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是坏了吧。”黄嘉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现在在地下17千米的位置，身上套着厚厚的防护服和空调服才能保持正常的温度。
在这个地方，往下钻探容易，往上可就难了。按照计划，他们是每钻探100米，就得上去加固和补充。可是没想到钻头刚刚启动，就卡住了。
“黄嘉，怎么回事，你的钻探机怎么不动了？”在高处的汪源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输了过来。
“好像钻探到什么东西，卡住了。”黄嘉喘着粗气，不断撇着自己面前的温度，压力和氧气含量表，“我让机器人去看看。”
“你小心点，我把钻探器的开关先关掉。”汪源说着，那边传来了刺耳的阀门声，很快，钻探机上声响也随之关闭。一个像是蜘蛛一样的机器人也从上方跳了下来，来到黄嘉面前。
“机器人给你扔下来了。”汪源说道。
“好，我看看。”黄嘉从蜘蛛机器人的背上摘下显示屏，把线缆接在了自己防护服的身上，随后用眼前的终端开始遥控起蜘蛛机器人的方向。
蜘蛛机器人矫捷地跳过了钻机，从缝隙之中钻入，用八根爪子抓挠着碎石，扬起一阵粉尘，头部的扫描仪也简单地将周围的地形情况发送了过来，让黄嘉有所放心。
“钻机有损坏吗？”汪源的声音从耳机内传来。
“钻机没什么问题。”黄嘉仔细辨别着屏幕上的颜色，“没坏，但是钻头好像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可能沿江城地下的岩层不太一样吧。”汪源说道，“你让机器人去看看钻头前面碰到什么了。”
“好。”黄嘉活动着手指，再度扫描了一下钻机，确定没有什么损坏之后，便操控者机器人顺着钻机的螺旋继续前进。这也是这种蜘蛛形机器人的优势，能够避免二度挖掘造成的坍塌情况，直接到达最深处。
“不过很奇怪啊，我记得即便是核爆炸，最深500米也就没事情了么。”汪源的呼吸打在防护服内部，让塑料面都产生了一层白气，“我们都挖到地下17千米了，这是要搞什么？”
“防外星人吧，黄嘉操控蜘蛛机器人顺滑地绕着螺纹往下，“23年前不是有东西掉在地球上了么，好像是最近听说外星人来找了，我们这些年用了他们不少东西。”
“但这是地球啊，他们东西落在这儿那么多年不用，难道我们还干看着？”汪源笑骂着，“哎，不过不说这个，你最近通过那个什么月球殖民的选拔了吗？”
“没有，有的话我怎么会和你在这里挖地洞。”黄嘉看向屏幕，因为偶尔的雪花点让他眯起了眼睛，仔细辨认屏幕上的细节，“他们要重工业，电子相关的职业，而且最初要的都是博士研究生这种。老汪，你是什么专业的？”
“英语系的，估计外星人不讲英语。”汪源抬起头，看着头顶上漆黑一片的洞口，倾听其他不同钻机发出的稳稳响声，“你呢？”
“口腔医学。”黄嘉发现越靠近钻头区域，屏幕上的雪花点就越多。
“看来外星人也不需要牙医。”
“我想也是……老汪，你看看操作手册，屏幕上雪花点那么多是因为什么？”黄嘉现在屏幕上全都是杂乱的信号，不得已打开了自检，确定机器人本身没问题。而且一旦往后退，这个雪花点就少一点，而一旦往前进，雪花点就更多。
“雪花点是……辐射干扰，信号干扰，还有接触不良。”汪源点出操作手册后说道，“你那边是什么情况，地下是有什么干扰源么？”
“应该是，我换个成像模式。”黄嘉打开设置界面，将动态的视屏成像切换到了静态的声波成像。随后操控蜘蛛的八条腿敲击着钻头，等待每一次声波的回荡和吸收，也等待着画面的呈现。
敲击了十几次后，一个静态的画面也出现在了屏幕之中，再结合之前拍摄到的画面，由ai进行上色后，黄嘉便看到了一个暂时无法理解的画面。
“怎么样，声波呈像的结果？”汪源询问道。
“很奇怪。”黄嘉将信息发送给了汪源，“你看到了吗，钻头是碰到了一个圆柱体，但根据操作手册，17千米的地下不会有圆柱体的矿物。而且根据探测结果，周围还有一大堆这种圆柱体。并且在圆柱体上，还有垂直的几个小圆柱体，这不符合矿物或者是晶石的生长规律。”
“人造的东西，比如说是上头的外星人留下的？”汪源倒是有了兴趣，“我再扔点蜘蛛机器人下去？”
“我觉得别激动吧，万一这是类似废料这种东西，就麻烦了。”黄嘉说道，“我先把这个事情上报。”
“切，别怂啊，说不定你把这个东西交给那些星空派，还能获得去月球避难的名额呢。”汪源砸了咂嘴，“地球上现在可不安全。”
“你是想要去星空的那一派？”黄嘉问道，让蜘蛛机器人慢慢地顺着螺纹爬了回来。
“不是，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难道你喜欢在一个满是危险的地方生活吗？”汪源反问道。
“不想，但是把地球丢掉也不对吧？”
“活着才最重要啊，死了地球在有什么用，牙医先生。”汪源笑道，头依依靠着监察室内还算冰冷的墙壁，“我是一天都不想过避难所的生活了，不知道明天要干什么，不知道以后要干什么。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证，那还不如去死。”
“可现在有机会了，能够暂时逃到月球去，还有个月球基地可以居住，总比在地球避难所等待外星人侵略好吧。”
“但是你怎么能肯定月球是安全呢？”黄嘉反问道，在操作手册中寻找着代码，将钻探机遇到的问题和画面传输了出去。
“你这样想，你的东西丢了，发现在一户人家里，而家里是有人的，他们用了你的东西。”汪源说道，看着那代表信息发送成功的绿色光点，“而这户人家还有个邻居，在比较远的地方住，你第一时间会去找邻居，还是找那个你东西丢的地方的主人。”
“这倒也没错。”黄嘉不能否定，“我也想过去星空，但感觉不太好。”
“我就没你那么纠结，我就是不应该活活等死，只不过现在我没这个机会，有机会肯定要去。”黄嘉看着那绿色的光点不再闪烁，这代表上面已经接收到了讯息，“或者啊，让我把那些飞船都炸掉也好的。反正我去不了么，他们也别想去。”
“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星空派的人都想要把我们当做祭品，我们不过是要炸掉他们的飞船，大家一起等死不是挺好的么？”汪源打了个哈欠，“准备上去吧，上面的基地已经收到我们的信号了。”
“你这思想真的是危险。”黄嘉摇着头，等待着蜘蛛机器人回到工具箱内，他也从钻探机的舱室中走出，顺着墙壁往上爬，准备前往电梯间。
“我不是都说过么，活的不好，宁愿去死。”汪源说道，在电梯口等待着黄嘉，“你就不一样，苟活对吧。”
“思考问题别那么绝对。”黄嘉双手抓着扶手，喘着粗气，“大家都希望过好一点的生活，但是事情哪儿有那么快的。”
“对啊，我反正觉得我做不到的事情干脆放弃，或者把别人也拉下水。”汪源听着后面缓慢的声音，微微摇着头，“比如我就羡慕那个冰始觉，又有超能力，又能够和野餐区的各种危险人物面对面，这样的生活才叫精彩啊。”
“怕不是让你做他的事情一天，你就放弃了。”黄嘉笑道。
“那也值啊，一天就一天，我放弃就放弃呗，那又能怎么样。”汪源听到黄嘉的声音后，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地球都烂成这个样子了。”
“也不算很烂。”黄嘉说道，听着电梯迅速下行时的摩擦声，“我们还有电梯。”
摩擦声和苦笑声中，黄嘉和汪源走进了电梯间，而满是尘土的显示屏也开始呈现出些许的雪花点，随着两人的上升，信号也变得更加清晰，声音也清爽了不少。
“就是说，你们在下面发现了某种造物，对吗？”郑凯看着坐在电梯里的两人，顺便端详着一旁蜘蛛机器人拍摄着的照片，“的确不寻常，地下17千米的地方不应该有人造物，历史上挖掘最深也不过12千米。”
“而且这个东西的硬度也很强，居然能够直接把钻探机逼停。”黄嘉开口说道。
“会不会是什么上面外星人之前剩下的玩意？”汪源也插入了话题。
“有可能，根据我们现在得到的消息，是有两个文明的外星人飞船降落，其中一种就是我们见到的绿色气体和绿色黏液，但现在因为冰始觉做的事情，导致这种东西失去活性了。”郑凯看着隔离仓内几乎没什么变化的液体，叹了口气，“而且冰始觉也生死未卜。”
“我其实很奇怪，都过去一个月了，冰始觉为什么还是情况未知，现在各国各城市的通讯不是都恢复了么？”一旁正在查阅文件的罗毅然询问道，“我记得一些城市的战斗机也去巡逻过，什么结果都没？”
“冰始觉这个情况么，的确是比较奇怪。”毕民也在帮忙查看着最近的征兵登记，也加入了话题，“如果他活着，野餐区的人是最开心了。因为他算是解决掉外星舰船的头号人物。那么黑锅都是给他背的。如果他死了，那更加是好事情。冰始觉外星舰船都能解决掉，而且他是偏向我们这一派的，就能协助我们，阻止星空派逃亡。”
“他大概率是活着的，之前的测试之中，他可以吸收紫外线，太阳光，还有一些动能之类的。”郑凯说道，“所以虽然有核爆，但根据他现在的飞行速度和身体素质，说不定真的能够扛下来，现在正在恢复中吧？”
“倒是那么希望了。”毕民叹了口气，“我们这种没能力的人管理一个沿江城真的好难啊，要不是之前在部队有经验。”
“我更加惨，你说我一个做医院后勤的怎么就来沿江城帮忙处理生活琐事了。”罗毅然也头大得看着数据。
“现在整个地球乱成一锅粥了，原本应该是上面指派一些人来管理城市，但是现在星空派的势头越来越大。比起一个注定要灭亡的地球，不如前往月球，然后逃亡更适合。而且也能规避危险。”郑凯也在通话中整理着之前的实验数据。
虽说现如今各大城市的通讯，以及水电设施都恢复到了正常状态，人们也逐渐能够回到城市中居住。但是外星人不知道何时到来的危机感，还是让他们朝着城市下方进行挖掘。因为一些城市在修建避难所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外星的枪械，或者是飞船的残骸。而经过解析后，这些枪械虽然没有办法知道运作的原理，但是因为傻瓜式的充能系统，所以基本上还是能够使用的。
即便如此，一部分人们的内心还是朝着星空派，因为之前余林教授的讲解和关于宇宙文明的理论已经传播了开来。用最简单的理解是，人类不会耗费心机和玻璃小球里的蚂蚁解释，直接伸手就会将其碾死。亦或者是，能够航行宇宙如同坐车的外星人，来到地球可能就是几十分钟，几个小时，几个月，几年时间。但毋庸置疑的是，给人类的时间不是很多了。
“大部分人才都外流到了星空派那边。”郑凯叹息中看向一旁的简历，“我以前的同事们因为沿江城被攻击流失了一批，现在因为星空派大肆招人，也基本都走了。”
“星空派给出的条件很诱人吧？”毕民扫过自己面前的征兵手册，也习惯了远方孙石芳把大量的纸张收集起来，送到他们面前的神奇画面。
“非常诱人，他们似乎拥有即将成功的核聚变技术。”郑凯说道。
“这是什么？”罗毅然转头问道，“核电站升级版？”
“是我们现在人类能够达到的科技巅峰，相当于有了无限能源。”汪源和黄嘉的电梯也来到了此时地下15千米的避难所。在大门打开后加入了谈话。这里的吵吵闹闹和各处都在施工的感觉比地下的安静要好上太多了。
“那么好的么？”罗毅然询问道，“那为什么我们没有？”
“地球上其实有这样的原材料，但是我们的人才不够，没办法去建造。”郑凯苦笑着，“人才都在那边呢。星空派主要也考虑到地球现在的环境问题，没办法建造大型的实验设施。”
“也是，老毕，你记得我们出门的时候看到和袋鼠一样强壮的兔子吗？”罗毅然点了点头，“直接是把我们卡车门给掀了，就是为了要找食物。”
“记得，还有那种碰一下就麻痹的，基本看不见是什么的生物。”毕民耸了耸肩膀，“地球现在生物也是一团糟，比起重建地球的秩序，又要面对外星人，那的确是月球，或者是其他一些星球更加安全点。”
“现在电子设备不是都可以使用了么，火炮轰炸怎么样？”罗毅然询问道。
“估计是不行的。”黄嘉最近也看了不少有关于城市资料的书籍，“现在各大城市都在修建避难所，我们的导弹轰击过去，估计会导致一些还在建造中的地下城坍塌。”
“干，那不是没办法了？”罗毅然把废弃的资料往地上一扔。
“比起我们烦恼这些事情，不如郑凯你来看看我们下面探查的那个玩意，要挖掘吗？”汪源说道，将厚重的防护服脱了下来，从中取出一个机械设备插入了电脑，身后的黄嘉也抽出了机械设备，将自己防护服视角所看到的视屏都导入了电脑之中。
“要挖掘的，这个钻探机虽然没有被星空派带走的原因不是不够先进，而是因为在地下太深的地方。”郑凯检查着电脑上的那些视屏和重要的截图，“而且钻探机的钻头强度和那在高速旋转中带来的冲击力，居然被这样一个东西给阻挡住了，那么只可能是外星人的造物。”
“而且，之前负责钻探的相关人员也肯定知道一些事情……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残留在这个沿江城。”郑凯回过头，看着按照自己记忆中复原出来的沿江城地下研究所，有专门负责生活后勤的，由罗毅然进行管理。有专门的军人负责维持治安的，则是让毕民来担任。还有孙石芳和曾兴管理的能力者。
最后，就是自己目前担任的科研部门，以及地下开采部门的管理。
“没想到那么累人。”郑凯吐了口气，“任局长之前的工作真的是好麻烦啊。”
“现在你也是局长了……郑局长，你要的采矿相关，以及材料学相关人的简历整理出来了。”罗毅然注意到了郑凯情绪的低落，将一旁整理好的文件夹递了过去，“都检查过了，这是目前还停留在沿江城，在上面居住区域的人。”
“多谢。”郑凯习惯着这样的称呼，翻阅着那些老旧简历下的新简历，“我很想念我的师姐，她是外星人科技研究部门的，经常会提出一些有趣的想法，虽然不一定正确，但七八十个中总能猜中一个。”
“她叫什么名字，我留意一下。”罗毅然取出纸笔。
“吴月霞。”郑凯说罢，便专心看起众人的简历，“如果你们能遇到她的话……对了，黄嘉，汪源，你们两个先去休息。我让其他操控员把钻探机的深度往上撤，到地下15千米。到时候可能需要你们……然后可能要动用更多的蜘蛛机器人，把这个物体周围的东西给拆除。”
“郑局长，我建议要考虑一下是武器，或者是废料的可能性。”毕民开口说道，“不过从之前沿江城的挖掘和钻探数据来看，下面的这个东西的确是非常珍贵，以前是因为电子信号没办法传递到那么深的地下而废弃了。”
“嗯……这种可能性是有的。”郑凯思索着，将那些暂时不需要的简历简单地画上圆圈，“黄嘉，汪源，你们和地下挖掘部门先准备设备。然后罗毅然，手头工作先停一停，去让人们先居住到上面去，理由就说……下方要进行开采和爆破，会有坍塌的可能性。至于治安问题，毕民就交给你了。”
“保证完成任务。”毕民说道。
“然后，孙石芳，曾兴。”郑凯看向远处正在教导和训练一些新晋能力者的两人，“你们也先带着他们上去，然后让能力者帮忙城市重建的人做点事情，减少他们对我们的反感……接着，地下挖掘部门到时候内部研讨一下，选举出一个合适的管理者吧。”
“收到。”孙石芳此时的脸上也褪去了原本的稚嫩，和装上假肢的曾兴一同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