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后言洛宇依照母亲给的讯息打算到火车站前碰碰运气。今天不是假日又加上台风夜火车站内人潮比以往减少许多大概只有脑袋不清楚的人才会在这种鬼天气四处晃。
他苦笑一声。
他脑袋是不够清楚从遇上丁群英这命中注定的冤家后就没再清楚过了。敢情真是被她欺负得太严重了连脑袋都被她搞得一团乱
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没找到熟悉的身影他下了手扶梯放眼车站外不远处一件果冻色的雨衣吸去他的目光。
那件雨衣没什么特别的真要说的话是背上印的哈姆太郎图案。
他们家茗茗对卡通有种到几近偏执的喜爱有一次看到这样式的雨衣立刻产生狂爱到下行的情感而且还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地一口气买了十件、八件的分送给每一个人。
要他一个大男生背着大大的哈姆太郎出门那还不如杀了他这一点他的立场和四叔完全不谋而合产生革命情感。
不过那些小女生倒是喜爱得很丁群英就有一件
他没多想扬声大喊:群英!
另一边低头牵出机车的丁群英停下动作扭头看过来——
他完全无法多想冲上前用力地一把抱住她。妳吓死我了!干么不在家里等我我很担心妳知不知道!
她愣愣地整个人陷在他的身体之中感觉他紧到不能呼吸的拥抱。
雨势愈下愈大打在他们身上几乎敲痛但是他们一点都感觉下到。怀抱之下有一方暖暖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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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很气、很气的打算见到他的第一件事立刻质问他这只猪头为什么非要在大台风天跑回来不要告诉她台北没气象新闻可看!
如果他的回答让她不满意她会扭下这颗脑袋丢给言叔炖汤!就算那是一颗有本事考台大、读研究所的脑袋也一样!
但是当两只落汤鸡进到家门后互看了一眼对方的狼狈几乎在同时两人都笑了出来。
快去洗个热水澡啦别感冒了。她笑着把他推进浴室。
一起洗?他本能地冲口而出话说得太快。
她脸色罕见地一红。敢满脑子不正经想死!
不是不是妳误会了。我是说分开一起洗呃也不对我指的是时间的一起不是地点的一起妳懂吗?也就是说他挫败地叹气。我到底在讲什么!
她大笑。被雨淋到脑袋不清楚了你!她哪会不懂他的意思他同样会担心她感冒要她也快去洗澡换下湿衣服。
快进去啦我会去隔壁的浴室。一手推他进浴室帮他关上门转身要走时浴室的门又打开他探出头来。
群英妳等一下洗好到我房间来。
是大少爷。
十五分钟后言洛宇迅速洗完头冲了个热水澡出来。
看看时间十一点三十五分——
正想起身去找她房门刚好被推开。
他露出欣喜的笑容朝她招招手。群英快过来!
我一过来你就死定了!丁群英一边擦着湿发准备清算总帐。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为什么非要在今晚赶回来?明天就礼拜五了你多等一天是会死吗?我拳头很久没揍人了你想尝尝它的滋味就直说我会成全你犯不着!
他拉开背包拉链递出一份包装好的礼物笑笑地打断她的数落——二十岁生日快乐群英。
她活似被鬼打到忘了本来要说什么张着有如被塞进一大颗鸵鸟蛋的嘴发下出声音来。
傻啦?他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我早猜到一定连妳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对不对?
她愣得连礼物都忘了要接过来。你怎么知道我生日是今天?
我每次问妳妳都不肯告诉我我只好、只好——
只好怎样?
他垂下头坦承罪行。妳皮夹有身分证。那个日期应该是正确的吧?有些人会晚报户口希望她不是。
你、你!难怪他那天晚上会突然莫名其妙地问她有没有空原来他那时就打算好要赶回来了!
她匆匆背过身咬着唇。
讨厌胸口好象塞了什么东西热热的好想哭
群英、群英?怎么不讲话?他心急地喊了两声绕到她面前。
阿不过就是小小的生日而已你干么特地跑回来有病!她低垂着头闷闷地说。
那不一样往年随便过去就算了可是二十岁是很重要的阶段。一定要有个仪式见证妳的成年礼。
那你生日是哪天?
过去两个月了。
那谁帮你过?
没有那天课排得很满。
你看你看!你自己还不是没过二十岁生日!她找到漏洞用力反驳他。
那更不一样。 过生日的意义是要让自己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记得你反正我知道爸妈会记得我从小到大我过了很多次生日多这一次少这一次并没有差别可是妳我想妳没过过生日吧?
早料到的她那样的成长环境不容许抱太大的期待连关怀都少得可怜谁会去记得她的生日呢?
她不想哭的尤其在他面前但是雾气就是不由自主地凝结一颗颗凝聚成水珠掉了下来。
没有从来没有她哽咽。从没人替她过过生日她也早就学会不刻意去记那一个日子了。
他伸手拭去她颊上的泪轻声告诉她:如果没有人记以后我来记。
她仰首泪光盈然的眸子望住他。
对不起回来得太晚了来不及准备蛋糕。因为今天刚好期末考实在走不开只好考完再赶最快的一班车回来幸好还没过十二点。不过不管有没有蛋糕许愿这道惯例是绝对不能省去的。他想了想。不然我先关灯妳自行想象眼前有个三层大蛋糕许完愿我再开灯。妳先想想看要许什么愿望三个哦两个说出来一个放在心里。
随便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对。妳想好了吗?快十二点了。
她定定凝视他。想好了。
好那我关灯了。他按掉书桌旁边的附设开关一室暗了下来。
他刚回过身一道温软的触觉落入唇际领悟到那是什么后他瞪大了眼动弹不得。
一秒两秒三秒他没动她也没动就是唇贴着唇感受彼此的温度而已然后她退了开来。
他火速拍开电灯开关微喘着瞪她还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她脸颊略略泛红盯着地板不看他。
呃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气氛有点干喉咙也有点干他干干地挤出声音。这——是妳的第一个愿望吗?
你自己说什么愿望都可以的。她闷声低哝。
是但他没想到她许的愿会是这个!
那、那第二个呢?
她抬眸那样的眼神——和刚刚一模一样!
才刚闪过那样的念头她就已经一大步跨上前仰头迎上他的唇。
不、不会吧?他心脏麻了一下。
今天我生日寿星最大。我没谈过正式的恋爱想知道接吻的滋味到底是怎样反正你现在又没有女朋友不必怕人误会。碰了碰他的唇又说:有经验的人别发呆带一下新手行不行?
她难得任一次这辈子大概也只有今天有这个勇气了往后就是给她一辈子她都做不出此刻的行径。
反应过来言洛宇张手往她腰间搂去另一手贴在她背脊轻抚密密贴上柔唇辗转柔吮了片刻——
她张大眼瞅着他直勾勾地!
他失笑。闭上眼睛不要这样看着我。
干么要闭?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对我怎样?
要是真会『怎样』那也一定会是妳要求的。他没好气地。
那不就得了?没理由一定要闭吧?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他她想看!
妳见过有谁接吻是这样大眼瞪小眼的?他忍不住咬牙。
在这当口讨论这个真的很没情调但是——她就是有那个杀光气氛的天分!
闭就闭嘛干么吹胡子瞪眼睛的?问问都不行小器!
真是——够了!
他低头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再多说一句破坏气氛的话来。
呀——她的轻呼声被他全数吞没。他密密地贴上朱唇品尝她的柔软——原来她拳头硬归硬该软的地方还是很软他掌心柔柔挲抚她的背脊安抚她的情绪等着她慢慢放松跟上他的步调。
那是很女人的本能她迎上前身躯亲密地与他相贴张手揽住他不自觉地启唇想感受更多、更多属于他的气味、他给的温柔。
嗯这声似有若无的柔吟是她发出来的吗?她不敢相信意识昏乱地攀附着他。
她浅促的气息与他交融他吮着深入探索舌尖轻轻抵触感受到她青涩的响应身躯微微颤抖不知是无措还是期待。
怜惜泛满心胸他更加抱牢她。
她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软弱的一天虚软得几乎站不住脚只能由着他支撑自己的重量心脏跳得好急、好狂呼吸急促——
妳看起来快窒息了。他浅浅退开抵着她的额轻喘眼眉含笑。
是交过女朋友的人就是比较了不起嘛!她凉凉道用话酸他。
他没回嘴笑笑地拨了拨她已经留过肩的发。妳的第三个愿望是什么?
她身体一僵挣开他怀抱别开头淡哼:你不是说第三个要放在心中不能说出来?
偶尔例外一次没关系。
我没有例外的意愿。口风咬得死紧就是不说。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微笑带过。没关系那就别说了。许完愿拆礼物吧!
丁群英动手拆开包装打开纸盒看清里头的东西时讶然地仰头。你这个人心机好重!
他居然送她一条裙子还是白色的长裙!
他笑笑地接受她的指控。我依然觉得妳穿裙子会很有淑女气质买白色可以阻止妳动作粗鲁而且妳身高够高穿长裙会很漂亮。既然妳不听我的话那我只好自己买别人送的生日礼物是心意妳不可以不穿。
听听看!这是什么话?
心机重不重?恶不恶劣?不?
男人婆要有什么淑女气质?脚长是为了踹你这种死小孩方便不是穿长裙用的!
可是我真的很想看!
你想看我就该穿给你看?你算老几!
他不死心地做着最后挣扎。真的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有你让我一脚踹到墙上去挂着我就考虑。
他瞪她。妳很固执耶!
你又干么一定要我穿裙子?
女人味埃不要以为外表不重要就算长相已经回天乏术——
你、再、说、一、次!她抡拳眼神阴阴地逼近他的脸。回什么东西?
呃我是说外表是改变不了的但是穿上裙子会让妳多些女人的韵味比较容易让男人爱上妳不管妳信不信。
她沉默了无声收回张牙舞爪的串头低着头不晓得在想什么。
群英?他成功说服她了吗?
穿上裙子就会让男人爱上我你们男人的居然只值一条裙子。真是廉价得悲哀。
他绝倒8丁群英妳快让我生气了!
你才莫名其妙咧!快一辈子没穿裙子了你现在叫我穿我会别扭到连路都不会走信不信我马上跌得狗吃屎给你看?
妳——瞪了她数秒。算了我投降反正妳连只值一条裙子的价值的都没本事拿。
错本小姐是不屑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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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结论到底是什么?他忘了只记得丁群英穿不穿裙子的问题让他们争论了快两个小时。
凌晨三点她睡着了。
言洛宇下楼来想倒杯水喝客厅隐约传来的谈话声让他止住步伐。
他们这次——会在一起吗?言孟春忧心地问着妻子。
你没看到他们刚才亲成那个样子吗?我发誓刚才他的手绝对有伸进去群英上衣里的意图只是怕被扭断而已。啧你儿子比你热情多了。他们也真够活宝了前一刻才亲得难分难舍下一刻居然可以为了裙子的事争得脸红脖子粗。
言洛宇脸孔微微发熟他应该先关好门的!
活到二十岁现在才发现父母原来有偷窥的不良嗜好。
那个不是重点而是小宇到底明不明白群英的心意?她已经爱了小宇很多年了再让她这样没有结果地等下去连我看了都好不忍心。言孟春轻轻叹息。
怪谁?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群英有多爱他偏偏小宇就是感觉不到你能去跟他说吗?这种事还是要他自己有感觉才行半点都不能强求如果他还没有那样的认知你去说了只会造成他的心理负担。
可是我觉得言孟虚羞傀地坦承。我们好象在护短让群英委屈了。
踩到这个死叶初晴无力地趴在丈夫腿上。这孩子也太让人心疼了想到小宇刚交女朋友的时候我看她明明心痛难过得想放声大哭还硬是强撑着笑脸和他打打闹闹。什么好哥儿们只有小宇才会相信这种鬼话那只是她的保护色让她可以无顾虑地亲近小宇而不必怕为难了谁。她把小宇看得比什么都还重要他开心她也就开心了。
小宇去台北读书的日子她一有空就往这里跑牺牲了自己交友的权利其实她要真有心哪会没人追求?但是她情愿放弃那些代替小宇陪伴我们父亲节、母亲节从没少过礼贴心得不输自己的儿女有时我都在想不知该把她当女儿还是儿媳好。言孟春附和因为这样更觉得愧对群英。
那要去问你儿子!
问题是小宇自己真的搞得清楚吗?
夫妻俩对视以一声无言的叹息作结。
唉!当人父母真命苦小时候把屎把尿好不容易拉拔大了又要为孩子胡涂的感情帐操一堆心上辈子下晓得欠了多少儿女债没还。
言洛宇在楼梯口静静伫立了好一会儿如来时那样放轻了脚步往回走没惊动任何人。
回到房里他拉开抽屉底层压了成叠的信纸一张张都写满扭曲字体!那些曾经让他看了很想死的字体。
一张又一张她揉成团他又一一摊平一一细读然后收藏。
他也意外自己居然会一留就留到现在每次整理东西总想着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值得纪念也就舍不得丢了。
不还给她是因为以她粗线条的格大概没两天逆让她拿去喂了垃圾桶他才想替她保存下来也许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她再看到会很怀念那段年少时纯纯的初恋情怀。
他已经想到那么长远的事了理所当然地认定他和她永远不会分开在他与她对这段朦胧暧昧的情感都还无所觉的时候。
他一一收好信纸依着固定方式放回原处关上抽屉走到床前坐下。
刚刚和他争辩得累了也不回客房倒头就往他躺存心报复地占去大部分床位让他没地方睡。
他极温柔地笑了抚了抚她熟睡的脸蛋轻喃:笨蛋没有人二十岁的生日愿望会这样随便浪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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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丁群英醒来时已经没看到言洛宇了。
刷牙、洗脸完下楼来时言孟春已经做好早餐。她看了看空空餐桌旁顺口问了句:言婶洛宇人呢?
坐最早的一班车赶回台北去了。他说今天还要考试不回去不行。叶初晴咬了口蛋饼拨空回她。
这么早?那他起得来吗?早知道他今天还要赶回去昨天晚上就下和他吵那种没营养的话题让他早点睡了。他没睡饱今天有精神考试吗?
没差吧!反正他根本整晚都没睡早上我去他房里叫他时他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妳发呆。
呃她羞愧地垂下头大概猜得到他瞪着这个占他床位、还睡得四平八稳兼流口水的女土匪眼神会有多愤恨。
叶初晴笑笑地又说:他看妳睡得那么甜不忍心吵醒妳要我转告妳等他考完如果妳可以少诅咒他一点让他不被当掉的话一放暑假他就会回来回来后会再去找妳。
丁群英轻笑。凭他的实力还怕我诅咒?
是埃叶初晴望住她若有所思地说:群英想要什么就放手去要吧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别去顾忌那些有的没的了。
一口蛋饼卡在喉咙她呛咳了几声苦笑连连。言婶妳在说什么!
妳自己说的有实力就什么都不用怕很多事只要妳肯争取又怎么会输给别人?只是妳一直在亏待自己默默地退一度退到几乎连自己的容身之处都没有。群英哪该对自己好一点了妳这样洛宇要是知道他也会心疼的。
丁群英哑然找不到一句话反驳。
她以为她以为她隐藏得很好的只要不让人知道就不会让谁为难
我、我可以吗?真的可以这样吗?自私一次顺着自己的心意掌握她想要的?
可以。只要妳想。叶初晴眼神温柔而纵容以看待自己孩子的同等怜惜。
而后丁群英低头沉思。
其间她们没再交谈各自安静吃完早餐。
窗外一夜狂风骤雨后天气放晴了。
出门前她深深吸了口气。
什么时候也该轮到她的人生风停雨息绽放朗朗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