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安其实也没有看见什么,只是想起了一首诗:
褙望琉璃淡似珲,嶝临渐觉色逾谌。
欲寻饱雨天难得,正征陂琊质尚温。
玉浪捧雪非翘白,茱萸现诗许为尊。
裙襦恐是多知礼,不敢开帘谢客恩。
这首诗非常冷门生僻,讲的是什么,秦守安也不知道,就随便吟吟。
嫂子其实是不错的。
就是过于悍勇了些。
这种女人也不是说不可爱,关键是男人要压得住她们。
能把她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男人面前,她们才会展现出那份反差的可爱。
房大公子人品,相貌和家世都配得上归铃篙。
可为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不是擅于在家里和夫人斗智斗勇的类型。
至于房大公子喜欢不走寻常路,倒没有什么。
这时候养个书童、相如公子什么的,可能只是跟风。
和那种隐藏自己取向然后找正常女子遮掩的行为,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归铃篙的家世,秦守安已经猜到了,她和房之山门当户对,却未必是良配。
秦恒给秦守安介绍京中人物与大事的信件中,就提到过归铃篙的父亲。
【今日给你来信,没有什么大事要说。也许和上次的信件,相隔两三日就一起到了。宫中赐了上等毛皮,为你赶制一件衣裳,十分漂亮,为父看着,好像已经穿在你身上,暖暖和和就好。】
【为父穿着和你一样的毛皮领袍子,上街逛了一圈,去你以前喜欢玩乐的地方看看,便似和你一起游玩了。大庆将至,京中热闹非凡,仔细看去御街宽至两三百余步,行人竟然摩肩擦踵。】
【偶遇归贤人,才想到要告诉伱,以后在京中遇到硬茬子,大可找他帮忙。】
【归家祖上出过大宗师,家学渊远,归贤人年少时风流,常常与为父早起相约就去青楼,携众女逍遥从早到晚……逛青楼,就是要人多,间或有打斗和争抢花魁之戏,更是有滋有味……】
【此人在龙吟城中绝无敌手。】
归贤人便是归铃篙的父亲。
因为大宗师非奉召不得进入龙吟城,所以“龙吟城中绝无敌手”,便隐约有大宗师之下第一人的推崇之意。
秦守安不是很认同“第一人”,但尊重归贤人的实力。
回到海棠春坞,怀瑜、晗心和月卿好奇地看着秦守安拿回来的圈圈绳绳。
当着归铃篙的面,房之湄不好意思承认那是她的。
已经被发现了,要是归铃篙想仔细研究玩耍一下,就会发现这种带着机关设计的道具,绝不是用来纪念儿时游戏的玩具。
房之湄便使了眼色,让秦守安带回来。
过程和想象的不一样,但结果没差,他还是拿回来了想要的东西。
“小王爷,我们三个都是你的小狗。”月卿握着他带回来的东西,十分积极地说道,连明先生都愿意给小王爷当狗。
因为上一次怀瑜特别积极,还汪汪叫了两声,这次月卿也不甘落后,赶紧表明心迹。
“呜汪呜汪!”晗心叫了两声。
怀瑜看她们如此积极,忍不住笑,握着绳子打了月卿一下。
“啊啊……有点痛……你怎么能打我?”月卿身子一扭,连忙抬手挡住身后摇颤的月色,小脚儿从裙下踢了出来,点了一下怀瑜的膝盖,想让她摔倒。
“嘻嘻!我打小狗,你不要啊啊啊,你要像晗心那样呜呜汪汪呀!”怀瑜指着圈圈,让月卿赶紧戴上。
“她自己上次汪汪叫最积极!我们给她戴上!”晗心握住了绳子,就打算抓住怀瑜。
怀瑜连忙丢掉,躲到了秦守安身后,如果是被小王爷当狗牵着,大丫鬟们当然只能陪着他玩耍,要被其他两个大丫鬟这么对待,那当然不愿意啊!
看着她们吵吵闹闹,秦守安自然要惩罚她们,每人都给了一巴掌,三個大丫鬟顿时嘤嘤呀呀地叫了几声,抱在一起老老实实了。
秦守安还有事情要办,他往外院走去,看到两颗枣树,情不自禁地吟道:“白姑娘坟前两枣即熟……”
下联呢?有点对不上来了。
“黄相公眉心一筹莫展。”
秦守安扭头一看,正是头角峥嵘的明士隐,旁边站着刚刚换班交接的韦良宰。
“明先生,佩服。”秦守安哈哈笑,尽管不怎么文雅,但工整而且有趣。
开车还得看文化人。
俗话说,大俗即是大雅,只是对于韦良宰来说,俗到这种程度,依然让他茫然难解。
明士隐便解释了一下,韦良宰顿时露出男人之间默契的大笑,心中默念几次,就准备学了去,晚上好逗弄环采阁的窑姐儿。
“对了,你们听说过崔元贵,张岱青和宋鲁道这些人吗?”
秦守安随口问道,想到这些人顶着佛伯乐的名字为非作歹,他就心头火起。
龙吟城中作恶多端的纨绔子弟多不胜数,只要不撞在秦守安手上,他也是和归铃篙差不多的态度——管不多来。
可现在他们算是撞上了。
“佛伯乐”代表着他和房之湄等人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结果被他们玷污了,该怎么把“佛伯乐”的名声洗涮干净呢?
韦良宰感觉到小王爷是要找事,马上惊喜地回道:“这三人正是荣青书的跟班。”
秦守安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挺好的。
“昨晚的诗会上,我就见到了这个宋鲁道,此人从一家叫环采阁的二等妓院里,招来了十多个姑娘……”明士隐也回忆着说道。
“环采阁也是荣青书的妓院,只是他现在的重心放在新开的慈姝仙坊上。崔元贵、张岱青和宋鲁道,一起为他打理慈姝仙坊,环采阁里比较红的姑娘,大概都会送到慈姝仙坊里……平日里他们也是在环采阁里打混。”
环采阁是二等妓院,姑娘的学识才艺,普遍比王邪风月楼三层这样的一等妓院差一些,不过要说相貌身材,倒是未必差,价格却低上不少。
韦良宰这样的王府高级护卫,常去王邪风月楼肯定也承受不起,这环采阁却是没什么压力,故而比较了解。
“我听说崔元贵摔死过杏花楼的妓女猫儿笑,张岱青强抢民女还打伤了她相公,宋鲁道烧赌场打断别人大腿。这些人现在也不会改过自新……”
秦守安顿了顿,眉宇间凝聚着一丝煞气:
“他们总是聚在环采阁,这地方多半有些悲惨祸事,韦良宰你去调查下。最好是找到一些能够让江湖中人切入的地方,让人想要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类的——”
找准切入点,最后就算败露也有一套说辞,秦守安办事也不是纯粹靠莽。
“遵命!”韦良宰蠢蠢欲动,上次从王邪风月楼回来后,韦良宰也学到了小王爷搞事的精髓,看似无理取闹,但实则要占理。
“明先生,你继续和荣青书那边的年轻官员和才子来往。你是王府的人,别人会从你身上揣摩我的态度,只要你一如既往,荣青书就不会觉得我对他怀恨在心,只当我懒得计较他扇动谏院参劾我的事情……”
明士隐拱手领命。
心中却在想刚刚世子出了个上联,似乎在对下联时灵思阻滞了,但明士隐知道世子才华非同一般,若是能协同去教坊司闯荡,定能成就风流才子名声,有机会倒是要撺掇一番。
想当年,跟着老王爷花天酒地,那可是常常能够找到江湖上的掌门夫人、绝色仙子、圣母什么的作陪,这些娘们,有劲。
崔元贵、张岱青和宋鲁道,居然都是荣青书的跟班,这倒是让秦守安有点心情愉悦。
就像发现一窝蟑螂,看着虽然恶心,但是能够一拖鞋全部拍死,不用追着一只只杀,那也挺爽的。
这些人是蟑螂,那么京都府算什么呢?
算吃里扒外的狗奴才吧,给他们一套官服,赐些权职,就真当自己是经略天下的国家栋梁了?
圣人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话里,对于当官的这些人,可是提都没提,就是所谓的不足为道。
君尚且为轻,你们这些权力来自于君的东西,就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又去看望了逢六郎等人,护卫们身体恢复了一些,也能够比较方便地交谈,把府司西狱敲诈虐囚的狱吏名单,交给了秦守安。
小王爷要了这些人的名字,自是为他们出气,趴在床上修养的逢六郎等人,恨不得能马上起身,各自拿一根粗木棍,让那些狱吏也试试府司西狱的虐囚绝技:花儿为什么那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