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遨蛟心中迅速转过许多念头。
看来秦守安已经怒不可遏,非得和他较量不可,敖遨蛟自然不可能怯战。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秦守安送给自己的机会,这必然能够获胜的一战,会让他在天枢剑神和珈蕴仙子面前大出风头。
天枢剑神也许会觉得把珈蕴仙子许配给他也不错,论武道修为他更高。
论身份地位,他也未来可期,说不定能够和琅琊王平起平坐。
珈蕴仙子对他也是有好感的,只是被那种一见钟情的戏文故事失了明心,所托非人。
以后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自然能够让她把一缕情丝寄托在正确的人身上。
更重要的是,他能够让南海国臣民扬眉吐气一把。
庞然大物的新秦帝国,在南海国面前一直是天朝上国的气派,新秦国民提起南海国,往往也是“蕞尔小国”的语气。
哪怕是当着他的面,敬他是南海国三王子,但也常常不经意地流露出些对南海国的轻视与大国之民的傲慢。
他击败了琅琊王世子、将来的九州府府君、新秦江湖的统领人物,这样的战绩传回南海国,他定然声威大震,王储之争他的胜算也会增加不少。
“江湖事江湖了,请。”
眼见秦守安充满压迫感地持棍而来,敖遨蛟依旧不慌不忙,从容拔剑。
咣!
长棍直接击打在了剑刃上,发出金石冲撞的巨响。
两人一交手,看似势均力敌。
敖遨蛟却借着长棍敲击的力量,顺势下滑转动剑柄,配合着南海剑派的“船拳”的桩功步法,身形摇动,剑锋向秦守安腰肋划去。
剑势刁钻也就罢了,这步法却让旁观的黑姬和白姬都神色凝重。
日月山富藏天下武学功法,姐妹两个自然也见多识广,认出敖遨蛟是用了一种适合水上交战的步法。
新秦许多扎根在水域附近的宗门,也有类似的步法,但偏向更小范围的辗转挪腾,而敖遨蛟的步法又要高上一筹。
想想对方的出身,便了然明悟,这是在海中狂涛中练成的步法。
有着江河湖泊地域发展出来的步法难以比拟的强度和稳重性。
毕竟海上大风浪可是有颠覆山岳之力,这是河流湖泊上的风浪完全无法相比的险恶。
两姐妹只觉在这样的步法辅佐下,本就变化诡诘的南海剑派剑法,会让秦守安防不胜防。
她们低头留意,却发现秦守安根本没有什么步法,他依然是简单直接地往前一步,持棍狠狠地砸向敖遨蛟!
他不像是在和敖遨蛟较量,而是单纯地想殴打敖遨蛟。
哪怕是被敖遨蛟划上几剑,也要把敖遨蛟打的头破血流。
敖遨蛟眼见自己的剑锋要先一步划破秦守安腰肋,秦守安却没有丝毫防守闪避的意思,长棍依然往敖遨蛟的头上砸去,不得不再次使用他那迅捷飘逸的步法,避开了秦守安的当头一棍。
他这一剑也落空了……即便划破秦守安腰肋,在秦守安真气的阻挡下,造成的伤害有限,可是脑袋被一个八品巅峰高手砸上一棍,却会让人脑瓜子嗡嗡的,头晕目眩之下很有可能被对方一棍接一棍。
敖遨蛟闪到了秦守安身后,再次刺向秦守安。
秦守安前方无人,也没有办法再踏步挥棍,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似的,反手持棍回防。
棍剑再次碰撞——咣!
敖遨蛟感受到一股巨力传来,秦守安这反手一棍,竟然比他正手砸来时要强横的多。
怎么回事?
霸道无匹的真气忽然爆炸,敖遨蛟顿时明白了,秦守安原来持棍正面砸人时,用的只是他最单纯的身体力量,而反手时用上了真气。
心中不禁骇然,这是什么样的怪物?
要知道武道中人和普通人最大的区别就是真气的使用。
在不使用真气的时候,武道中人身体素质的极限,比普通人再强也是有限的,只有在使用真气后,才会造成天上地下的区别。
这个秦守安,刚刚最单纯的身体力量,竟然能够和敖遨蛟使用真气时的力道抗衡?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敖遨蛟无法理解的同时,秦守安已然转过身来,继续挥舞着大开大合,刚猛霸道的棍法,一下下地砸过来。
敖遨蛟短暂的茫然后,回过神来,利用南海剑派不传之秘的船拳步法和秦守安缠斗,只待秦守安露出破绽,再一击制地。
破绽!
敖遨蛟很快就发现了,秦守安在身法的灵活程度上是不及他的,眼见秦守安挥棍时,左腿总是稍显迟缓。
似乎是袍子下藏着什么大型物件,会妨碍到他的步法……难道是某种隐疾之类的?
正因为如此,敖遨蛟找到了秦守安的破绽,一剑刺向秦守安大腿内侧,膝盖往上一点的位置。
秦守安也是愣了一下,这敖遨蛟的剑法怎么如此下流?
这要被他刺中,琅琊王府就要绝种,亲王爵位自他死后就要回收。
就算从皇族过继一个儿子,那也不是他的种了,有何意义?
这么想着,秦守安怒不可遏,真气汹涌而出,充溢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纵身跃起!
从敖遨蛟头顶飞掠而过。
带着猎猎风声!
他一棍敲中了敖遨蛟的后背,敖遨蛟一个踉跄就往前冲,从他胯下摔过去,然后脑袋又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只觉头昏脑涨,顿时就晕厥过去。
敖遨蛟想不明白的是,这天道门的战斗技法怎么如此诡异?
秦守安为什么在袍子下还藏着兵器,他是算准了打斗的时候,要从对手头顶跃过从而偷袭吗?
“怎么回事?”白姬从唐婉蓉身边走了过来。
“按道理他虽然后背挨了一下,应该可以借势倒地,一个翻滚就能起身……怎么直接晕倒了啊?”
黑姬紧皱着么头,然后恍然大悟地佩服:
“你在袍子下面藏了迷药,瞬间把他迷晕。果然,这就是江湖,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黑姬决定,从此以后她也要在袍裙下面放一些迷药,说不定有出其不意之妙用。
秦守安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睑下的颧小肌和颧大肌不停地跳动着,更强忍着眼轮匝肌和皱眉肌,终于神色稳定,面无表情。
“听闻敖遨蛟是随时可以晋级九品,只是在苦苦压住境界,好让自己的基础更加稳固,把真气凝练到极致,那些刚刚晋升的九品下,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白姬有些意外战斗结束的莫名其妙,但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秦守安那将慈姝仙坊拍成两边的惊天一掌,外溢的真气强度,也远远超过了她和黑姬这样的八品巅峰。
秦守安是不是可以取代敖遨蛟,成为真正的九品之下无敌?
这已然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要知道八品巅峰挺多的,但真正越过这一步,进入九品境界的却少之又少。
他还这么年轻,甚至比黑姬和白姬还小一些。
“你刚刚一番剧烈打斗,晚上可以泡泡药汤池。”黑姬富有心机,自然不会太过于直白地诱惑他来提点两姐妹,但趁机使用了含蓄而隐晦的暗示。
“剧烈?”秦守安摇了摇头,他原本以为还会过上几招的,敖遨蛟会这么快倒下,纯属意外。
剧烈不至于,刚刚热热身的程度,还不如和重画媚对上那一掌消耗的真气——硬抗九品高手一招,远远超过和八品巅峰的整场较量。
不过泡药汤池完全可以,谁不喜欢泡药汤池呢?还有三个大丫鬟的补肾益气按摩手法,虽然无用,但很舒服。
这时候房之湄和归铃篙也走了过来。
房之湄看着秦守安的目光格外柔软些,但她也没有说话,只是躲在嫂子的身后。
她想起了秦守安说的那句话,他和他的心上人,因为身份和各种压力,连表述心意都很难做到,更遑论在一起了。
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她和他……大概不是吧,房之湄这么想着。
可她若要和他在一起,相府三小姐和琅琊王世子,这样的身份几乎就不可能在一起,还有什么压力比宫中施加的阻碍更大呢?
夜色下,她的目光如灯火摇曳,映照在他身上越是明亮,他身后的阴影也越发深邃黑暗。
“世子好武功,以后我对你心服口服。”归铃篙挺身上前,人未至,胸怀为先,表达了她的大度和宽容。
从此既往不咎,再也没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对他刮目相看了。
“只要嫂子以后不要搬着小板凳看戏就好了。”
秦守安微微一笑,眼角的余光却瞟见房之山果然是趁房之湄和归铃篙走过来的时候,悄然摸进了相府。
“都散了吧。”唐婉蓉走了出来,威严地环视左右。
有些街坊邻居大半夜的披着衣衫站在凉风中看热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都打完了兀自在那里意犹未尽地张望。
秦守安也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昏厥的敖遨蛟身上。
有几个服饰打扮明显异于新秦风俗的男子,犹豫不定地围了过来。
“江湖事江湖了,伱们三王子刚刚只是在较量中输了一招。”秦守安对那些大概是敖遨蛟随从的男子说道。
他们默然不语,只是又走过来了一点。
他们三王子是八品巅峰,他们可不是。
旁边王府的护卫和佣兵虽然收起了兵器阵仗,但随时可能围上来把他们也逮了。
“输了一招不算什么……重点是,他辱我师尊,我尚未和他清算!”
说完,秦守安提起敖遨蛟,往空中投掷!
他自己的身影也拔地而起,一棍就甩在了敖遨蛟的小腿上。
再一脚把敖遨蛟踢的更高,手臂甩出,长棍又砸在了敖遨蛟的大腿上。
棍棍砸在骨头上,皮开肉绽的清脆响声,间或有骨头被砸中的龟裂声并不明显地传来。
嘭——
敖遨蛟的身体砸落在地面上,他的随从这时候再也顾不得旁边虎视眈眈的王府护卫和佣兵了,嘴里叫嚷着南海国的俚语,神色焦虑而恐惧地盯着秦守安。
“希望你们这些蕞尔小国的未开化之民懂得,踏足我新秦,便要遵守我新秦的礼法,父母师尊不可辱!”
秦守安冷冷地说道,“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若有下次再辱骂我师尊,我必杀之。”
这些南海国人,不会说新秦语言,倒是能够听懂,连忙抬起敖遨蛟离开,看身法竟然都有中手的实力——跟归铃篙差不多。
归铃篙把欲说还休的房之湄拉回了相府,唐婉蓉紧皱着眉头,盯着那些看热闹的街坊邻居,眼眸中的冷意让他们只觉再看下去也索然无味,纷纷溜走。
“夜了,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唐婉蓉很清楚,今天晚上并不是简单的街头斗殴,打完就没有了下文。
南海国的三王子,身份地位远较荣青书重要……唐婉蓉只觉得手中的茅纸都不够用了,他这屁股就擦不干净!
荣青书的事儿才刚刚开始发酵,会给他和王府带来什么影响,还无法完全确定,现在他又把敖遨蛟给打的半死不活。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谁让她和琅琊王府已经完全捆绑在一起,他又是未来的琅琊王,而她却是琅琊王妃。
他惹下的这些事儿,不是她说和她无关,别人就不会来找她的,唐婉蓉目光幽怨地盯着秦守安。
她帮他办事没有关系,但是他最好懂得事后多写几封信给她。
那些字迹中也要少些杀气,多些温柔,能让她目睹以后便觉有风月旖旎环绕,见之心喜。
王府女主人发话,秦守安便带着三个明显有些兴奋的大丫鬟进府。
明士隐依然站在街上,韦良宰带着护卫在周边巡视了一圈,又特意安排今天晚上加强戒备以后,和明士隐站在了一起。
“南海国以蛟为图腾,《述异记》云:水虫五百年而化蛟,蛟需千年化为龙,再五百年化角龙,再千年为应龙——也就是我新秦之真龙。”明士隐一直悠然旁观,从不认为敖遨蛟能对秦守安造成什么威胁。
“明先生,怎么忽然有此感慨?你是觉得那南海国三王子,算得上是蛟?”韦良宰其实还是有点佩服敖遨蛟的,年纪轻轻如此高的修为,可惜脑子不大好。
由此可见,人最重要的还是把脑子修理好,否则就像这敖遨蛟,若不是世子温柔心善,当场就得命丧黄泉。
“最多算蛟吧。我们世子……算了,和你说一件奇怪的事情……”
明士隐压低声音,“今天我在教坊司东院望气,发现有一红一金两道贵不可言的气运交融。金色是我们世子,不知道那红擞质粲诤稳恕�
“交融?是哪种交融?”韦良宰不由得嘿嘿发笑,男人心照不宣的那种笑声。
“是否在翻云覆雨,光看气息倒是看不出来。”
明士隐微笑,“按道理来说,今天能够和世子翻云覆雨的,只有圣珺姑娘。至于其他女子,哪怕再怎么美貌多姿,也没有资格得世子临幸。”
“我倒是听人提了,说那圣珺姑娘其实来自日月山,身份尊贵无比,两院魁首纯粹就是嬉闹的名号而已。”
韦良宰饶有兴趣地说道,本就没有资格冲着人家圣珺姑娘去,在西院玩耍的也很开心,自不会意兴索然。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教坊司望气吗?”
“不知。”
“我听说陛下偶尔会去教坊司,我就想试试运气,看能不能观望到陛下的真龙之气,再和世子的气运比对一下。”
韦良宰闻言,沉默不语地盯着明士隐,要不要和明士隐断交?似乎有点晚了。
“结果却看到了红色的气运……我怀疑这圣珺姑娘命里当是母仪天下之人,她原本在教坊司要等待的就是真龙天子,结果她等到的是我们世子……你说她是等错了,还是等对了。”明士隐眉头深深地皱拢,若有所思地看着韦良宰。
“明先生,你我从未认识过,将来若得偿所愿被诛十族,请不要说认识我。”
韦良宰朝着明士隐深深作揖,落荒而逃。
……
……
走进王府内院,黑姬白姬和三个大丫鬟聊着天,默契地故作随意走做,跟着往海棠春坞的方向走去。
唐婉蓉随她们去了,把秦守安拉住,走向了远香堂。
秦守安第一天回府的时候,唐婉蓉就是在远香堂和他说清楚了老王爷的死因。
“黑姬和白姬,她们并非有什么男女情爱之心,似乎是觉得你能够给她们带来武道修炼上的提升?”唐婉蓉没有开门见山,坐下闲聊一般。
“我知道。可我对日月山的修炼路子一窍不通。”秦守安摇了摇头,他并不居功,更认为是黑姬和白姬的机缘,她们勤修苦练,遇到合适的契机,依然会水到渠成的突破。
丫鬟端来茶水,安静地退下,又把临水的烛台点燃,整个远香堂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这样唐婉蓉和秦守安深夜独处,也不至于招来闲言碎语,即便府中都是下人,可这些下人平日里和三坊七巷的其他府上也多有接触,不得不注意点。
“我以前和你说过,遇到事儿的话,最好和我商量商量。”唐婉蓉看着秦守安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的时候,她才语气温和地说道。
还是那种关系不远不近的长辈,不适合疾言厉色,却要表达一点点不满的疏淡语气。
有段时间没有这么刻意调整语气了,唐婉蓉略感不适。
“抱歉,今天有点突然,而且敖遨蛟他算是触我霉头了。”
“怎么说?”
“他倒下后,我和他们的人说,新秦礼法父母师尊不可辱。可是实际上父王受辱,我却无能为力,心中憋气……恰逢敖遨蛟还辱我师尊。”
秦守安轻轻拍了下茶桌,语气却很重:“我暂时没办法把太后打一顿,还不能把敖遨蛟打一顿?”
“暂时?”这个词把唐婉蓉吓了一跳,难以揣摩出他的真实意思。
她犹豫片刻,看了看远香堂左右,想着正好黑姬和白姬去了海棠春坞,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你别说老王爷的丧事规格降低这事了——就连陛下都没有安葬进皇陵,龙棺依未曾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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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街尾扫荡℡老板打赏十万起点币!
感谢大家的支持,首订比夏花预计的可能要高不少,非常高兴,以后专门吃这本书的饭了!
敖遨蛟怎么被砸晕的,可能有些读者不清楚,夏花也不好明说,总之真气充溢全身,把身体每一个部位都练成了钢筋铁骨。
感谢方片Q、我是秀公主的蚂蚁、方片Q、◆﹏街尾扫荡℡、书友20220509001204494、天气天气天气天气、铁一马、08年毕业生。95豆、遥遥回望的慷慨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