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中秋夜来长,清风习习卷凄凉。
月辉遍洒山野静,草木晃晃闪露光。
东方泛白,林木嬉戏,天空万红飘动。
相去双林寺三五里地,白玉天、谢慕白、鲍大雷、汤显圣等主事之人相继醒来,合聚一处,将昨晚未说的话说开了来。人人几经肺腑,言语合流,意见达成一致,由谢慕白发号施令。
胡一同得令,传信右路人马巢焦南;魏豹得令,传信中路人马江玉郎;时令宜得令,赶往汾州府搬兵;跨马上路,消失于山野之间,悄无声息。
众人吃过早饭,跟随谢慕白的脚步,朝西北方行进,径指汾水河傍。
屠龙会沿途探子摸清谢慕白等人去向,速速回报。
赵明秀高兴之余,召集手下议事,商讨应对之策。
不想手下们激情澎湃,踊跃参与,意见却产生严重分歧。以汾河为界,一伙人主张立处西岸消灭敌人,另一伙人主张立处东岸消灭敌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势同水火,大有相克不相生之味。
赵明秀身为清官,一时夹在中间,难也难,难断这家务事。
正在这时,有人躬身上前,一叩首,大声说道:“主公,手下言语由衷,想说不敢问。”
好些人立马喊了出来:“你这叛徒,主公绕你一命,已是格外开恩,还有何资格发言。”
赵明秀想起“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朝那人看了一眼,很是不喜地说道:“吴慈,有话就说吧。”
吴慈问道:“敢问主公,你是喜好‘急功近利’,还是喜好‘深谋远虑’?”
好些人大吼道:“大胆!”
赵明秀微微摇手,等众人安静,说道:“吴慈,何为‘急功近利’?又何为‘深谋远虑’?”
吴慈答道:“于汾河东岸围攻谢慕白等人,相当于‘急功近利’,于汾河西岸围攻谢慕白等人,相当于‘深谋远虑’。”
好些主张于汾河东岸消灭谢慕白等人的汉子听后,大为恼怒,恨不得上前将吴慈撕成两半,也以汾河为界,一边扔一半,以解心头之气。
赵明秀鄙夷一笑,说道:“吴慈,那你就说说不能急功近利的理由吧。”
吴慈躬身说道:“主公,于汾河东岸伏击谢慕白等人,不说江玉郎、巢焦南两路人马相隔不远,可及时增援。单就说我们的人也只有一小半过得汾水来,仅凭这些人,主公真有把握将谢慕白等人尽数歼灭?若不能将其尽数歼灭,一旦走漏风声,江玉郎、巢焦南等人何其精明,有了谢慕白的前车之鉴,岂会再重蹈覆辙。”
见赵明秀似有所动,接着说道:“手下等跟随主公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几十年,好不容等来这般天赐良机,江湖英豪们蠢得送货上门。自是盼着主公英明神武,能带领手下等凭此一战,击败整个江湖武林,从而实现一统江湖的夙愿。又岂能因小不忍而乱了大谋,留下隐患,甚至留下遗憾!”
一统江湖,夙愿得偿,何其欢喜!
好些汉子虽然心持反对意见,想半途吐槽,却也不自觉地将到口的言语咽了回去,堂内安静极了。
赵明秀起得身来,问道:“那深谋远虑呢?又做何解?”语气略显温和。
吴慈说道:“主公,等他们过得汾河,我们以五百人手伏击他们一百来人,又有汾河挡住他们的退路,不说关门打狗,就说是瓮中捉鳖也不为过,量他们插翅难飞。等到全歼谢慕白等人,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过得汾河,围歼江玉郎等人,巢焦南等人就是反应迅速,及时来援,也不过飞蛾扑火、螳臂当车,图添伤亡罢了。到时就算他们有些人能侥幸逃脱,也是大势已去,再无那个能力阻挡主公一统江湖的步伐了。”
一统江湖指日可待,再好不过。
那些本就主张于汾河西岸围歼谢慕白等人的教众立马出声附和,整个堂内立马人声鼎沸,人心骚动不安起来。
赵明秀死了儿子,报仇心切,又垂暮老矣,急于求成,见吴慈说的没什么不当之处,不免为之所动。朝众人扫视一眼,等众人安静了下来,大声问道:“诸位,你们觉得呢?”
众人齐声答道:“唯主公之命是从。”
曾几何时,个个热血男儿,追随赵明秀几十年,只见恶业不见善果,到底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响应赵明秀的号召,一统江湖,创下前人未有之宏图霸业,不枉男儿世间走一遭。到得今日,就一步之遥,岂能因为不能团结一心而功亏一篑?
赵明秀欢声道:“好。撤回西岸,围歼谢慕白等南方江湖人士,尽数斩杀,一个不留。”
众人齐声答道:“诺!”
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左边额头带着一条刀疤,上前一步,说道:“主公,过了汾河,汾州府衙就离得近了。要是谢慕白请来汾州府官兵相助怎么办?怎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官军拼个你死我活吧!不可不防啊。”
赵明秀朝人群扫射一眼,说道:“崔武岩,于老李的担心,你可有什么说法?”
崔武岩出列,躬身抱拳道:“回禀主公,从平遥通往汾阳的必经之路,我都派人严密监视,于目前为止,未见任何异样。想那谢慕白等南方蛮子,自觉请不动北方官府出兵,未有此打算也说不定。”
吴慈道:“主公,事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目前未见异样,要么谢慕白等人真就没想过向汾阳求助,要么崔武岩办事不力,布置不当,有所疏漏也说不定。”
崔武岩朝赵明秀俯首道:“主公,吴慈公报私仇,恶意中伤。望主公......”
赵明秀道:“崔武岩,吴慈说的也不无道理。”
吴慈俯首道:“主公英明,主公神武。”
赵明秀道:“吴慈,依你看,此时怎么处理为是?”
吴慈道:“主公,以你往日与汾州知州之间的交情,只需派人去汾阳求证一下即可。”
赵明秀道:“崔武岩,你说呢?”
崔武岩道:“听凭主公决断。”
赵明秀朝刚才那“忧虑者”说道:“老李,赵大人是见过你的,你去去如何?”
姓李的出列,答道:“是,主公。”
赵明秀大手一挥,大声说道:“那就这样,撤回汾河西岸,聚歼谢慕白等南方蛮子。”
众人齐声答道:“手下遵命。”随同赵明秀出得议事堂。
脱离人群,崔武岩道:“老吴,你刚才为何这么说?”
吴慈道:“老崔,就凭你揭发我兄弟这事,就想取得赵明秀的信任,你也太小看赵明秀了。就算我不这么说,也会有人这么说,赵明秀也会派人去汾阳打听、落实此事。”
崔武岩道:“可这样一来,万一让姓李的发现了端倪,我等性命岂不堪忧?”
吴慈道:“这你放心好了,如此节骨眼上,谅那赵大人也不敢循私废公。”
崔武岩道:“那现在怎么办?”
吴慈道:“跟着赵明秀撤回汾水西岸就行了,用不着有任何想法。”
崔武岩道:“可白少侠他们不知道情况有变啊?”
吴慈道:“我昨晚派老黄去告知他了,赵明秀为求一劳永逸,一举歼灭所有江湖豪杰,定会听进建议,选择在汾河西岸动手的。到时交上手,你只要离赵明秀远些就行,其他的就按赵明秀的意愿行事吧,不会影响大局。”
崔武岩道:“那要是赵明秀问起,谢慕白已向江玉郎、巢焦南求助之事,是如实回答吗?”
吴慈道:“武德堂手眼通天,要是连这等小事都发现不了,你觉得你能活到汾水西岸吗?主动汇报就是。”
两人回到武德堂情报处,召集武德堂所有教众,火速西进。
......
话说时令宜绕过屠龙会探子的眼线,跨马西行,转转来到汾阳。刚要进得城去,就被守在城门口的柳青发现,挡住了去路。时令宜不识得柳青,以为是屠龙会探子,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柳青不是心存戒备,且武艺不凡,差点就被偷袭得手。
时令宜见柳青眼神清丽,武艺在自己之上,对自己出手偷袭没做计较,隐隐觉得柳青不是屠龙会教徒,开口问道:“不知小兄弟何人,为何挡我去路?”
柳青见时令宜汾阳口音,武艺一般,试想赵明秀绝无可能派此人前来汾阳办事,极有可能是白玉天见此人乃汾阳本地人,轻车熟路,派来请援兵的。抱拳说道:“小弟柳青,挡道于此,誓与屠龙会教徒过不去。刚才若有什么误会,还请兄台见谅。”
时令宜曾从白玉天那里听说过谢慕白有个徒弟叫卓一飞,明智上人有个徒弟叫柳青,泰岳派有个传人叫贺俊伟,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见此人年纪轻轻,二十出头,武艺好自己一截,说是柳青,不也愿意信之。抱拳回礼道:“在下时令宜,与纯阳门的白玉天少侠乃是朋友。”
柳青笑着问道:“时大哥,不知白玉天身边还有些什么人?”
时令宜答道:“今早作别,相送我的有白少侠,有谢大侠,有鲍大侠,有汤大侠,有蒋总镖头,有黄掌门,有乐总镖头,有鹰王铁石,有......”
柳青笑道:“好了。时大哥若是进城搬援兵,大可不必。”
时令宜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