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宁走到一台织机旁,一位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工正专注地工作着。
“小妹妹,你这织机,我瞧着和我家里的不太一样,它好像自己会动?”李秀宁好奇地问道。
女工闻声抬头,看到李秀宁亲切的笑容,紧张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她有些自豪地说道:“夫人,这叫自动织机,是工部苏尚书设计出来的宝贝!您看,我们只需要用脚踩动踏板,这上面的梭子就能自己来回跑,比以前那种手摇的,快了不止十倍呢!而且织出来的布,又平整又紧实!”
李秀宁眼中异彩连连,她忍不住坐上了一旁的空位,在女工的指导下,有模有样地尝试起来。
“哎呀,真的快好多!”
李秀宁发自内心地惊叹,“这可真是个巧夺天工的设计。”
她一边踩着踏板,一边与女工们闲聊起来。
“你们在这里做工,累不累?工钱给得足吗?”
“回夫人的话,刚开始学的时候是有点手忙脚乱,现在熟练了,一点都不累。”
“工坊管我们两顿饭,每个月按我们织的布匹数量算钱,多劳多得。”
“像我手脚快一点的,一个月能挣一两银子呢!”
一位看起来颇为爽朗的大姐高声回答,引来周围一阵善意的笑声。
“一两银子!”
李秀宁故作惊讶:“那可真不少了。你们拿着这些钱,都用来做什么呀?”
“当然是补贴家用了!”
之前那位年轻女工抢着说,“以前在家里,就靠我爹和我哥下地,一年到头也剩不下几个钱。”
“现在我能挣钱了,我娘说,我说话都比以前大声了!”
她的话引得女工们哄堂大笑。
另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工感慨道:“是啊,以前总觉得女人家,离了男人就活不了。”
“现在自己手里有钱了,腰杆子都挺直了。我想给我家闺女买身新衣服,想给我爹娘扯二尺布,都不用再看当家的脸色。”
“这种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对!我家那口子现在对我可好了,还主动帮我带孩子呢!”
“我攒了些私房钱,打算让我儿子开春也去上学堂!”
听着女工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她们的话语朴实无华,却充满了对新生活的自豪。
李秀宁看向不远处含笑而立的李岩,眼中的爱意与敬佩,几乎要溢出来。
这,就是她的丈夫。
他不仅给了天下百姓温饱,更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无数女子的命运,让她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尊严。
而李岩,则悄然离开了热闹的工坊,独自一人,信步走到了不远处的幽州府衙。
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府衙对面的一棵大槐树下,像个普通的过客一样,静静地观察着。
府衙的大门敞开着,门口不再是过去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而是换成了几位身穿笔挺制服,精神抖擞的年轻文吏。
最引人注目的,是门口立着的一块巨大的告示栏。
上面用清晰的楷书,张贴着朝廷最新的政令,幽州本地的税收标准,各类民事纠纷的办理流程。
甚至还有府衙各级官员的姓名,职务和职责范围。
一切都公开透明,一目了然。
不时有百姓上前,或驻足观看,或向文吏咨询。
那些文吏的态度都极为耐心,丝毫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这位小哥,俺不识字,能麻烦你给俺念念,这上面写的,今年咱们种麦子,一亩地到底要交多少税吗?”
一个老农模样的汉子,有些忐忑地问道。
一名年轻文吏立刻笑着迎上去:“老乡,您别急。告示上写得清清楚楚,陛下仁德,今年风调雨顺,幽州又是模范之区,夏税定为三十税一。您要是自家种的田,一亩地打了三百斤麦子,就交十斤上来。绝不会多收一文钱!”
“三十税一?才十斤?”
老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地又确认了一遍。
“没错,就是十斤!”文吏肯定地答道。
“老天爷啊!皇上真是活菩萨啊!”
老农激动得眼眶都红了,对着皇宫的方向,就要跪下磕头。
文吏连忙将他扶住:“老乡,使不得!陛下说了,不兴跪拜,您只要把日子过好了,按时交税,就是对陛下最大的忠诚了!”
李岩站在树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吴元推行的新式吏治,看来在幽州执行得不错。
公开、透明,是杜绝腐败最有效的武器。
夜幕降临,李岩与李秀宁在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投宿。
两人要了一间上房,又在大堂里点了几个小菜,准备一边吃饭。
一边听听南来北往的客商们高谈阔论,这是了解时事民情最直接的方式。
刚坐下没多久,邻桌几个年轻人的对话,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那几位年轻人,都穿着洗得发白的儒生长袍,但一个个精神饱满,意气风发。
看样子,是准备赴京赶考的寒门学子。
“王兄,你对此次春闱,有何高见?我听闻,陛下对格物之学颇为看重,策论题,怕是会从此道出题啊。”
“正是!张兄所言极是!我等寒窗苦读十余载,读的都是子曰诗云。”
“可如今的天下,早已不是空谈仁义道德就能治理的了。”
“陛下在格物学堂开篇明义就讲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话,当真是振聋发聩!”
被称作王兄的学子,情绪激动地说道:“没错!我们前几日去参观了幽州的兵工厂,亲眼看到了那能日行百里的蒸汽机车雏形,看到了那能将百炼钢锻造成型的水力重锤!”
“那是什么?那就是格物致知的成果!是实实在在能强国富民的大学问!”
另一名学子也加入了讨论,他举着茶杯,慷慨激昂:“所以,我认为,未来我华夏的强盛之道,不在于文章写得多么花团锦簇,而在于实业兴邦!修路、开矿、建工坊、造机器!让天下百姓有衣穿,有饭吃,有工做,这才是最大的仁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