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天纵跃于草木之上,一路飞奔,鸟兽受惊,蜂蝶乱舞,凉风阵阵。
张燕儿伏靠在白玉天的胸前,倾听着白玉天的心跳,心中美滋滋的个不得了,时不时送给自己一两个幻觉,刚用右手臂挽住白玉天的脖子,一道美丽的风景迎面袭来。
白云一朵,流水一道,暮色一片,净隐道人立于鹿溪西岸,望着东岸慢慢亮起来的灯火,双眼闪闪发亮。
白玉天纵跃到道长身旁,打住脚步,张燕儿极不情愿地松开白玉天的脖子,下得地来。
净隐道长快速抹去眼角边的两滴水珠,轻声问道:“过河,还是在这边寄宿?”
白玉天道:“西岸一杯接风酒,东岸一顿洗尘饭,你选哪样?”
暮色沉沉,河风凉凉,灯火依旧,故人已逝,江水如泪。净隐道长深呼一口气,怅然说道:“不过河也罢!”
白玉天沿着河岸环顾半圈,见不远处灯火明亮,问道:“道长,那边是不是有家客栈?”
净隐道长顺眼望去,答道:“那家鹿溪客栈什么都好,就是住贵了些,你带的银子够用吗?”
张燕儿微笑道:“只要道长过的舒心就好,贵些又无妨。”
白玉天微微一笑道:“明日就登门造访龙威镖局,不怕没地方吃住。”
“那好,吃顿好饭,喝壶好酒,睡个好觉去。”
净隐道长迈开步子,朝着前边的灯火明亮处走去,白玉天、张燕儿紧随其后。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三人来到鹿溪客栈前。
店小二刚送走一个客人,见净隐道长走来,连忙打上笑容上前迎接道:“道长,你怎么来了!快往里边请!”
张燕儿见店小二转身往店里走去,没看见自己的存在,用鼻子“哼”、“哼”两声。
店小二反应过来,转过身,微笑道:“姑娘,你是要打尖呢,还是要住店?”
张燕儿眼睛往上一看,翘着小嘴,慢言道:“打尖又如何?住店又如何?打尖住店又如何?”
店小二笑答道:“既打尖又住店,自然在饭菜上优惠一二。”
张燕儿将手往后边一放,身子上下抖了抖,神神气气地说道:“既然这样,那打尖住店一起吧。”
净隐道长说道:“还有上等房间吗?”
店小二笑答道:“有,有,有!”
净隐道长见店小二一脸的热诚,微笑道:“那给我们来两间吧。”
张燕儿道:“道长,要不来三间吧,白大哥喜欢清静。”
店小二听到一个“白”字,立马打住脚步,将白玉天打量起来。
白玉天见店小二眼神儿不对,不解地问道:“小二哥,有什么不对吗?”
店小二回话道:“你可是从西边来的,叫什么白玉天的?”
白玉天很是惊奇,还没自报家门,他怎么知道的?正要说话,话头被张燕儿接了去。
“怎么,白玉天不是你家亲戚啊?”张燕儿见店小二的言辞不是很友善,很是来气。
店小二没理睬张燕儿,朝净隐道长说道:“道长,店家说了,这几天来投店的客人,不能有姓白的,更别说叫什么白玉天的。”
白玉天轻声问道:“小二哥,白玉天是得罪过你们店家吗?”
店小二温言道:“公子,实在抱歉,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你还是走吧。”
张燕儿一听就冒火,大声道:“岂有此理,叫你们店家出来,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将这店一把火烧了,看他怎么嚣张。”
“姑娘,放不放火烧店由你,留不留人住宿由我,你随意。”店小二淡淡一笑,接着道:“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声,这衢州府乃南孔圣地,是个讲王法、讲教化的地方,不是什么三教九流随意猖獗的山野之地。”
张燕儿从未见过这种事,照顾人家生意还被拒之门外的。赶忙将衣袖撸了撸,就想让店小二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江湖儿女:一言不合就开打,从不受窝囊气。
“走吧,你给人家送钱,人家都嫌脏,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自找无趣。”
净隐道长是什么人,那能由得张燕儿胡来,一把拉住,朝渡口寻去,白玉天紧跟其后。
店小二目送着三人的背影,大声说道:“道长,实在对不住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你们得罪什么人不好,偏偏得罪了龙威镖局的人。”
白玉天听过,心儿好受了许多,总算知道了被人拒之门外是何原由。
净隐道长来到渡口停了下来,小声说道:“小子,过不过河,我看无所谓了,这边的客栈都不敢收留你,那边的客栈就更不用说了。”
张燕儿问道:“道长,龙威镖局在这里难道可以一手遮天吗?”
白玉天苦笑道:“一方豪强,根深蒂固,当地人多多少少会给他们几分薄面,对付一个新来乍到的外地人,那是绰绰有余的。”
张燕儿听过,越看夜色越难受,小声道:“白大哥,真要寄宿山野啊?”
白玉天见张燕儿害怕在山野寄宿,就想吓唬她一下,欢笑道:“天作被、地当床,与月亮为伴,何其美哉!又凉快,又清净,又省了银子。”
张燕儿一把扯住白玉天的衣袖,柔声细语道:“白大哥,不行的。山地寄宿,与鸟兽毒虫为伍,我会做恶梦的。”
白玉天诉苦道:“可别人不让进屋,不露宿山野,又能怎么样?”
张燕儿怒喝道:“知府大人不是住在城里吗,我们告他龙威镖局去。”
净隐道长一听,欢喜道:“这主意不错。那知府贺大人,曾找龙威镖局护送过几趟贡银,热情好客不说,还正气满满,是个好官。就去他家寄宿一晚。”
张燕儿见可以借宿,不用在山野与鸟兽毒虫为伍,自然欢喜,同着白玉天跟在净隐道长朝渡口走去。
三人来到河水边,见到几艘渡船,不见摆渡人。四围扫视一眼,见不远处有着光亮,好像是屋子里发出来的,便迎着光亮寻了过去。
来到一间用木板木条搭成的矮房子前,一对六十来岁的夫妇正坐在里边吃着晚饭,白玉天走近前去,小声问道:“老伯,能载我过的河去吗?”
老汉放下碗筷,起得身来,将白玉天看了看,回话道:“公子,我那船儿不大,河水湍急,要不你明早再过河吧。”
白玉天拱手道:“老伯,白日渡人一回多少钱,我给你双倍的价钱,可好?”
妇人见之,放下碗筷,起得身来,温言道:“公子,你切莫多想,他爹几代人都以摆渡为生,时时谨慎小心,只为求个平安,不是钱的问题。”
白玉天听过老妇的话,心里有些犯难,温言道:“老伯,这边的客栈好像不欢迎我入店寄宿,为了不夜宿山野,想到对面碰碰运气,不是也不急着过河了。”
老汉听过,有些不可思议,轻声问道:“公子莫非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白玉天见老翁脸色有变,想起鹿溪客栈的事儿,如实回道:“不瞒老伯,我本是受了蒋总镖头之托,去龙威镖局帮忙的。可不知道什么缘由,龙威镖局那些人却把我当成了敌人,事先四处传话,害得客栈都不愿意留宿我。”
老妇听过,觉得白玉天的言语有假,说道:“不应该啊!龙威镖局的蒋总镖头在衢州闻名遐迩,一心行善,从不胡来,地地道道一个老好人,不可能出现这种事情的。”
张燕儿近的前来,接话道:“蒋伯伯已被人暗害,过世了。”
老汉看了张燕儿一眼,厉声道:“姑娘,你胡说什么。蒋老爷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去暗害他!。”
净隐道长走近前来,温言道:“老哥,人死不能复生,他蒋道功真的仙逝了。”
老妇走出木棚,见过道长,说道:“道长,你跟他俩一起的?”
净隐道长回道:“蒋道功临死前留下遗命,让眼前这孩子继任总镖头之位。我见这孩子身单力薄,便陪他前来,看看能不能混个人情,了却蒋道功的生前遗愿。”
老汉以前见过净隐道长,他的话自是可信的,出得木棚,好生说道:“道长,你方外之人,切莫诓我。”
净隐道长答道:“老哥,看你说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我就一道人,不求名来不求利,日常只求一碗斋饭,那用得着诓骗你。”
老妇听过,对着老翁小声道:“那你渡他们过河吧。”
老汉将妇人拉到一旁,小声道:“若是这样做了,花镖头一旦查下来,知道是我们渡人过的河,岂不再无人可渡了。”
老妇小声说道:“他花彪欺骗我们在先,我们失约在后,不算违背道义。况且当时答应下来,是看在蒋总镖头的面儿上,不是看在他花彪的份上,何须看他们的脸色行事。就算被他们恃强凌弱,日后挤兑,不是还有官府吗。”
老汉觉得有几分道理,鼓起勇气,走近了来,朝净隐道长说道:“道长,那你们上船吧。”
白玉天微微一躬,感谢道:“多谢老伯!多谢大婶!”
老妇从木棚中点亮一个大灯笼,递给丈夫,道:“几位好走。”
老汉打着灯笼,朝不远处的船只走去,白玉天话别老妇,紧随其后。
四人来到渡口,老翁等三人上的船去,坐好了来,解开岸边的绳索,上的船去,挂好灯笼,撑起竹篙,朝对岸摆渡而去。
河面有风,河水湍急,船只左右摇晃不停,极为惊险。
张燕儿心生害怕,扑入白玉天的怀中,紧紧地搂住白玉天不放。
白玉天很想将张燕儿扶出怀抱,但见夜色一片,船只又摇晃的厉害,便也随了张燕儿的意。
迎风搏浪,老汉极不容易将船儿划到对岸,靠的岸去,将手中竹篙插入河底。
三人下得船来,白玉天摸出一两银子,递给老汉。
老汉将银子挡了回去,道:“公子,我冒险渡你们过河,不是为了这点银子。”
白玉天收起银子,对着老汉温温一躬,道:“谢过老伯!。”
老汉拔起竹篙,一竿到底,船儿离岸,朝对岸慢慢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