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这山头过得挺苦……”李非看着不远处老头安身的石窝，忍不住多了句嘴。
“哎……老头子孓然一身，天赐圣地组委会没饿死老头子就算不错了，哪敢强求太多？”瘦老头抿嘴一笑，“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老头子，谁会在乎？”
“您为什么不回家或是回你们门派呢？总比在这山头苦捱要强得多啊？”花千寻满是同情地上前温言问道。
“家？呵呵呵呵……”瘦老头笑得一张老脸上满是泪水：“一个废人，满身痼疾，对他们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还要回去浪费他们的钱吗？留在这山头，在病发之时，起码还能求天赐圣地组委会的人施舍一点药渣渣来苟延残喘。好在老头子还有点做那啥？反面教材的价值呢……哈哈哈哈，这话还是上次来送米的小子说漏了嘴老头子才知道的！哈哈哈哈……反面教材……嘿嘿嘿嘿。”
花千寻等老爷子唠叨完，小心翼翼地问道：“上山前，您是哪门哪派的？”
“哎……”老头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北地大漠双刀门……一个小门小派，你们这些年轻人恐怕听都没听说过，老头子经脉全废后，门下的人全走了……”
“双刀门……”花千寻似乎猜出了老头子的身份，她试探着说：“听我爷爷讲古的时候说过一句，大漠双刀门俞长盛俞掌门，为人古道热肠急公好义，就是有点识人不明……”
识人不明，是客气的说法，换句话来说就是太容易信任别人。
这是优点，也是缺点。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有这特质，倒也是好事一桩，因为这样的人虽然在平常生活里容易吃点小亏，但是胜在朋友多，任谁也没法拒绝这样一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人。
但是这样的性格放到一个上位者身上，特别是一个门派掌门的身上，就是大错！身入高位者的权利圈，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别说识人不明了，就是在结交的人选上稍有差池，这种性格特质就会给整个门派带来灭顶之灾！
在你强大之时，或许能风光一时。一旦你稍微势弱，平日里埋下的苦果，就得你自己捏着鼻子自行消受。
看看这老头一脸的尴尬神色，他就是这个识人不明的俞长盛，而且他已经尝到了其中的滋味，而且一尝就是五十多年！
瘦老头苦笑半晌，才讪讪问道：“你爷爷的贵号？”
“万马门第四任掌门，花满堂。前年驾鹤西游了。”花千寻小声地回答。
“花满堂？哈哈哈哈！花大哥……”瘦老头伸出枯瘦的手，捂着脸咧嘴狂笑：“当年要是听了你的话，我俞长盛何至于此啊！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想来，俞老头当年和万马堂掌门的交情匪浅。
“俞爷爷……”花千寻泪眼婆娑着想上前搀扶瘦老头。
笑到最后，李非已经分不清这老头是在笑还是在哭。
“对不住，对不住，光让你们两位听老头子唠叨了，耽误了你们的行程。这边走，这边走。”
笑过之后，瘦老头俞长盛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地对两人致歉，佝偻着身子转身向前方走去。
李非没动，他拄着自己的法杖淡淡道：“笑过火了，犯病了吧？”
此时俞老头身上散发的异种能量波动很乱，刚才他心绪波动太剧烈，想必已经压不住体内的旧伤。
“没事没事，死不了，大赛期间老头子这里配发了临时的通讯工具，等会老头子求牛大主任赏点药就成。”俞老头咧着嘴，一边喘息着一边扭头对李非道。
李非可受不了一个比他爷爷还老的长者在自己面前干受罪，他上前挽起俞老头的手，向火堆边走去：“走，我给你看看！”
“不用，不用，老头子这病是老病了，等死而已，不敢耽误了你们的时间！”俞老爷子被李非强行搀扶着，一边向火堆走一边推脱。
“李非……”后面的花千寻叫了李非一句。
“你要是着急就自己先走吧。”李非扬脸对花千寻说：“我不急，反正明天下午六点前到就成。”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跟你说，我先回营地去拿些衣服被子过来给老爷子！”
没想到花千寻这丫头爱心泛滥得更彻底。
“我先试试。不成的话，我去拿吧。我的速度比你快些。耽误不了的。”李非一边说一边将俞老爷子往石窝边推。
花千寻哦了一下，走到熊熊燃烧的火堆边蹲下，好奇地看着李非忙乎。
李非将俞老头强行推到石窝里躺下，不顾老头身上散发的浓浓异味，蹲到他身前，几下解开他身上的军大衣的铜扣。
大衣下只有一件单薄的旧衬衫，也许很久没换洗，衬衫脏得油光发亮。
强忍着老头身上令人作呕的馊臭味，李非的手颤抖着解开衬衫，将老头瘦的跟骷髅一样的身体露了出来。
什么样得苦难才能造就眼前这样的一副身体啊？
且不说那纵横交错的旧伤，就是老头胸前那一个紫黑色的鞋印和肚子上的拳印，就让人受不了。
这可是新伤！
谁会这么狠心，能对眼前这白发苍苍与世无争的老头下这么重的手？
石窝前烤着火的花千寻好奇地探头过来一看，也捂着嘴瞪大了眼。
“孩子，没事的，老头子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受点皮肉之苦怎能赎罪？”躺在薄被上的俞老头微笑着拍拍李非的肩膀。
“谁做的？”李非强忍着眼眶里的液体不往下掉，咬牙问道。
“没谁……你别问了……”老头咧嘴勉力一笑。
一边的花千寻继承其母亲南方女子的细腻心思，她扯扯李非的衣服，低声道：“李非，别问了，老爷子还靠人家送补给呢，天赐圣地组委会的人咱得罪不起的。”
“别怪他，别怪他！”见花千寻道出了施暴者的身份，俞老头慌忙说道：“那孩子年纪轻轻就进入了天赐圣地组委会，却被发配到后勤部门专管我们这几个老废材，心里有气是难免的。我这老废柴能让他消消火，也算废物利用了。呵呵呵呵。”
说完，瘦老头忍不住大声咳嗽，咳一下他的脸就扭曲一下，看来痛苦至极。
“老废材？废物利用？这话是那小子说的吧？”李非等老头咳完，冷笑着道。
满脸病态潮红的老头已经说不出话，他只得长叹一声，将头偏到另一边。
李非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拿起法杖对准老头瘦骨嶙峋的身体，喃喃念动咒语。
稍逊，一股柔和的白光在这万丈山峦之上亮起。
白光一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才慢慢暗下。
“呼！看来您老身体状况真的很糟，三次治疗术下来您的身体才停止吸收治疗能量。”李非施完法，软软地在火堆边坐下。
“呀！真神奇！这是什么？”花千寻等了半天，终于等到李非有空回答她。
“治疗术，你别说出去，我可不想灭你这么漂亮的女人的口。”李非黑着脸警告花千寻。
“很荣幸能分享你的秘密。”花千寻微笑着对李非点点头，然后关切地看着石窝里的瘦老头，“俞爷爷，您感觉怎么样？”
俞老头没说话，只是坐起身，缓缓扣好衬衫的扣子，裹紧身上的军大衣，长长哈了一口气，对李非道：“你们先走登龙道吧，别让上面的人等急了。”
说完，他伸出一根枯爪一样的手指，指指天上。
天上的那两架直升飞机已经在高空盘旋了很久。
“那边……”俞老头指指山顶平台一侧，“那里有根长达万米的铁索，你们得从铁索上走到对面山头，这关才算过了。”
李非点点头，和花千寻向那边走去。
“李小子，你住哪？”俞长盛盘腿坐在石窝里，对李非大声问道。
呵呵，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不累。
李非甜甜笑着回过头：“江南道，五溪市黑水洞实业有限公司。”
说完，李非伸手从怀里的储物指环里取出一叠大额现钞，压到脚下的一块石板下。
“老爷子，山上清苦，您保重。李某告辞！”
说完，李非带着一脸嫉妒的花千寻走到山顶平台边。
她怎能不嫉妒？一个三进圣地的前辈愿意为自己效力，恐怕整个武林还没人能拒绝。如果换了她花千寻遇上这事，恐怕她做梦都会笑醒。
到现在她还在为李非只给老爷子一万块钱做路费而郁闷，如果换了她，给个百八十万的见面礼也不嫌少啊！
可惜，如果只是如果，俞老爷子进的是他李非家的大门！
俞长盛老爷子虽说在这与世隔绝的山顶住了半个世纪，但是并不傻，李非这小子出手帮他治疗，除了恻隐之心外，无非还抱着一点招揽之意。
如果自己不想追随，大可以装疯卖傻，就当欠他一笔天大的人情，日后好好报答就是。
年纪轻轻就身怀盖世绝学，虽说口上有点花花，但是从他看花丫头那坦荡的眼神里，压根就没见半点猥亵。见着自己一身病痨，他脸上那种心痛焦急之色可不是能装出来的。
但是这样的老板不跟，跟谁去？
老头心里敞亮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