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势被人定住,张道长也是又惊又惧,这人法力简直通天彻地,绝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
“好一条火泥鳅!”灰影现身出来,却是个身材瘦小,背部微驼,手拿一个巨大木碗的秃顶老乞丐。虽是乞丐,身上百衲衣却干干净净,纤尘不染,那木碗更是隐隐发出玄光,赤蛟鞭落入其中,仿佛缩小了数十倍,成了小指长一段,安安静静置于碗底。
“是你!?”金三惊道。
“嘿嘿!”老乞丐咧嘴朝金三一笑,接着将头转向张道长:“澜真子那小子天赋倒是不错,这劳什子绝杀阵也还勉勉强强说得过去,只可惜这小子道统所传非人呢!”
张道长却是越听越不是滋味,他三十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澜真子飞升前所留的一本修仙法诀和一柄三色玉如意,修炼略有所成后便建了朝天观,所以这澜真子乃是朝天观的祖师爷,现在自己祖师爷却被人小子小子地叫来叫去。他也识得面前这人的厉害,心下虽怒,却不接口。
“你们这些个娃娃都是该打,不好好修炼,却学人家斗法!”老乞丐左手竖起手指头朝布阵的四十九人指指点点,却就是不指冯颠和金三,这下张道长更是满面菜色,偏偏又敢怒不敢言,一边的张世全察言观色之下,也自噤若寒蝉。
老乞丐骂了几句,见没人接口,似乎颇觉无味,便盯着张世全道:“从今天起,安心闭关修炼,还有,你也是!”说着指了指张世全,“不到元神境不准出关,若有违背,我自会叫澜真子那小子下来收拾你们!”
“仙长既然与澜真子祖师交好,敢问仙长高姓大名。”张世全听这语气,知道这老乞丐来头只怕是大得吓人。
天界仙人按照境界高低,分为散仙,上仙,真仙,金仙。澜真子为天界上仙,地位也算颇高。
“我嘛,到时你去问澜真子便知。”老乞丐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这两个人我带走了,记得我吩咐过的事情呐,不到元神境不准出关!”
张道人苦笑,修到元神境就是地仙了,即使在这灵气颇为浓厚的朝天观中,他至少也要再修上一个甲子,也就是六十年,而张世全,离这境界更是遥不可及,以他的心性,即使闭关怕不也得上百年后。老乞丐一句话,朝天观便相当于关门大吉了。
“不听我劝告,必有杀身之祸!”临出大门前,老乞丐突然又回头加了一句,接着带起金三冯颠二人飘飘然踏空而去,看得张道人父子目瞪口呆,那些弟子更是就差顶礼膜拜了。
冯颠回头,远远见朝天观大门缓缓闭上,不由神色复杂地看了老乞丐一眼,赤蛟鞭尚在对方手中,看这架势,似乎不像是敌人,况且实力相差太大,他也就干脆熄了反抗的心思。
“老前辈,当日你和晚辈师徒打那个哑谜,后又和晚辈说那吐鲁番盆地中即有谜底,可在晚辈即将顿悟成道那一刻,却被阎罗王差牛头马面拘拿入了地狱,晚辈至今还是不解那哑谜到底是何意思。”金三不理脚下飞掠的景物,朗声发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
“小娃娃你急什么!”老乞丐微笑道,“当日之事我早已知晓,对你有益无害,你不必担心。”
“阎王殿下说过,前辈也曾将这哑谜告知于他,不知……”
不等金三问完,老乞丐已经开口打断:“哎呀,你这小娃娃,问题怎么这么多,老乞丐我这么做,当然是有道理的,时机一到,你自然就明白了,现在告诉你也没用!”接着突然话锋一转,诡秘一笑道,“章闻初那小子的《飞仙诀》是在你手里吧?”
“前辈怎么知道!”金三大惊。
“我当然知道!嘿嘿!按照你的资质,现在应该练成第一层气化灵云了吧?”
“晚辈连师门的《凝神诀》尚未练成,如何敢妄窥仙道!”金三赧颜道。
“哎呀……啧啧啧,你这娃娃,怎么突然这么笨,这凝神诀不过是为《飞仙诀》打底用的,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那为何《飞仙诀》第一层就是炼云?依晚辈猜测,这不是地仙之后的境界才能修炼吗?”
“聚灵宝佩一戴上,你就已经是半仙之体,还用得着练那劳什子《凝神诀》吗!?”老乞丐气得吹胡子瞪眼,似乎恨不得将金三狠狠地揍上一顿。
“第一重:气化灵云,吞吐仙灵之气化为藕色祥云,驾此祥云,可遨游天地。第二重:灵云九转,祥云入体,化为五色,纳入灵台。这两重对你来说都没有什么问题,只要仙气足够,很快便可水到渠成,只不过这第三重元神聚合,乃是将五色祥云化为元神,对你来说只怕有些难度。”老乞丐左手抓了抓乱糟糟的胡子,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也罢,娃娃你在这大漠中受了不少苦,我就成全你一番吧。”将身形一顿,止住三人的飞势,“你现在按照《飞仙诀》第一重口诀打坐。”说完右手将大木碗望空一抛,转眼便化作一蓬黄光洒下,在脚下凝成一团亩余大的黄云,将三人稳稳托住。
冯颠看得脸色一白,不但那赤蛟鞭已经踪影全无,而且这黄云散发出的浓厚仙气让他万分难受。而老乞丐看他一脸菜色,却乐得嘴角一咧,近乎戏谑。
金三依言在黄云上坐定,五心朝天,先小心地将全身经脉内的阴戾之气收归三轮,接着运起《飞仙诀》中的口诀,顿时只觉身下无穷无尽的仙灵之气奔涌而来,由海底灌入奇经八脉后,全身突然变得麻痒无比,仿佛千万只蚂蚁一同噬咬,转眼已是冷汗直流。
“应是奇经八脉受阴气通畅,现转而为仙灵之气,阴阳转换,故有苦楚,谨守心神即可。”老乞丐和声道。原来金三这身躯虽说是半仙之体,却全仗聚灵宝佩的作用,与真正的半仙之体有着很大的区别,金三心中也隐隐怀疑过自己这所谓的半仙之体能不能吸纳仙气,现在他总算放下心来。
仅仅两个周天,金三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复又四个周天后,随着金三心中口诀一变,一朵拳头大的藕色祥云冲出天灵,在漫天黄光中发出微弱的白芒,口诀继续运转,一共三十六个周天,祥云已经扩展到海碗大小。第一层气化灵云就这么练成了。
金三刚要收功,耳边又传来老乞丐的声音:“不要动,第二层,灵云九转!”说完双手掌心向下连抓,一团团鸡蛋大的黄云被摄入掌中,丝毫没有停留,转眼便被直接打入了金三头顶祥云中,这黄云都是最纯净的仙灵之气凝聚而成,随着他这轻描淡写的动作进行下去,藕色祥云慢慢掺杂了丝丝黄光,金三白净的脸上很快涌起阵阵红潮,如被兜头泼了一盆猪血。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接受如此多的仙灵之气,金三只觉浑身暴涨欲裂,阴魂十轮转中已经练成的三轮如遭万钧之力挤压,被压缩到了极限,玄阴真水几乎已快凝结。
“端坐聚宝盆,九转炼祥云,吃得苦中苦,方成仙中神。”眼见金三脸白如纸,老乞丐念完这句古怪的偈语,接着一指点出,金三顿时如遭雷击,浑身抖个不停,头顶藕黄两色掺杂的祥云突然缩进了泥宫丸中。数个呼吸后,从鼻内慢慢喷出两道青色气柱,长约一尺,伸缩六次之后转为红色,然后是黄,白,黑色,来回变化九次之后缩回鼻中。看到这里,老乞丐脸上露出了笑容,心下叹道:“这小娃娃,论心性之坚忍,真是万中无一。”思忖未毕,金三头顶已经冲出五色祥光,转眼便化为一朵同样是海碗大的祥云,云做五色,正是青、赤、黄、白、黑。在大木碗所化的黄云上,五色光芒虽然仅能冲出两尺开外,但比之前的藕色祥云已经高明了数十倍不止。
手诀连掐,祥云渐渐缩回泥宫丸,云光在头顶散去,金三口诀一收,站了起来,接着弯腰行一大礼:“多谢大仙成全。”见识了对方的神通,他这下却是连称呼都改了。
“小娃娃,我可不是什么大仙,”老乞丐将手一招,脚下黄云翻滚,转眼又化为木碗落入了掌中。冯颠凝目细看,那赤蛟鞭依然好好的置于碗底。“你这灵云九转,虽然修为已经到了,但如果发动仙术,威力只怕还不及他人一半。”
“是不是由于我练阴魂十轮转的原因?”金三猜测道。
“是的,不过幸好你的阴魂十轮转现在修炼也算小有成就,暂时不需要这灵云九转。”老乞丐挠挠满头乱蓬蓬的苍发,接着道:“这第三层元神聚合乃是将五色祥云炼化为元神,存于灵台,你《飞仙诀》修炼时日尚短,还需勤加打熬,百炼之后,元神显化方有可能。其中若有疑难,你可前往蛇盘山找苦心师太求教。”
“苦心师太?可是号称当世第一地仙的苦心庵庵主?”冯颠惊讶道。
“小鬼头,说得不错,正是那小尼姑。”老乞丐冲冯颠神神秘秘一笑,接着左手探入碗中,取出赤蛟鞭还给他,“不过你这半阴神之体遇着她可要小心点,说不定给你打个魂飞魄散。”
冯颠听得心里一颤,但旋即释然,心道:你比上仙还厉害我都不怕,怕她个地仙做甚么,再说到时候我和三弟联手,真动起手来也不见得就输给她!
见他不语,老乞丐也不管他在想什么,转头朝金三说道:“你现在修炼起来灵气波动已然不小,为防意外,我教你一个隐逸灵气的小阵法,名为八风阵。”说完双手掐诀连连比划,一段百余字的口诀娓娓道来,数遍之后,连旁边的冯颠都已经将其学会。
“此处事情已了,我也该走啦,就此别过吧。”说完不等俩人接话,破破烂烂的袍袖一拂,便将其飘飘悠悠送到了黄沙地,而老乞丐人已化作一点青光冲天去了。
俩人对视一眼,金三微微叹了口气,二人认了方向朝客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