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从翠蝶口中得知梅儿早在三日前被常洵休弃离宫,如今不知所踪。太子圈禁宫中,终生不得自由。毕竟关系皇家体面,自然不能惹人非议。对外只说,太子身子羸弱,于宫中休养。
行程就在明日,她只是觉得思绪百转千回,终究下定决心去见常洛一面。有些事,若不现在弄个清楚,或许她一生都无法触及真相。
是夜,玉兰服侍她歇息。她只是乖乖配合着,等玉兰去后。即刻从榻上翻身而起,匆匆披上斗篷溜出了端阳宫。
明日太子就要启程往陪都去,今夜是她最后的机会。好在今日圣上恩准太子留在寝宫,以便明日一早向恭妃辞别。
一个人匆匆行走在宫道上,她丝毫不敢放松。小心翼翼地绕开大道,只是沿着早已熟悉过的小路歪歪斜斜往端本宫去了。
端本宫早已人去楼空,苏苏沿着后墙靠近,足尖轻点只是身轻如燕地越过宫墙,落地的瞬间方才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进来了,好在没有人发现。
毕竟不知这里的底细,苏苏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顺着宫墙一点一点往前摸索着,四处打量之后并未发觉有巡逻的侍卫,这才稍稍直起身子。瞬间觉得轻松许多,快步朝着大殿靠近。
出乎意料,整个端本宫竟连个人影儿都没有。连个亮灯的屋子都没有,苏苏立于大殿之外,抬头望着紧闭的殿门,不觉叹息一声:“原以为还能见上一面,谁知竟也成了奢望。”
倒不是为了太子圈禁难过,她只是觉得真相又离她远了许多。或许翠蝶是对的,既然常洵待她如此好,她何不放下这一切呢?
可是真的可以吗?答案是否定的,她每日面对常洵,心里头不知闪过多少疑问。即便她不去追查真相,又如何能够与他如当初一般坦诚相待。
他们各怀心事,谁都看不清对方的心。这样的两个人,如何能够结为夫妻呢?她不能理解,也不能强迫自己坦然接受。
转身望着天边的圆月,不觉苦涩一笑:看来今夜是要无功而返了,太子啊太子,即便我们不曾相识,也愿你此去平安。
“什么人?”一个冰冷的男声传来,苏苏只是觉得心砰地一阵跳动。匆忙转身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转了一圈儿之后,却并未瞧见有人。
半晌不见有声音响起,她只是壮着胆子开口道:“还请阁下现身!”这里是皇宫大内,苏苏料定此人若不非太子,便只能是潜入宫中的刺客。
不管究竟是谁,她总不能这样坐视不理。此刻她只能在心里祈祷,最好是太子。
随着一阵旋风迎面而过,苏苏不免下意识后退一些。待她回神,眼前已站着一位身着玄色衣衫的年轻男子。分明就是常洛,只是许久未见,倒是更清瘦了些。
只见他一袭玄色长袍,手中握着一柄玉箫。肤若白雪,如墨长发被风扬起,自是别有一番神韵。一双剑眉入鬓,星眸深不见底。不知为何,苏苏忽然觉得心里一痛。却又不知为何,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峻,却依旧移不开视线。
“你是何人?”苏苏望着他,不免一阵出神。只是猛地回神,一脸警惕地望着她。方才那股旋风她是再熟悉不过的,只是这世上除了师父和师兄,不可能还有人会这样的工夫。眼前人,她从未见过,自然不可能与师父和师兄有关系。
今夜是他留在宫里的最后时间,却终究没有勇气去见苏苏一面。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唯一能够排遣思念的方法,就是坐在屋顶上远远地望着端阳宫出神罢了。
苏苏从翻墙而入的时候,他便已然察觉。只是不知来人是谁,也就隐忍不发。瞧见来人只是一身斗篷将身子和面容遮了个严实,无奈只好按兵不动。瞧见来人只是呆呆站着,不免心生疑惑。
随后见苏苏似乎颇为惆怅地抬头望月,不免开口询问。或许是冥冥之中的牵引,他竟头一次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更没想到的是,来人竟然如此大胆。分明是不速之客,却还斗胆请自己相见。许是许久未曾如此好奇了,他只想好好会会这个神秘来客。
扬手将苏苏发上的斗篷褪下,苏苏猛地后退,脚下一时踩空。身子一个趔趄,便直直往阶下倒去。许是求生心切,她伸手将常洛手中的玉箫抓住。伴随着一声惊呼,两个人便一同往阶下倒去。
在落地的瞬间,却并没有传遍全身的疼痛。反而是听到一声闷哼从身下传来,这才低头望见了常洛。斗篷落下的瞬间,常洛才看清来人是苏苏。原本就已万分震惊,这才一时大意竟和她一同倒了下去。
在落地之前,他早已双手抱着苏苏的身子,一个转身便将苏苏护在身前。倒下去的时候,苏苏这才万幸没有伤到。
苏苏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只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这边未及起身,只是撑着身子半跪在常洛身边:“你怎么样?”
常洛见她笑脸儿皱成一团,只是一脸抱歉地向自己询问着。忽然觉得心下融化了大半,只是转瞬想起他如今处境。方才的欣喜若狂便被生生压下,淡然拂去苏苏落在他手臂上的玉手:“没事!”
苏苏明显感觉到他的冷淡,手臂僵持在半空中,抬头望着他已然站起身。良久,只是自顾从地上爬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常洛已没有勇气看着她,只是背过身去站着:“你走吧。”声音依旧冷淡,叫人不免觉得疏离。
“哦!”分明感觉到他的冷淡,苏苏也只是有些低落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这才重又转身望着他的背影道:“你是太子殿下吗?”
常洛握着玉箫的手不觉颤抖一下,只是启口淡淡道:“不是!”为什么要说不是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没有勇气面对苏苏吧,毕竟当初苏苏服毒,多少是他的错。如今他这样处境,的确不该与她再有瓜葛。
听到这样一句,苏苏眸子里的光彩瞬间熄灭。转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瞧见常洛依旧站在原地,只是好心提醒一句:“宫里高手很多,阁下不如早些离开的好!”既然不知太子,想必便是不速之客了。
只是瞧他方才随着自己摔倒时的毫无防备,便暗自猜度他或许工夫并不十分高明。没有回应,她只是自顾摇摇头。伸手将斗篷重新整理一番,这才提步去了。
常洛等了很久,直到苏苏地脚步声消失才转过身。望着苏苏离开的方向,只是不觉握紧了手中的玉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