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通山。
杂草丛生，乱林围拢。
姬源踩在草地上，耳边有雀鸟的叽叽喳喳和野兔在草地上跳跃的沙沙声。
隐约间，好像还有胡成信中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万通山曾是一个无名的小山峰，被师父了五十两买下的，没什么说法。”
“师父常年游历，一两年才能见一次面。不过万通山中弟子的情况，师父都了如指掌。通常都是师兄们代师收徒、教徒。但无需担心师兄们的水平。”
“山上的师兄虽然性情有些古怪，但对自家师兄弟都很好。”
“师兄弟们说过的话，选择性的听。不然你的心情就会不太美丽。”
“心态放平，切勿因为食用了山宝而飘飘然……”
姬源缓缓登顶。
这万通山确实如胡成所言，平平无奇，甚至都有些荒凉。
山上既无巡视，也无岗哨。
姬源此刻登顶，只看见了一个还算阔气的大宅院。
约摸有伍家三分之一那么大。
虽然一样望过去年份有些久了，可还算气派。
门前。
一个身形中庸、皮肤黝黑的平头汉子，笑眯眯望过来。
姬源快步走上前，拱手作揖。
“小子姬源，见过前辈。”
眼前的男人，应该就是胡成提到的万通门十弟子班农。
一眼看过去，无论名字还是长相，都是妥妥的老实人。
“还叫什么前辈啊，叫我师兄就行。”班农笑着开口，嗓门很亮。
“啊？”
姬源一愣，“不应该有摸根骨、看天赋、再加上考校吗？”
他事先打听过蛇影门和银剑门的收徒流程。
摸骨看根骨，还有独特的手段看你的悟性天赋，还会出题，考你的心性如何。
甚至他们还要看长相，长相太丑的也不要。
这还是筛选外门弟子的流程，一场大试，动辄一两旬时间。
也算是阳山郡的一大盛事。
万通门虽然特殊，弟子不多，可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姬源想象中应该更加严苛才对。
他甚至都做好了考校数月的准备。
“十八岁的镇魔官、不靠镇魔司石像修出的半步观山，山宝洗炼过的根骨天赋，胡师弟认可的品性。”
“该测的，老天爷都已经帮着测过了。”
“哪里还需要我这个普通人来指手画脚啊。”
班农爽朗的笑着，“我听过小师弟伱进郡城就在家中等着了，不曾想你今天才来。”
姬源连解释道，“山门威名赫赫，师弟我自然想用最好的状态来面对了。”
“哈哈哈……若是连小师弟这样的人才万通门都不收，那只能说咱们万通门有眼无珠。”
“你的那封书贴，可是师父亲自写的。所以在路上耽误了久了一点。”
两人有说有笑，就推开了大宅子的门。
门内。
是一块血红色的沙场。
姬源看着地表，隐隐有热浪扭曲空气。
“这是咱们山上的校场，小是小了点，但够用。”
班农笑着解释，“师父如今还在荒州，暂时无法回来。”
“就暂时由为兄代劳，教导你修行之上的困惑。”
两人脱了鞋子。
踩在红沙校场上。
嘶……
一股股滋啦滋啦，如同烤肉的声音从脚心升起。
好在姬源已经是淬身境界的强横武夫，否则这一脚踩上来高低是个几级烫伤。
但是……
气血的流转好像加快了。
从脚底开始，那一道道气血好似泥潭里的鲶鱼，疯狂的摆动着将原本死气沉沉的身体‘泥潭’给晃动开。
姬源还没施展功法，奔流声就自行响起了。
他眼前一亮，看向班农。
“活血化瘀，活血化气，越激烈的气血，淬骨的效果就越好。”
班农解释了一句。
大宗门果然是大宗门，一个校场便是一块宝地。
在此地锻骨，必然事半功倍。
前世之人对名校、重点趋之若鹜，图的不光是名师，还有那些常人难以接触甚至是难以想象的资源。
“小师弟，脱了上衣，打一遍拳来看看。”
姬源点点头，站在红沙地上深吸了口气。
而后缓缓打起拳桩。
一条条肌肉随着姬源的出拳而绽放开来，胸膛的肌肉在每一次发力时，棱角似乎都会弯曲，好似牛角纹路。
背上的肌肉，在完全发力的时候。
更像是一张似牛非牛的牛魔面门。
“前朝号称天下第一筑基之法的，牛魔大力拳。”
班农一语道破。
“这门功法威力巨大却凶险无比，非常人不可成。”
“而且牛魔大力拳是剑走偏锋，修行到最后很可能由人入魔，故而在大乾被封禁，很少有人能够修行和接触到。”
“不过这门拳法在淬骨之后，据说有魔纹附骨，身强如妖魔，直接能让修行者强上数成，单论体魄强度，同境之内几乎无敌手，异常恐怖。”
“你如今修行到什么境界了？”
“玉骨、也可能到豹响层次了。”
班农说着，走到姬源的身边。
突然伸出手指，重重的点在姬源的身上。
“再出拳。”
姬源点头，开始完全发力。
砰砰砰……
一拳拳朝着身前轰出，体内顿时筋骨齐鸣，胸骨与气血结合，放出异样的声响。
而面前挥出的恐怖声爆，更是让班农赞叹。
“好重的拳。”
“你的气力，褪凡武夫也远不如你。”
“单靠牛魔大力拳应该做不到吧？”
“我的力气，确实自幼便比同龄人大许多。”
姬源如实相告。
“好好好……”班农连叫三声好，随即说道，“有豹响层次，你的气力就更上一层楼。”
“而且你的体魄强度已经毋庸置疑，在这个层次，就算是咱们同门的师兄弟，应该也少有人能胜过你。”
“而且你如今才十八岁啊，已经有豹响层次……”
班农笑着摇头。
虽然他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这位小师弟的天赋异常惊人。
但真正亲眼所见之后，他被姬源的天赋惊叹到。
“那你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在淬身境界走到极致，修行到雷音层次。”
班农说道，“其实雷音这个层次，寻常天才是不推荐练的。”
“因为修行起来太耽误时间，阳山四姓，有五年淬身的说法。”
“就是用五年时间从玉骨到雷音。”
“这时间听上去够长了吧，可这标准，是对顶级天才而言。”
“寻常天才，十年甚至十五年，更大可能是这辈子都可能到不了雷音层次。”
“苦熬无望，最后耽搁了迈入下一层次。”
“这样的天才，阳山郡每年都有。”
“能到雷音固然未来前途远大，但这话是说给顶级天才听的，寻常人……”
班农呵呵一笑，“就比如师兄我，三十岁的时候才堪堪到雷音层次。”
说着话。
班农缓缓躬身，好似张弓一般。
猛地挺起。
砰！
一道雷声，极为迅速的在耳边炸响。
而姬源眼前的班农，也瞬间消失不见。
“而且雷音之境，一不小心有殒命的风险。”
班农的声音，在姬源身后响起。
姬源猛地回头。
只看见一只拳头轰然砸下。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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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空气激荡，带起道道劲风在姬源的脸颊一边落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隐约间姬源还看到了极为纤细的电弧。
但……好快！
无论是速度还是出拳，都极为惊人。
怒心明镜的极快视力，也跟不上班农的速度。
虽说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班农没有释放杀意，但这种速度若真放在战场上，眼睛跟上了身体也未必跟得上。
这位班农师兄也是。
看着浓眉大眼的，结果铺垫了那么久什么什么‘顶级天才才能修行雷音’，下一秒自己一躬身就秀了一波什么叫雷音层次。
“雷音，就是速度和力量更上一层楼。”
“武道嘛……说到底就是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快、更猛、更硬。”
“修成之后，全力出手会带起一抹电弧。”
“想修雷音，需要雷公相助。”
“引雷入身，淬炼己身气血筋骨。”
姬源恍然大悟。
让雷劈自己，才能修行出雷音。
很难想象最初研究出这一境界的武夫，到底是倒霉还是疯子。
“你有牛魔大力拳的魔纹附骨，修行起雷音应该更加容易一些。”
姬源追问，“想要修行雷音，必须等雷雨天吗？”
班农解释道，“没有条件的，自然要等雷雨天，自找雷劈。”
“有条件的，可以去青山阁买雷击符。”
“或者种一片雷击木林，只要下雨，必能引雷落下。”
姬源默默记下。
他又抬头说道，“雷击符我记得是三品符箓。”
“而且因为雷霆有清除邪魔外道之威，是那些邪祟最怕之物。所以雷符在符箓中属于最贵的那一类，一张三品雷符都能卖到四品的价钱。”
雷击符属于是金光符的上位符箓。
“师弟对符箓也这么了解吗。”班农有些意外，随即恍然。
“哦……我想起来了，师弟也是一位符箓师。”
“五师兄就是符箓师……可惜他没在宗门，不然可以让他给你画一些。”
姬源也是可惜。
攻伐类符箓的品阶，一般和武道境界挂钩。
一品就是能对力壮造成伤害、二品就是气劲，三品便是血勇。
四品自然就到了淬骨境界。
只要和淬骨沾上边的，那价钱都得翻翻。
寻常三品符箓在镇魔司库房的售价是三到五个镇魔点。
一张雷击符，则直接要价十点。
都能买五斤三阶妖骨了。
班农的声音姗姗来迟，“四院里便有师兄种下的一片雷击木林，等阴雨天，师弟直接上山就行了。”
“哦？”
姬源眼前一亮，“多谢师兄。”
班农摆摆手，“谢什么，本来这些就是用来给师兄弟们修行的嘛。”
“等你雷音修完了，褪凡境界需要的咱们万通门大院里也都有。”
“咱们万通门弟子少，这些东西自然也就不需要用什么点数来兑换，来就有。”
“唯一的缺点就是兵器、符箓、丹药这一类的资源，咱们库房里不多。得靠自己。”
“好在咱们师兄弟整齐，经常往家里带点……”
“这红沙场、雷击木林，都是师兄们置办的。”
姬源点头。
对万通门的习俗大抵也明白了一些。
家里的东西随便用，出息了就带点的东西回来补贴一下。
最好是开一门副业。
而且师兄们…至少胡成和班农，确实都够热情的。
“敢问师兄，褪凡境又有几层？”
姬源追问一句。
班农解答道，“血、气、骨，三者接连贯通，生生不息，为合一层次。”
“合一层次，血勇如常，劲气即生，不用再考虑那什么几十息全力施展的劲气要如何分配。”
“合一武夫，能接连不断的大战一天一夜，强盛者还要更甚一些。”
“第二层，叫长寿。”
“延长寿命二十载，修补暗伤。武道中武道宗师们将这一境称为天地反哺……”
“因为许多武夫的隐疾都在修行到这一境后消失了。”
“战力未必有多大提升，但好处嘛……却让人趋之若鹜。此境之所以被称为褪凡的原因也是因此。”
“褪凡同样也有个修行到至极的境界，叫做圆满，这就等你修行到褪凡再讲吧。”
姬源默默记下。
他随后就在红沙场上开始修行。
利用脚下不断奔涌的热流，来淬炼自己全身的骨。
修行速度比起从前，快了一倍不止。
刚回到家。
姬源就看到自家门前站着一个身穿镇魔官袍的男人。
他凑近一看。
“王兄？”
姬源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此人是黑石党的一员，王福。
孔大武组织聚会的时候姬源认识的此人，地地道道的黑石县人，同时也是黑石党八位镇魔官之一。
王福立刻回头，看见姬源像是看见救星一样，“姬兄，你可算回来了。”
“王兄不是去王窝乡除鬼灵了吗？”姬源问道。
王福叹了口气，“唉，你快别提了。”
“据我所知王窝乡中的只有一只鬼灵伯，鬼灵将都不多，但其中的寻常鬼灵却怎么杀都杀不完。”
“好像能原地复活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咱们的人强攻七天七夜，杀的鬼灵估计得有几百上千了，都没再见到那鬼灵伯的身影。”
“没有躯壳的鬼灵吗？”姬源追问，心中同样疑惑。
“对，那些鬼灵里连鬼灵将都没多少……”王福唉声叹气。
姬源也觉得稀奇。
没有躯壳的鬼灵是如何在世间行走的？
而且没有躯壳的鬼灵战力肯定大打折扣。别说普通尸鬼了，就算是鬼灵将、鬼灵将军应该也很难对镇魔官造成太大的威胁。
可王福却说连鬼灵伯的第二面都见不到……
“那王兄来找我是……”姬源问道。
说到这儿，王福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这件小事办成这样，我不敢回去见孔大人啊。”
“所以想着请姬兄帮忙，随我去一趟王窝乡，看看能不能解决此事。”
“正好王窝乡也是你发现的，这也算是有始有终嘛。”
姬源皮笑肉不笑，“这事儿，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还是去找孔大人定夺吧。”
王福脸上笑容一僵，“你……这……”
姬源解释道，“王兄，你可曾见过鬼灵没有肉身而在世间行走的例子？”
王福下意识的回答道，“鬼门打开之后的鬼地。”
“可那王窝乡屁大的地方，也只有一个鬼灵伯，绝无可能有鬼门存在。”
“王窝乡一事已经几日了？”
“七……九日。”
姬源又问，“一般这样的事件，几日能够完成？”
“路远五日，近了三四日，多是因为赶路耽搁，进去鬼灵窝基本都是平推。”王福回答。
姬源说道，“是啊，可你用了九天时间都没能处理好。”
王福猛地一惊，额头上开始有冷汗泛起。
“姬兄的意思是……孔大人已经知道了？”
“我不知道，我也只是猜测。”
姬源声音平静，“再说了，之前只有一只鬼灵伯，不代表你再拖几天的今天还是只有一只。”
“而且你也说了，如此诡异的现象只有鬼地才有。”
“万一你我一块去了，还是拿不下。你该如何？”
“若是因为这几天功夫而生出鬼地，你又该如何？”
王福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那姬兄以为，我现在该如何做。”王福听着姬源的三言两语，已然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对眼前这个年岁不大的镇魔官，心中开始敬畏。
“认错，然后把事情跟孔大人说清楚。”
姬源拍拍王福的肩膀。
“王兄，如今世道诡异之事层出不穷，一时拿不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隐瞒不报最后酿成大祸，才是罪该万死。”
“受教了！”王福郑重作揖，然后飞奔似的跑向镇魔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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