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另外三个黑衣男人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我们两侧和后方,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护送阵型。
我们穿过挑高的大堂,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墙上挂着高尔夫主题的油画。
俱乐部里很安静,只有寥寥几个工作人员,看到我们这一行人,都低头避让。
冷峻男人带着我们走向一条通往西侧球场的内部走廊。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实木门,门口又站着两个保镖。
门被推开。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观景厅,正对着第18洞的果岭和远处的海景。
房间中央摆着一张白色的小圆桌和两把舒适的藤编扶手椅,桌上放着冰镇的香槟和两个水晶杯。
一个男人背对着我们,站在落地窗前,正望着远处的景色。
他穿着浅灰色的高尔夫球衫和白色长裤,身材匀称,站姿挺拔。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鹏城,任家祖。
不得不说,即使在我看起来,他也算是帅气的那一类型,他看起来并没有江湖大佬常见的戾气或跋扈,反而像是个成功的商人或学者,气质儒雅,甚至有些温和。
但我知道,这温和下面,是深不见底的血海。
“刘刚,我们又见面了。”他开口,声音平和。
“代哥。”我微微点头。
“坐。”他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自己也走过来坐下。
那个冷峻男人和另外两个保镖无声地退到房间角落,但目光始终锁定着我们。
基仔和阿明也自觉地在门口附近站定。
加代亲自打开香槟,酒液注入杯中后递给我。
“这边的风水不错,视野也好。”他举了举杯,微笑着说,“适合谈事情。”
我接过酒杯,但没有喝,“代哥约我来,还是开门见山吧。”
任家祖笑了笑,抿了一口香槟,放下杯子,身体往后靠了靠:“年轻人,急性子。也好,那我们直入主题。”
“鼎爷的事,你做得有点过。”
我迎着他的目光:“江湖事,江湖了。鼎爷的事,我只是按江湖规矩办事。”
“江湖规矩?”加代挑眉,“谁定的规矩?皇朝?还是你刘刚?”
“道上默认的规矩。”我平静地说。
任家祖沉默了几秒,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可鼎爷是我的人。”
“以前是。”我纠正道,“代哥你应该明白,不守规矩的人,留在身边是祸害。”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既承认了鼎爷曾是他的关系,又点明了是鼎爷自己作的。
加代盯着我,眼神里的温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的锐利。
片刻后,加代忽然笑了,笑声不大,“有意思。”
他重新端起酒杯,“刘刚,你比我想象中有胆色。太子辉手下,果然藏龙卧虎。”
“加代哥过奖。”
“不过…”他话锋一转,“胆色归胆色,事情归事情。鼎爷再不是东西,也是我放在南城的一颗棋子。你拔了我的棋子,总得给我个说法。”
“代哥想要什么说法?”
“两条路。”加代竖起两根手指,语气依旧平和,但每个字都带着分量,“第一,你把从鼎爷那里拿走的东西,原封不动还回来。另外,再赔三百万,算是给我的补偿。这件事,就算翻篇。”
我看着他:“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加代身体前倾,“你跟我合作。鼎爷在南城做的事,你可以接手,但利润,我要四成。另外,你在皇朝内部,帮我做些事情。”
我心中一震。
他还是想拉拢我,而且胃口不小。
四成利润,还要我在皇朝当内应。
我缓缓开口,“代哥,首先你要清楚,我是皇朝的人。”
“皇朝的人?”任家祖笑了笑,笑容里多了几分深意,“刘刚,别把话说得太满。皇朝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太子辉老了,下面的人各怀鬼胎。你真觉得,皇朝还是铁板一块?”
我没说话。
任家祖继续道:“你跟了太子辉才多久?而你现在是什么位置?而且,在一些老家伙的眼里,你甚至是一颗眼中钉。”
他的话像针一样,刺中了我内心某些隐秘的部位。
但我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代哥对我的事,倒是很了解。”
“做生意的嘛,这很正常。”
加代靠回椅背,“刘刚,我看重你的能力,也欣赏你的胆识。跟我合作,你不会吃亏。鹏城的市场,比南城大十倍。钱,权,地位……我都可以给你。比你窝在皇朝,看人脸色,要有前途得多。”
他开出的条件很诱人,语气也真诚得像是在为我着想。但我很清楚,这只是画饼。一旦上了他的船,我就成了他手里的一把刀,用完即弃。
“加代哥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放下一直没碰的酒杯,“不过,我刘刚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知道忠义两个字怎么写。辉哥对我有知遇之恩,皇朝是我的根。背叛根基的事,我做不出来。”
加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的温度一点点冷却。
远处隐约传来高尔夫球被击中的清脆声响。
过“刘刚,你知不知道,拒绝我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我迎着他冰冷的目光:“加代哥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打打杀杀,对谁都没好处。”
“和气生财?”加代嗤笑一声,“那是对有资格跟我讲和气的人。刘刚,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吗?”
他的手轻轻抬了抬。
角落里的保镖动了。那个冷峻男人和另外两人,手同时摸向了腰间。
几乎在同一瞬间,基仔和阿明也动了,手伸向怀中。门口的两个保镖也立刻上前,堵住了退路。
房间里,六把枪若隐若现,指向彼此。
空气紧绷得像拉到极致的弓弦,一触即发。
我坐着没动,甚至没有看那些枪口,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代哥,我今天敢来,就没打算活着走出去。不过,我一条贱命,无所谓。但代哥你鹏城的生意做得那么大,这边刚有点起色,要是因为这点小事,闹出人命,惊动了上面的那些老爷们……恐怕,得不偿失吧?”
加代的瞳孔微微收缩。
我继续道:“况且,我来之前,也做了一点准备。如果我今天下午三点没走出这个俱乐部,或者走出去了但缺胳膊少腿……那么,一些关于你的灰色收入,以及加代哥你和东南亚某些朋友生意往来的有趣资料,可能就会出现在一些不该出现的地方。”
任家祖盯着我,眼神变幻不定。
角落里的保镖手指扣在扳机上,基仔和阿明也屏住呼吸,肌肉紧绷。
终于,任家祖又笑了,他挥了挥手。
角落里的保镖慢慢放下了手。
冷峻男人眼神里满是不甘,但还是退后一步。
基仔和阿明见状,也缓缓将手从怀中拿出,但依然保持着高度戒备。
任家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真是……年纪轻轻,胆子这么大。好,我希望U盘里的东西,你会保护好。否则,你会知道后果的。”
我只是一笑,没接话。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任家祖重新端起酒杯,“鼎爷的事,我可以不提了。南城的生意,你好好经营。不过……”
他顿了顿,看着我:“我希望我们之间,不是敌人。至少,暂时不是。南城的市场很大,容得下皇朝,也容得下我。也许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我也顺势给了个模糊的承诺,“只要不损害皇朝的利益,有机会,我很乐意和代哥合作。”
“好。”
任家祖举杯,“那就,后会有期。”
我举起一直没碰的酒杯,和他轻轻一碰,象征性地沾了沾唇。
放下酒杯,我站起身:“代哥,那就不打扰你欣赏风景了。”
“慢走。”任家祖坐在椅子上,微笑着目送我。
我在基仔和阿明的护卫下,转身走出观景厅。
后背能感觉到加代和他保镖们投来的目光,如芒在背。
直到走出俱乐部大门,坐进车里的瞬间,我才感觉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了一些。
而此时,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
“刚哥,没事吧?”阿明立刻发动车子,基仔紧张地问。
“没事。”我长长吐出一口气,“走。离开这里。”
车子迅速驶离深水湾俱乐部。
今天暂时过关了,但我和任家祖之间,这笔账,却远远没有算清。
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