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如同离弦之箭，冲入黑暗的海面，将那片混乱火光的悬崖迅速抛在身后。
我靠着船舱壁，看着逐渐远离的浅水湾灯火，大口喘气。
腿上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染红了裤腿，但感觉不到太多疼痛，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冰冷。
白头佬生死不明，大嘴昌多半被压在了广告牌下，不死也残。
我看向船舱里，基仔抱着那个中弹坠海兄弟的尸体，脸色惨白。
大丧背上又添了新伤，咬着牙不吭声，阿水和虾仔沉默地开着船。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接到了肥佬超打来的电话。
“喂，超哥。”
肥佬超那边声音压得很低，背景音有些嘈杂，“别的我也帮不了你太多，刚才那艘船是我找人过去的，你现在怎么样？”
刚才那艘船？原来是他。
我心头猛地一热，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这场血战，我以为自己是在孤军奋战，以为所有的算计和牺牲都必须自己扛。
“超哥，谢谢你。”我看着不远处，兄弟们正默默地将牺牲同伴的遗体盖上白布，声音有些发涩，“我，没事。”
“没事就好。”
肥佬超的语调听起来松了口气，“我们是好兄弟，你有事我不能不管。”
我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够这样不计得失帮我的，竟然是和兴盛坐馆的肥佬超。
皇朝内部尚且人心浮动，各怀心思，一个外社团的大佬，却在我最需要的时候，送来了最关键的援手。
这份情，太重了。
“超哥……”我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哽塞，“只要我刘刚还有出头之日，有我刘刚的，就有你超哥的。”
电话那头，肥佬超沉默了两秒，说道：“我们是兄弟，不要说那些见外的话。你现在如果不安全，我可以帮你找个地方，先避避风头。”
我回头看了一眼，“谢了，超哥，不用了。”
肥佬超那边顿了一下，似乎理解了我的选择，才说：“那好。记住，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打给我。钱，人，地方，只要我肥佬超有，你开口。别不把我当兄弟。”
“……好。”我重重应了一声，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成一个最简单的字。
电话挂断，我握着尚有余温的手机，站在清晨凛冽的风里。
第二天一早，我们简单吃过了早饭，基仔要将死去的兄弟安葬，却被我阻止了。
“刚哥，为什么？”基仔不解的看着我。
“他们的家，在南城。带着兄弟们回南城，入土为安！”
基仔想要说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出去准备了。
不过一小时。
“刚哥。”基仔走到我身边，“车准备好了。不过……这个时候回去，恐怕会对你不利。死了这么多兄弟，总堂那边肯定有人要把账算在你头上。”
我看着窗外，一辆早班的巴士缓缓驶过，载着为生活奔波的面孔。
江湖和市井，有时只隔着一层透明的、却又坚不可摧的玻璃。
“帮我去弄一身干净的西装。”
我没有回头，声音平静，“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躲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死了的兄弟需要个交代，活着的兄弟，更需要有人站出来扛。”
基仔看着我挺直的背影，沉默了几秒，终究点了点头：“明白了，刚哥。”他没再劝，转身出去准备了。
那身西装送来时，烫得笔挺，黑得像最深的夜。
我换下身上沾着尘土和隐约血渍的衣服，仔细穿好，对着模糊的玻璃整理领口。
镜子里的人，眼神里有疲惫，有伤痛，但更深处是一股不肯熄灭的火焰。
我们先后坐上两辆车，朝着南城皇朝总部的方向驶去。
车厢里很沉默，每个人都清楚，这不是凯旋。
当车子终于停在皇朝总部那栋熟悉又森严的大楼楼下时，我推门下车。
清晨的阳光给大楼镀上一层冷硬的金边，我心中感慨万千，这里曾是我向上攀爬的阶梯。
而就在这时，大门口正好走出来一个人。
是红丹！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套装，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倦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正低头快步走着。
“红姐！”我赶紧上前几步，叫住了她。
红丹闻声抬头，看到是我猛地一愣，脚步顿在原地，“刘刚？！”
就在红丹愣神的功夫，她身后的大门里又走出几个人。
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刚毅，正是徐波。在徐波身后，还跟着他几个贴身手下，个个面色不善。
徐波一眼就看到了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刘刚！”
他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你还知道回来？！”
他的几个手下见状，立刻呈半圆形围了上来。
“波哥！”红丹下意识地侧身，似乎想挡在我前面，又或者想拦住徐波。
“都别动！”
徐波却猛地一抬手，厉声喝止了自己的手下。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我脸上，几步跨到我面前，猛地一拳砸在我脸上！
这一拳势大力沉，毫不留情。
我脸上剧痛，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踉跄了两步，感觉后槽牙都有些松动。
基仔和他们见状，立刻红了眼就要冲上来。
“都别动！”
我忍痛低吼，抬手制止了他们。
我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渗出的血，抬眼看向徐波，“打够了吗？没打够再来！”
徐波眼中的怒火更盛，低吼一声，紧跟着一脚狠狠踹在我小腹！
“我闷哼一声，腹内翻江倒海，剧痛让我瞬间弯下了腰几乎要跪倒在地。
还没等我缓过气，徐波的拳头又到了，再次重重砸在我已经肿起的颧骨上。
“好了！徐波！！”
红丹冲了上来，用力拉住徐波再次扬起的手臂，声音带着焦急和一丝颤抖，“别打了！”
徐波胸膛剧烈起伏，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手指着我，“刘刚！我告诉你，你这样……我他妈真瞧不起你！！”
我慢慢直起身，小腹和脸上的疼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
但我努力站稳，抬起头，迎向徐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