骗人。”楚昭昭道，“你带我去看看你家的病人。”
李二牛赶紧点头。
他一改刚才的谨慎，急火火地领着几人往巷子里面走，在最后一扇门处停了下来。
“就是这了，咱们进去的时候，小声点。”李二牛压低了声音。
待他推开门之后，众人的步子就顿了一顿。
他们想的还是过于美好了。
眼前的院子里乱七八糟，有人将草棚子用棍子支起来，勉强遮风挡雨，有人借着墙用泥盖成了个只容两人住的“小房子”……
这其中，仅仅留了个供一人通过的小道。
李二牛回过头来，“这个院子的主家是个好心的，他专门收留我们这些没有家的人……”
冬珠本想护着楚昭昭走，可这窄小的地方容不下两个人。
她只好作罢，小心翼翼地跟主子的后面。
天色已暗，即便是借着月色，他们也时不时会撞到什么东西，发生不小的动静来。
但大家像是都习惯了似的，并没有人出来说什么。
最多只是嘟囔几句继续睡。
楚昭昭跟后面的小哥哥对视了一眼，两人嘴角皆露出了苦笑。
如果他们待在宫里不出来，就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居住环境……说不定京城里也有，可他们却没去过。
“等会儿给他留点银子。”陈洛捏了捏小丫头的手。
楚昭昭点点头。
待走了数十步后，他们才在其中一个同样简陋的草棚子处停了下来。
李二牛回过头来，指着地上躺着的人，“这是我娘。”
“二牛回来了？”有人探出头来。
那人看到他后面还跟着几个华衣少女少年后，便登时住了嘴，缩回了自己的草棚子。
楚昭昭四处张望了一眼，发现不少人都在悄摸看，却没人敢发出动静。
李二牛小声道，“大家平日里不敢去招惹有钱的人，生怕得罪了他们，在安州，钱就是一切。”
楚昭昭进了棚子，蹲下了身子看着地上的妇人。
妇人睁着眼睛，见她进来明显有惊惧之色，可她用尽力气也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中风。”楚昭昭冲着李二牛道。
李二牛有些紧张，“能……能治吗？”
他请过大夫，可大夫连这里的门都不愿意踏进，于是他只好将娘背出去，结果那大夫看了眼就走了。
只留下一句准备后事吧！
可他娘明明还没死……
“能治。”楚昭昭打量了眼四周，“但我们明日就去赵县了，要不你跟着我们去赵县？”
听说能治，李二牛的眼睛都冒出光，可当听到赵县的时候，他顿住了。
不过他很快就点了头，“我跟你们去！”
只要能救娘，再回赵县又有什么关系……
楚昭昭拿出金针，先是扎在了妇人的头上，然后是手，是上半身。
此时，有人大着胆子出来，小心翼翼地靠近李二牛。
“他们是来给你娘治病的？”那人问的小声。
在李二牛应了声后，那人的声音更低了几分。
“你赚到银子了吗？”
“没有。”李二牛摇摇头，“他们还没说银子的事情。”
确实没说银子的事情，就说帮着娘治病。
李二牛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口袋，咬了牙，“孙叔，你能不能借我……借我一点？”
被叫孙叔的人脸色一变，冲着他骂了声晦气。
出来问一句，结果还被反向借银子！
孙叔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草棚子里……
李二牛抿紧了嘴，看着里面的小姑娘认真的神情，心里更难过了。
“我……”
他刚想开口，就见刚才走了的孙叔又回来了。
“我这里就这些，你先拿着救你娘。”孙叔咬着牙道，“你婶儿下午的时候没了，我寻了个草席子将她埋了。”
“什么？”李二牛愣了下。
他看着孙叔手里的碎银子，“那……”
“我将你婶子胳膊上的镯子拿去卖了，就卖了这么多。”孙叔别过眼去，“你小子是个孝顺的，孙叔愿意将这钱借给你。”
此话一出，连旁边的陈洛都打量了他好几眼。
眼前的男子精瘦矮小，鬓角处的几处白发显得面上的疲惫更甚，一双眼睛有些发肿。
“我们不要钱。”陈洛轻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