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柏凌云,你干嘛!”
“二弟别急,容他先看…”
“这家伙,真越来越放肆了。”
柏凌云的惊恐就写在他的脸上。
浓烈的阴谋气息,使他全然忘记了尊卑有别的礼数。极其无礼地就从龙二公子手里一把夺过三页信纸,放在自己眼前四寸外,紧眯着眼睛一字字重复看去。
见得柏凌云的行为举止这般唐突,场间众人可都有些不是味道。方青丘的内心慌张,虽神色依旧谦逊,但他藏在袖子的右手已不由紧紧捏住铁扇扇柄。被无礼夺去书信的龙二公子刚大骂起,却又被他的兄长给拦住后话,满脸恼火。龙公子则轻摇着龙扇,平静地注视着阅信的柏凌云。
大概过了有大半柱香的时长,柏凌云将手里的三页信纸,来来回回重复看去数遍方罢甘休。他一手把将信纸交还回给龙二公子,连句抱歉都没说,直接抱起朝着龙公子就果决肃声道:“公子,此事大有蹊跷,这方青丘也大有问题!必须谨慎对待,切不可轻信其花言巧语。”
“……”
柏凌云话出口,方青丘顿时眼皮一跳,众将士皱眉更甚。
龙公子微微生疑:“凌云何出此言?”
“是情理不合。”
柏凌云没多想,冷声速回道:“鱼木寨将士众多,文有夏寻、独行,武有墨闲、雷猛、舞藤、舞兰。方青丘境不过冲天巅峰,夏寻断不可能委以守山重任。事出反常,必然有妖,这方青丘多半是诈降而来的。”
“柏凌云,你可别含血喷人!”
方青丘听来心惊慌,但脸色不怯反怒。
他丝毫没有迟疑,硬壮起胆来便大声斥道:“现如今鱼木寨内虚空乏。夏寻假借求援为由,委三路人马外出。说方寸路险,每路人马皆需强人守护。北人已是残躯,墨闲、武藤等强人亦不在山中,夏寻除了我,还能用谁为将?!”
“呵,狡辩!”
方青丘喝来,柏凌云猛地一甩衣袖,不做退让,狠狠瞪眼回去:“夏寻是何许人我很清楚。他乃君子,君子便有君子的底线。是令可自己粉身碎骨,也绝不会让手足替他牺牲,更不会将北人托付于你等衰兵。他的阴谋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柏凌云,你休想来此诈降,乱我军意!”
场间画风随两人话起突变紧张。
原本只是方青丘前来投降的事情,如今却因柏凌云的掺和顿时生起烟硝…
或许是渐入佳境的缘故,面对柏凌云连番质疑方青丘全然不惧。两眼对视着柏凌云,当即就切齿回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歪曲事实!君不见,正因为夏寻不愿意看到手足为他牺牲,所以才要趁夜出逃寻求援军,所以才会在无人可用之际将鱼木寨托付与我手!君不见,我今夜前来便是为此事周章!?”
“呵,可笑的援军!”
方青丘声厉,柏凌云声更大,步步紧逼。
“余悠然乃夏寻死敌,早已不死不休。西川唐家堡与夏寻身后的人虽曾有交集,但也早已恩断义绝。况且唐小糖、唐川等人与独行、武藤素不相识,他们有何理由出手相救?南域子弟皆为胆小鼠辈,鱼木寨现已陷入绝境,他们更不敢越界半步。如此境地,非生即死,夏寻又哪来的援军?!”
“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方青丘冷冷一笑,显露三分鄙夷:“跟你说话真费劲。若有援军,我还需来此地么?”
“……”
快言快语,渐生火气,忽被反将一军,柏凌云顷刻冷下脸来。
两眼细眯,如剑锋露寒芒一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这些话是夏寻教你说的吧?”柏凌云沉色道。
方青丘蔑视般咧起嘴皮:“这是傻子叫我说的,专门就用来应付你般傻子…”
“好了,都别吵了。”
“……”
方青丘话未说完,龙公子一喝断话,尔后瞟眼柏凌云示意他退下。
柏凌云本还有许多话,可见得龙公子眼神,也只好无奈地暂时退回去原位。
龙公子接着从龙二公子手里拿过信纸,左手转右手,交给右侧下方的一位将领:“让人兄弟们都看看,给些意见吧。”
“是…”
将领起身接过信,放于案前独自细看。
一些心急的人儿相继离座,聚集在持信将领的身旁,探眼细看去。
看之真切,不由心动…
“好呀,夏寻居然离开鱼木寨了!”
“凌云兄早前原来猜对了!”
“北人果然是被药毒反噬,伤及元气!”
“此真乃天赐良机呀。无帅无将之军,根本不堪一击。只要我一轮攻杀,鱼木必夷!”
“好险呀,古梵竟然隐藏在我军身后?”
“倘若不是那群北人自乱阵脚,我军危矣啊!”
“哼,还玩草人战术,真当别人是瞎子么?”
“公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事不宜迟。请赶紧传令全军,趁他病,拿他命,为我们死去的大唐儿郎报仇!”
“对,公子请下令吧,末将愿为先锋。”
“不可呀…”
“……”
遂阅信,众将士的神色纷纷亢奋狂喜。
更有甚者,压制不住心中*,相继请命出战。
柏凌云看得心急如焚,压不住心中惊恐,再次走出席位劝止道。
“诸位将军,此时敌人虚实不定,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呀!而且如今天色已深,已经不适合举兵偷袭了,若贸然前去,中了埋伏,那可就得不偿失的呀!”
“柏凌云,你是全心来捣蛋的吗?!”
“这不是捣乱,是谨慎起见呀!”
“啪!”
“鼠辈!”
数名将军顿时大为不悦,拍案而起。
“早时公子谨慎,需等暗信送至方才定夺进退,你却一味鲁莽激进,劝我等强攻。现今暗信送至,形势大好,胜局已定,你却让我们按兵不动?!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你是想乱我军心吗!?”
“哎…”
长长一叹,诉尽无奈。
事情呀,往往就是这么奇妙。
早些时候,柏凌云握住千载难逢的时机,不惜立下军令状,极力请战。那时没人能看到鱼木寨的真实面目,皆被大败吓得畏畏缩缩,全然不敢出战。而今,柏凌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极力相劝,但此间的将领却依旧没能看清楚鱼木寨里的真实面目,仅凭一封暗信便自以为天赐良机,全然是争抢着出战。
一件事,两个极端。
该战时不战,不该战时却非战不可。
这真让柏凌云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摆摆手懒得再和这些军中粗人诉说道理。他虽然不知道夏寻在鱼木寨隐藏了什么,但他能真切感受到,夏寻正张开着一张隐形的大网洒向这里。他是在狩猎皇族,同时也是在狩猎李建成的心性,他在以无数道非攻不可的理由,正在强行撼动李建成的谨慎!
思之至深,惶恐不以,心急如焚。
柏凌云转眼正视去上首的龙公子,正肃道:“公子,夏寻善谋你亦深知,鬼谋之道更拥有神鬼莫测之妙。夏寻出道至今,从未败战。成名之战更无一不是以寡敌众,以弱胜强。他最擅长的便是示人以疲弱,使人以轻心,从而施人以雷霆。醉仙楼一事如此,方寸道口一战如此,今日北人发狂虽非他所谋,但亦是如此。公子可千万不能再掉以轻心呀!”
龙公子沉沉眯下眼眸,旧事伤疤被揭使他颇为不悦:“凌云的意思,就是本宫不如夏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