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男那双充斥着暴戾的眼珠子死死盯了赵猛两秒,最终还是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领着赵猛,穿过舞池。
舞池里,疯狂扭动的人群,汗臭与荷尔蒙混合的气味,几乎要将人淹没。
他们来到酒吧后巷,一扇厚重的铁门前。
蝎子男敲了三下,一长两短。
铁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
房间里只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骚气的花衬衫,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但他一抬眼,那股阴冷的劲儿,让房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他就是“沙先生”的头号马仔,阿坤。
阿坤从上到下地打量着赵猛,那视线很慢,很细,带有一种解剖般的审视感。
他用食指的关节,在油腻的木桌上“笃笃”敲了两下。
那声音在压抑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朋友,面生得很啊。”阿坤慢悠悠地开口,普通话带着一点本地口音,“你说月亮是红色的,有什么证据吗?”
赵猛没有半句废话。
他从夹克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推到阿坤面前。
这张纸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普通的草纸。
阿坤拿起那张纸,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酸味。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防风打火机,“咔哒”一声,蓝色的火焰窜起。
他将火焰凑近纸面,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均匀地烘烤着。
奇迹发生了。
原本空白的纸面上,一行歪歪扭扭的褐色字迹,缓缓浮现出来。
“塔寨来的朋友,带着一份大礼。”
这正是情报贩子与他约好的验证方式,用米醋写下的密文,只有加热才能显形。
阿坤的表情终于松弛下来。
他挥了挥手,示意门口的蝎子男出去,然后将那张纸凑到火焰上,看着它烧成一小撮灰烬。
“说吧,什么大礼?”
“一份能让糯卡伤筋动骨的大礼。”赵猛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动作沉稳,毫不客气。
他直视着阿坤那双蛇一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知道糯卡在湄赛河下游有一个秘密仓库,里面囤积了他下个月要出给欧洲买家的所有货。”
赵猛停顿了一下,让这个信息的重量,有足够的时间在阿坤的脑子里发酵。
“价值……至少五千万。”
阿坤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五千万!
糯卡的这个仓库,他们花了巨大的代价查了很久,始终一无所获,没想到今天竟然从一个外人嘴里听到了。
他强行压下内心翻涌的贪婪与震惊,脸上挤出一丝冷笑。
“我凭什么相信你?”
阿坤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摆出一副谈判的姿态。
“你一个塔寨的人,为什么要帮我们对付糯卡?玩无间道吗?”
“因为糯卡黑了我们三千万的货。”赵猛的回答简单、直接,充满了最原始的动机。
“我们老板咽不下这口气。”
他这话说得合情合理,黑道上的火并,百分之九十都是因为钱和面子。
“但我们人生地不熟,强龙不压地头蛇。所以,老板让我来找沙先生合作。”
赵猛的表演恰到好处,既有被逼无奈的憋屈,又带着一丝不甘的狠厉。
他顿了顿,看着阿坤的眼睛,抛出了一个让对方根本无法拒绝的条件。
“这个仓库的位置,我免费送给沙先生。”
阿坤的金丝眼镜后面,闪过一道精光。
“我们不要货,不要钱,只要一个结果。”赵猛的声音压低了,充满了诱惑。
“让糯卡知道,黑了我们塔寨,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提议,完美地解释了动机,同时又展现了巨大的“诚意”。
阿坤无法拒绝。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他沉吟了片刻,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其中的利弊和风险。
最终,贪婪战胜了理智。
阿坤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花衬衫。
“你在这里等我,我要向老板汇报。”
房间的门被关上,将赵猛一个人留在了里面。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焦躁或不安。
他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后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小口地品尝着。
同时,他的余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门的位置,窗户的位置,通风口的大小。
他在脑中迅速推演着,如果对方翻脸,自己从哪个方向突围的成功率最高。
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通过隐藏在墙角的针孔摄像头,清晰地传到了另一间更为奢华的房间里。
房间的正中,一个穿着唐装的男人,正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
他就是沙先生。
半小时后。
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阿坤走了回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兴奋和凶狠的表情。
“我们老板同意了。”
阿坤走到赵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但是,他要亲眼看到你的‘礼物’。”
“明天晚上,你带我们的人去。”
阿坤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情报是真的,你,就是我们沙先生的朋友。”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右手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一个利落的切割动作。
“如果是假的……”
“你就留下来,喂鳄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