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feishuwx.net 冷眼相对,胶着相持。www.feishuwx.net
山顶明晃晃的气芒,映亮了小小一片夜空。远远看去,宛如一块仙人放置在山上的一块宝玉。引得山下荒间,那些正在“寻宝”的人儿,纷纷抬头仰望。
只不过,对于山上的事情,其实,山下的人儿,多多少少都些耳有所闻。所以,此时,没人会对这突现的异象感到些许惊讶,即便真的打起来了,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也所以,在草草看去几眼后,这些人儿,该寻宝的,继续埋头“寻宝”,该上山的,继续拌草上山…
像是,从没发生事儿一般。
“哗啦啦”的溪水由高处的活泉流涌。
几扎沉在水底的草藤,早已被泡得发黑。冒出的草汁,清淡无色。清澈的溪水,带着几根碎藤,沿着溪流徐徐而下。早上那一场激烈的生死争锋,崩乱了此间溪流的落势,怪石穿插,断木截流,让得顺势漂流的几根碎藤,凭空多了许多波折。一直漂至山腰,几经折腾,碎藤只剩残叶…
“哗哗~”
最终,残叶也没幸免。
一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容地伸入冰凉的溪水中,捞起几片漂过的残叶…
手,是那位哑巴和尚的手。他没过多的动作,在认真地挽下袈裟后,转身便把刚捞起的残叶交到了曹阁主的手上,自个继续往山上走去。
不说一言一语,却显彬彬有礼,毫不违和。沉稳、平静,和他的面容一般,飘然物外。
“是马钱子…”曹阁主跟在和尚的身后,两根手指把残叶轻轻了揉了揉,说道。
“看来关于这道上的事情,那小子还真没瞎忽悠。”
一旁的李清风,嘀咕道。
此时,他的脸色有些奇怪。
因为,他此时的手上正拿着些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和一只染血的小布鞋。
石头黑,黑不溜秋,如碳成墨,并不坚硬,还有些弹性。是跟前这位和尚,在山下那座已经被烧成灰烬的祠堂里,挖出来的。挖出来后,他啥也没说,直接就丢到了李清风手上。
只不过,这横看竖看,他和曹阁主两,看了老半天,都没看出,这石头到底有啥所以然来。
至于那只小布鞋,则看都不用看了,就是夏寻从芍药小脚上脱下的那只。也是和尚从附近倒塌的柏树堆里,挖出来的。挖出来后,曹阁主像早有所料似的,提前就走出去远远的。结果,当找鞋的和尚转回身来时,怎找也找不着他人,也只好顺势地把鞋子递到李清风的手上了…
“我说,这是你家女娃的鞋子,你自己不拿让我来拿,这是几个意思啊?”
李清风这一个大老爷们的,半夜三更提着只少女鞋子,在这满是人儿的山间晃荡,这实在是让他感到很是丢人。
“你没见我手里也拿着东西?”
“那咱俩换换…”
“不换。”
“……”
人行,风行。
夜黑风高,灯火通明。
满山鸟兽被满山的人儿,吓得哆嗦在自家窝巢里,不透露头。
一半老和尚,带着两半老男人在荒山野林里瞎转悠,瞎转悠…
百十丈一停,千百步一探,不时挖挖找找,不时放眼寻望,时快时慢。活像是三只正在漫山遍野打地洞的大老鼠。
不过,
这是三只恐怖的大老鼠!
至于有多恐怖,旁人不知道,或许就连其中两只紧跟着的老鼠,也不全然清楚。唯有此时此刻,夏寻或哪位魄香主能跟在一旁,那才能彻底晓得,这到底有多让人…
心感畏惧!
自那和尚落下紫鸟后,便带着曹阁主和李清风,一路走过田间,穿过深巷,探过狗娃家里的旧址,巡过成灰的祠堂。最后从祠堂的后侧离去,伴着荒草转悠上了荒山,捞了溪流,又进了柏树林子。
这看是满地瞎走,毫无目的。
但,实际上,他所走过的每一步,几乎都是夏寻和芍药昨夜曾经走过的路。他停下的每一个地方,和探寻的每一处,几乎都是他两人停留过,或留下过痕迹之处。而,他动手挖出的每一样物件,那几乎都在拼凑着,这件扑朔迷离的事情真相!
比如,那颗石头,那只鞋子,以及后来又挖到的几个药瓶子,几条青布,几颗吃剩的果核,还有一些差七杂八,脏兮兮的物件。
又比如现在,此时此刻此地,林子里,一棵高耸的柏树下…
月色朦胧,繁星稀疏。昏暗的树荫,不断随风摇摆,阻挠着微弱的银光投放到树梢下。
幽暗沉沉,三道人影几乎陷入黑暗之中。
“他在做什么?”
“可能是看月光吧。”
“这能看见月亮?”
“……”
“哑巴,你愣着干啥子啊?找到就挖呀!赶时间呐”
见和尚一直抬头看着树梢,久久没有动作。捧着一堆杂七杂八肮脏物件的李清风,不悦地催促道。
“莎莎…”
无言…
袈裟轻撩,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出一根手指上举。平静的和尚看去李清风一眼,紧接着又把目光投到了树下的草丛堆里,再顺着柏树的树杆一路看上了树顶,手指的方向。
这似乎是在告诉李清风,要注意这两个地方。
“啊?”
李清风仍不解,顺眼看…
只见,树下的草丛,草叶浓密,带着些夜雾弥漫,黑乎乎一团,很是平常。树梢上的枝杈,也长得茂盛,只有几缕莹莹月光徐徐漏下,也并无异常。如果非要说有啥出奇的,那只能说,这个柏树长得挺高大的…
“看啥子啊?要月光没月光,乌漆墨黑的,有啥好看的?”李清风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个道道来。
“等等~”
一旁的曹阁主摆摆手,做出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接着,他又侧过身去,把怀中抱着的物件,连同那把墨玉竹简,一并放到了李清风的手中。
“诶!你干啥!”
“先拿着,我去看看。”
没等李清风再次回话,曹阁主放下东西转身就迈步走出…
“为啥不是你拿着,我去看?”李清风无奈地捧着小山似的物件,不忿地说道。
“莎莎~”
曹阁主几步走到和尚所指示的那堆草丛边上,笑道:“因为我比你聪明,哈哈。”
“啧,十几年没揍你,你身痒痒了是吧?”李清风狠狠一瞪眼睛。
“哈哈…”
曹阁主大笑几声便不再说话了,或许是不敢说话。他自己清楚,若论拳头,他纵然有神器在手,也不见得就能拿下自己这位多年挚友。
所以,这叫嚣的话,不说也罢。
“莎莎~”
曹阁主俯下身子,用两只粗壮的大手,小心地拨开及腰的荒草。附在草叶上的水雾,被轻轻弹散,飞溅在沉沉的夜色中,映出清凌凌的小水光。
很是好看。
“莎莎…”
“找到了…”曹阁主,突然轻呼。
当草丛几乎全乎被他全数拨开时,只见两道浅得几乎看不清印痕的鞋印,出现在湿润的泥泞地上。
李清风抱着脏物走到曹阁主身旁,定眼细看一会。
“感情哑巴糊弄咱两半天,就是为让了咱们看这爪子印?”李清风没好气说道。
曹阁主顺着树干,抬头上望:“别急,树上估计还有。”
“刷~”
一话说完,不待李清风回话,曹阁主直接一手把他拦腰抓着,微蹲一跃,化作一道残影,直接掠到了眼前这棵高耸柏树的树冠之上,稳稳站落。
高…
身轻如燕不足以形容他耍的这一手身法之灵巧,因为这纵身一跃间,他连一片柏叶都没惊着。
“哎呦,好地方啊…”
刚至树上,放眼远眺,李清风就是一阵惊诧。
但见,透过树上的枝杈叶荫的缝隙。山那头,山巅之上,正在僵持的双方人马,气芒剑刃,甚至连他们脸上表情,在这个位置都能一览无余。
简直就是个观景台呀…
“呵,那魄香主就是在这里看了半天戏的。”曹阁主蹲下身子,摸了把,粘在树枝上,早已干去的泥土,说道。
“这里离山顶只有四百丈不到。按你家女娃子说的,夏寻那小子,现在的神识最少可散四五百丈,那就不可能没有发现这里了。”李清风看着山顶对持的双方人马,分析说道。
“啪啪~”
“他们撒谎的地方可不止这些。”
曹阁主站起身来,拍拍沾泥的手掌。继续说道:“你再下去看看…”
“这不才刚上来吗?”李清风不解。
“下吧,记得轻些…”曹阁主不解释。
“……”
莫名其妙。
李清风撸了撸嘴,没好气地说道:“你最好别耍我。”
“莎~”
一语言罢,一阵清风拂过,周遭草木枝叶轻轻摇晃,散落几颗露珠…
清风过后,树上便只剩一人。那清风,早已下树,抱着的那山子赃物,纹风不动。
“刷~”
紧接着,树上的曹阁主,凌空跨步,再次化作一道残影流光,眨眼间也闪现在了树下,李清风的身旁。
还是莫名其妙。
这上蹿下跳的,难道只是为了卖弄两道漂亮的身法?
“来来来,退后些。”
曹阁主扯着李清风的红袍披风,往后退去一步。俯下身子,定眼往地上泥泞看去…
“有话你就说啊,别学哑巴那套故弄玄虚的。”
看着泥泞地上,三双大小不一,深浅亦稍有不一的鞋印,李清风饶是不解。
“还看不懂?”
“有屁快放!”李清风急了。
“呵呵…”曹阁主无奈一笑,便也不再拖沓了。
他指着印痕较深的鞋印说道:“这是我的。”
再指着浅些的脚印:“这是那人的。”
最后指着最浅的脚印:“这个是你的。”
连点三指后,曹阁主站起身来,继续笑道:“呵呵,那位魄香主的修为,恐怕比我还高深,比你也只是差那么丁点而已呀…如果,他真是要对付那两娃娃,随便捏一下手指头,他们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又何须弄那么多手段?”
“王者境大成?”李清风诧异问道。
“恩。”曹阁主笑着点头,应道:“所以那第三点,就已经可以确认无疑了…
他和那两娃娃互相认识,且关系匪浅…”
“……”
原来如此,
这位曹阁主的智学一道上的造诣果然非凡。随便一个上跳下跃,根据三道足迹的对比,便轻轻松松地把魄香主的修为给点破得一清二楚。这还不单止,他居然还能从其中微妙的情理,把三人的关系给推敲个八九不离十。
凭这份心思,放眼整个大唐,恐怕他也得排在智学顶峰一列了。也难怪问天山顶的那位老人家,舍得把毕生衣钵传承与他,自个退隐山林了。
“你们问天,除了你以外,还有王者境?”
“明面上没有,暗地里有没有人藏着几手,就不得而知了。”
“呵呵,你会不知?”
“或许吧…”
“……”
“等下…”
“怎么拉?”
“把你那份拿回去…”
“啧,你不拿得好好的么?”
“……”
莎莎…
风萧萧兮,夜已见寒。
蟋蟀不鸣,火光流影。
一个试探,两个来回,探清三人关系。
那位哑巴和尚继续领着两人,拌着湿漉漉的荒草,沿着林中的缝隙一路上行。
行的…还是夏寻今日走过的路。
柏树横断,荒草连根拔。
碎石成灰,遇潮风化泥。
曾经绿意匆匆的百丈小道,经过早日一番激战后,已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受到春来转季的影响,山顶上吹下的山风都带着些潮气。入夜之后,潮气冷成了湿气,渗到了碎成粉尘的泥土里头。把早上那些尸肉、藤渣、木炭全都粘合成了,一团团泥浆子。
至夜间,上山的人儿,又轮番踩踏,泥浆踩成了泥糊,从此再难有人分得清,这条百丈的小道里,到底还藏着些什么…
上行的和尚,不缓不慢,带着身后的两人,脚深脚浅地走过了这条泥糊糊的小道…
此间百丈所过,他再也没有低头去找找挖挖了。或许是,这显得有损他的大师形象,也或许是…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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