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
今天是年尾，毓秀宴。
即便二夫人对顾瑾有再多不满，她也会尽心操持家务，不敢有半分差池。
原因也很简单，她要借助侯府这条大路，扶自己的孩子们更上一层楼。
如果她不管，那么就是断了秦家的后路。
秦家在江南借着侯府的名义挣了不少银钱，半数都拿到京城里打点权贵。
只可惜，仍然没有攀上比侯府更高的高枝。
所以侯府是秦家的唯一希望。
秦家仗着手里有钱，在顾政赫继承爵位后，故意轻视他，妄图借助顾家的肩膀能攀上更好的权贵。
想踩着你，拿侯府当做垫脚石，可又不想在侯府上都浪费钱财。
用着侯府的名望大赚特赚，却又嫌弃顾政赫只是一个小小的侯爷。
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思想，最让人唾弃和鄙夷。
今天晚上，是毓秀宴。
皇宫内名门望族、侯门权贵的子女全都齐聚一堂。
尤其是即将及笄的女子，只是她们结交权贵，认识上等贵族的大好机会。
顾汐今年正好可以参加，二夫人也早为今天做充足准备。
顾汐更是为了保持体香，从两天前就开始，每天沐浴三次。
且每次沐浴，都用掉十几斤玫瑰花瓣。
现在可是深冬，想要找一朵盛开的玫瑰都难，更何况是十几斤新鲜的玫瑰花瓣。
二夫人不在乎，只要能抬高顾汐的身价，让她在名门圈里打出名声，积累名望。
花再多的银钱，托再多的关系她也愿意。
她不想女儿和自己一样，只嫁给一个没用的侯爷。
她要女儿成为王妃、太子妃，甚至成为国母皇后。
只要能借着顾家和秦家的力量，她相信一定可以。
到时候谁还敢说，秦家是商贾世家，上不得台面？
“这件不好看和我的首饰不搭，拿走拿走……”金丝走线的锦绒绣衣，就这样被她粗鲁地摔出门外。
这已经是第十八件了，依旧没找到自己心仪的穿搭。
那件被她随手丢弃的绣衣，花了上千银子制作，而且还是出自名家之手。
“好了好了，我们再挑挑，再挑挑！”二夫人心平气和地哄着顾汐，她挥手让下面的仆人犹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滑过，展现他们手中的名贵衣物。
二夫人知道，顾汐是因为浮光锦的事内心有气，可自己的女儿就是要哄着，不许任何人说她的不是。
于此同时，两辆从宫里出来的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
下来两位公公。
一位是老熟人，长公主身边的魏公公。
另外一个是皇后身边的高公公。
他们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下人匆匆来报，“二夫人，侯府来了两位公里的管事公公，说是来邀请大小姐参加毓秀宴的！”
喜讯入耳，二夫人惊喜不已，“我的汐儿还未及笄，就在京城已经小有名气，毓秀宴竟然要宫里来人亲自邀请，真是壮大我侯府门楣，让我脸上增光啊！”
二夫人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挂满了惊喜和骄傲。
“来的不知道是哪里的公公？快请进来！”二夫人说。
“一位是长公主府的魏公公，一位是皇后身边的高公公！”下人回道。
长公主和皇后！
两位都是皇室最有权利的女子。
他们都派人邀请顾汐入宫参加毓秀宴，那岂不是说自己的宝贝汐儿可以搭上皇室？
嫁给王爷成为王妃，甚至是成太子妃也不是不可能！
“我家汐儿果真是祥瑞降临福星转世，就连老天都要爱着宠着呢。”
二夫人快步跟上，前去迎接两位公公。
“你就是侯府二夫人吧？杂家是奉了皇后的旨意，来请顾小姐参加毓秀宴的。”见到二夫人，高公公率先开口。
二夫人，也只是侧夫人。
既然只是侧夫人，两位宫里的管事就没必要行礼。
“高公公，杂家这就要说你两句了。今天这人啊，必需要跟杂家走，杂家可是先来的！”魏公公当仁不让，挡在高公公身前。
魏公公来之前，长公主可是亲自叮嘱，这请帖一定要其拿手交到顾大小姐的手里。
“魏公公，你可不要忘了，你刚来宫里当差的时候，可是杂家带的你。”高公公说。
“那又如何？”魏公公一甩手里的拂子，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我年纪相仿，只不过比我多进宫伺候娘娘几年而已，有什么可炫耀的。”
“几年而已？就是比你先来一天，也是先来。”高公公向前挤了挤，“今天杂家给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来请顾大小姐的，难不成你还要和娘娘抢人不成？”
“我还是奉了长公主的命呢？就即便是抢了，也是长公主殿下从你手上抢的，你还敢不让抢吗？”两位公公谁也不让谁，针尖对麦芒。
一开始还只是相互怼了几句，后来越说越急。
眼看两位公公要为了自己的女儿打起来，二夫人却笑靥如花。
皇后和长公主还算独具慧眼，看出我家汐儿才貌双全冰雪聪明。
这才抢着来接进宫里结交！
我家顾汐的好日子就好来了，我也终于可以摆脱侯府，再上前一步了。
“两位公公且勿动怒，稍安勿躁。”
二夫人又道，“两位公公，我女儿承蒙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器重，是她的福气。我女儿早就做好准备，就等晚间的毓秀宴，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让她出来见你们二位。”
听到二夫人去请顾家大小姐，魏公公紧忙紧了紧束带，高公公也打理了下衣衫。
他们此次前来邀请，可是代表皇家颜面，怎么可以失了威仪。
不多时，顾汐迈着步子款款而来。
经过一番精心打扮，顾汐确实楚楚动人，美艳的不可方物。
一件橘红色的绣衣衬托顾汐美妙的身姿，裘狐白的斗篷将她紧紧包裹，仿佛寒冬腊月即将盛开的鲜艳花朵。
随着顾汐到来，一股花朵的清香扑面而来，即便离得老远也清晰可闻，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顾汐眼眸含笑，眉梢眼角带着万种风情。
她有足够的信心，今晚的毓秀宴可以迷倒万千男子，让那些王公贵族们，全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两位公公久等了，这就是侯府大小姐，顾汐！”二夫人牵着顾汐来到两位公公面前。
顾汐得知长公主和皇后都派人来邀请自己进宫赴宴，也是激动的不得了，但是作为侯府小姐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侯府长女顾汐，见过两位公公，给两位公公行礼了！”顾汐深深地行了个万福。
为了能让女儿先人一步得到皇族赏识，二夫人甚至重金邀请出宫的老嬷嬷来侯府，教给顾汐一些，宫里面的礼仪和规矩。
顾汐甚至让老嬷嬷教了一些，房事中的技巧，就是为以后能讨得夫君的欢心。
二夫人为了攀上高枝，可以说是煞费苦心，就等着自己的女儿一飞冲天。
如今，这个机会终于到来了。
二夫人自然是喜不胜收。
她看在眼里，笑在心上，只等两位公公好好夸赞自己女儿乖巧懂事落落大方。
可半天也不见两人开口。
“两位公公，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二夫人看向高公公和魏公公，只以为顾汐今天的打扮惊艳到了两人。
可看到的，是两人眼中鄙夷的目光。
“二夫人，这样的笑话杂家可不觉得好笑。”魏公公刚才还笑盈盈的脸上，此时要多深沉有多深沉。
“大不敬，可是要杀头的，二夫人。”高公公之前一脸恭敬的态度，转瞬就变得冰冷起来。
二夫人一时间还没转过神来，甚至有些懵，“这，这…”
顾汐也是被两人的态度吓得说不出话。
娘不是说，长公主和皇后都邀请自己入宫，参加毓秀宴吗？怎么现在？
她不明白，本该被众人捧在天上恶自己，如今怎么就成了大不敬？
“…两位公公不是要见侯府长女吗？眼前这位便是！何谈大不敬啊！”二夫人被吓了一跳，“两位公公可看仔细，这就是定远侯府长女，也是我的女儿，顾汐啊！”
明明是他们来邀请的顾汐的，怎么会不认呢？
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难不成……
“二夫人，恐怕你是误会了，杂家奉皇后旨意，邀请入宫参加毓秀宴的，是定远侯顾政赫的嫡长女，顾瑾，顾大小姐！”高公公冷眼看着作秀一般的母女。
魏公公说道，“顾侯爷有几个女儿，杂家不清楚难道二夫人也不清楚吗？”魏公公表情凌厉。
侯门王府中有不少鸠占鹊巢庶出压嫡的事件，但魏公公没想到，以治军严谨著称的定远侯，府中也会发生这种事情。
“顾大小姐杂家是见过的，她虽出身不好可也是侯府嫡长女，和平南王郡主以及长公主殿下是闺中密友。她啊，算无遗策人称京城‘小仙姑’，可不是站在这里，只知道花枝招展勾引男人的庶出女可以替代的！”魏公公毫不留情。
‘庶出女’这个词仿佛一柄利剑，扎进顾汐的心里，搅得她心神大乱，石化在当场。
什么？
是那个灾星？
皇后和长公主的殿下，一起邀请去毓秀宴的人，居然是那个刑克六亲的灾星？
一个乡下丫头，怎么配和我相比？
哪一点她能比得上我？
她只是一个占着嫡女之位，一无是处的废物！
二夫人心中如暴风骤雨的海面一般翻滚。
她准备了这么久的毓秀宴，居然被那灾星如此轻松得意地抢走了？
不，绝对不会。
“两位公公，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长公主殿下和皇后娘娘怎么会邀请顾瑾？她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侯爷接她回来不到两个月，她不可能会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识。”二夫人心有不甘，她觉得一定是两位传话的公公的听错了。
皇后和长公主邀请的一定是自己女儿顾汐！
“怎么，二夫人要质疑杂家的耳朵？杂家从皇宫出来的时候，皇后娘娘亲口和杂家说的，要请侯府嫡长女顾瑾顾大小姐参加毓秀宴。”高公公冷冷看了一眼二夫人，又看一眼呆愣原地的顾汐。
一口气不自觉地从鼻孔里‘哼’了出来。
“二夫人是要质疑皇后娘娘的旨意吗？”高公公说。
二夫人即便在侯府再张扬跋扈，也没有胆子敢去质疑皇后娘娘。
“不敢不敢，臣妾不敢！”头顶冒出细细冷汗，要是真因为那个灾星，被扣上大不敬的罪名，整个侯府和秦家就彻底完了。
“那还不赶快？带我们去见顾瑾顾大小姐！”高公公的破罗嗓音抬高了三度。
“二夫人，这前厅真热闹啊！”不知道什么时候，百灵磕着瓜子倚在不远处。
听见他们要见自己小姐，连忙出声，“两位宫里来的大官，是要见我们小姐吗？”
魏公公之前送长公主的赏赐，见过百灵一次，知道她是顾瑾的丫鬟。
“哎呦，百灵姑娘你在这啊。我是来传长公主旨意给顾大小姐的，她人呢。”见到熟人，魏公公立马换上另一幅态度，和当时见到顾汐时完全不同。
百灵当然记得魏公公，这可是当初给自己小姐送银子的大官。
“我说是哪位大官，背影这么宽广伟岸，原来是您啊！”百灵也是笑脸相应。
当初要不是魏公公将赏赐直接送到绣楼，这东西还真可能落到二夫人手里。
“这位是……”高公公自是没见过的。
“这位是百灵丫头，是顾大小姐身边的丫鬟。”
高公公可是人精，宰相门前七品官，顾瑾是长公主和皇后娘娘都器重的人，她身边的丫鬟可得罪不起。
“都说顾大小姐是小仙姑，果然诚不欺我，就连身边的小丫鬟都沾着仙气！”
百灵平时大大咧咧，被高公公这么一夸还有点不好意思。
“两位宫里来的大官，找我家小姐一定有大事，就请二位跟我来吧！”百灵喜笑颜开。
两人根本不理被晾在一旁的顾汐母女，径直跟着百灵去了绣楼。
“娘，我没听错吧？他们邀请的是顾瑾？”百灵带人离开，顾汐才从震惊中缓过神。
一整天的精致打扮，就是为了晚上毓秀宴。
如今却白忙一场，给她人做了嫁衣。
“顾……瑾……”顾汐恨的牙根只痒，生生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
自己许久的付出，全都因为顾瑾化作乌有。
一旁的二夫人，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女儿一时间还忍不下这口气。
“汐儿，你放心，娘一定不会让那个灾星，抢了你在毓秀宴上的风头！”
她想参加毓秀宴，那就让她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