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局里最近没啥事——但没啥事,往往就意味着要出大事了。
一个副局长在家“病休”,一个正局长嘛,则在“玩”过山车,前脚刚刚把张系狠压了一通,结果后脚自己这边爆雷了,虽然前面有个天大的雷吸引舆论,但毛钟兴的事,也让这位正局长狼狈不堪。
听说上面换掉他的意愿很强,可却遭到了巨大的阻力,这阻力来自四大家族。
四大家族这边其实是懒得保毛仁凤的,会赚钱的财神爷不好找,可像毛仁凤这样的蠢货,绝对能找一大堆。
可问题的关键在他们刚刚丢了一大波人,字面意义上的丢了一大波人——处长虽然反腐失败了,但却不是处长丢了储位,憋着一口恶气的处长,怎么可能让那帮被他拿下的贪腐份子官复原职?
这种情况下,为了自身的政治口碑,四大家族也不敢抛弃毛仁凤,所以即便侍从长有意换掉毛仁凤,他们也只能想办法斡旋。
但保密局终究是侍从长的权力自留地,他们自知是没办法长久的保下毛仁凤的,可张安平又掌管着他们巨额的财富,如果不加以制衡,万一出问题怎么办?
作为寄生国民政府身上的寄生虫、吸血鬼,他们对人性向来是以最恶的角度去揣测的,因此很习惯的又开始物色新的扶持对象——这时候郑耀先就进入了他们的眼帘。
毛仁凤一看昔日的小老弟马上要开路虎了,顿时急眼了,一边拼了命的往四大家族身边凑,一边又拼了命的维护跟郑耀先的利益同盟。
为此,毛仁凤决定趁张安平病休的这段时间,帮助郑耀先拿下特种武装力量的控制权——这支规模上万人的武装力量,是军统整编为保密局、失去军权后,保密局内部难得统一意志进行了一次尝试,且因为自筹军费而被上面所批准。
从人员挑选、训练场选址、训练,全都是张安平一手抓的,目前的训练已经到了尾声,预计明年开春就可以形成战斗力继而投入战场,也是公认的张安平的心头肉。
别看毛仁凤一直“尊重”张安平对这支武装力量的掌控权,可实际上从建立伊始,他就在打这支部队的主意,过去的想法是想办法将这支部队握在自己的手上,可随着郑耀先被四家看中进行扶持,毛仁凤决定将这支武装力量想办法送到郑耀先手上。
这看起来是不是有些茫然——明明是他危机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帮郑耀先拿到兵权?
是因为郑耀先是他的小老弟?
当然不是!
在保密局现有的权力架构中,郑耀先的郑系,哪怕是最辉煌的时候,也都是老四——张、毛、郑耀全、郑耀先这样的排序。
而随着对陕北的进攻,郑耀先更是被张安平一脚踹到了西北,局本部中枢失去了郑耀先的坐镇后,导致郑系被压着狂揍,若不是后面毛仁凤扶正,郑耀先的郑系,怕是已经分崩离析了。
而随着毛仁凤的扶正,郑耀先跟毛仁凤关系也进入了蜜月期,郑系又一次进入了发展期——可在毛系和张系的压制下,郑系的发展并不快,现在虽然是保密局里名副其实的第三,可还不如以前的第四。
说穿了,郑系,对坐拥张系的张安平毫无威胁可言!
现在郑耀先接下了四大家族的橄榄枝,可要发展却没那么容易——可一旦掌握了特种武装力量,那就不一样了。
郑耀先因此会成为张安平的眼中钉肉中刺——那可是他投入心血极多的特种武装力量,就这么被摘了桃子,怎么可能不恨?
而郑耀先在局本部中的依仗不过是郑系,可郑系终究是少数,面对火力全开的张安平,他必须紧紧依靠他毛仁凤,否则很可能会被踢出保密局的权利枢纽——一旦踢出权利枢纽,手中的兵权,最后反而会变成镜中花水中月。
相反,若是毛仁凤什么都不做,郑耀先反而会伙同张安平对他下手,到时候他一倒,毛系就会被张系和郑系瓜分,自己反倒是会成为郑耀先壮大的养料。
所以替郑耀先谋取特种武装力量,对毛仁凤而言是一个舍得的过程,有舍才有得。
郑耀先能不能看得出毛仁凤的用意都无关紧要,因为这就是赤果果的阳谋,只要郑耀先对兵权动心,那他就只能入这个套——但作为保密局的主任秘书,郑耀先又怎么可能会对兵权不动心?
他入套了!
毛郑联手,趁着张安平病休,通过内应“举报”贪腐,以彻查为名派工作组进驻正在作训的特种武装力量训练营,随后对张系的军官进行了调查——趁着调查的功夫,郑耀先入主训练营,控制了财务、后勤等机构,又将自己的人悉数安排到了关键岗位。
这时候审查结束了,被调查的对象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等这些军官回去却发现训练营已经变了天地,郑系的军官已经牢牢把控了训练营——上万人的特种武装力量,就这么完成了掌控权的变更。
这期间病休的张安平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可问题是名不正言不顺,他是在“病休”状态,而这个是强制性的,因此并不能直接干预实务,只能通过张系来完成自己的意志——张系的成员面对正局长外加主任秘书的组合,又有什么话语权可言?
据说此事发生后,张安平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一天都没有出来。
面对这个闷亏,张系中甚至有人建议断了特种武装力量的经费,可最后却被张安平泣血喊停——消息传出,不少人都只能摇头大骂张安平的迂腐。
这大概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吧。
掌控了保密局目前惟一的一支特种武装力量以后,郑耀先的仕途似乎迎来了春天,先是被侍从长召见,次日侍从室就出了文件——提拔郑耀先为保密局副局长兼主任秘书。
而这份文件出来以后,侍从室这边又派出了庄侍从探视了张安平,请专家对张安平进行身体检查后,确认张安平的健康恢复,便督促张安平回去上班。
……
密室中。
达到了原时空没有达成成就的郑耀先郑副局长,并没有意气奋发之感,反而一肚子的疑惑:
“安平,你到底是怎么笃定侍从室会乐意看到这一幕的?”
嗯,不出意外,跟郑耀先在密室中相见的人就是张安平。
此时的老郑很疑惑,按照他的想法,自己是四大家族扶持的对象,是四大家族伸进侍从长“餐盘”中的狗爪子,按理说侍从长不应该待见自己。
可侍从长却对自己拿下兵权的事很满意,这个副局长,更是意外之喜。
但这,不应该啊!
“因为我投靠处长了呗!”张安平失笑:“侍从长这是敲打我呢,你要是不拿下兵权,要是不当这个副局长,我怕是还得继续病休。”
郑耀先有些茫然,就因为投靠了处长,你要被敲打?且还能容忍四大家族将狗爪子伸进来?
虽然侍从长本身就是四大家族的一员……
“这就是权力啊!”张安平感慨的说:“让父子相残、让兄弟反目的权力,只要你了解的足够深,出什么古怪的事你都可以理解。”
郑耀先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战友、同志,心说我怀疑你在说我蠢。
不过张安平表现的一本正经,郑耀先也就不好意思质问了,虽然他确定自己一“质问”,张安平肯定会鄙夷自己。
“你干嘛把老陆给调走?”郑耀先翻着白眼:“我跟老陆搭档了十几年了,我怀疑你是嫉妒我!”
嫉妒他什么?嫉妒他跟老陆搭档十几年,而他的搭档却换人了。
张安平却说:“行了,我知道你压力大——不过别拿我开刷,再这样,我调整下对你的安排!”
闻言郑耀先立刻嬉皮笑脸:“诶诶,张局座你别这么小心眼哈,来来来喝茶喝茶。”
张安平说得没错,老郑确实是有些压力大,副局长跟主任秘书截然不同了,过去他基本不怎么牵扯政治,可当了副局长后就不行了,政治这玩意他必须掺和。
一边跟四大家族眉来眼去,一边还要对侍从长“负责”,关键是政治这东西,他确实是……感到发愁啊。
他看不懂为什么侍从长会在张安平投靠处长以后扶持自己,担心自己掺和政治后,反而会坏了张安平的种种布局。
张安平笑眯眯的接过了郑耀先递来的茶杯,心中却感慨万千,原时空的老郑,愧对兄弟、愧对妻子、愧对女儿、愧对恋人,但唯独无愧自己的信仰。
但这个时空,他可不想让老郑回归组织后,依然不得见光。
老郑不在意,但他不愿意。
“让你跟老陆断了联系,是为了切割——接下来你手上的工作都要移交。”
工作,肯定不是保密局这边的工作。
郑耀先一愣,他错愕道:
“要我回家?”
一瞬间,五味杂陈。
回家!
这两个字,对一个潜伏人员而言,充满了难以言说的诱惑力——淞沪会战结束,他跟张安平还有曾墨怡去了新四军游击队的地盘,三个成年人,却在屋子里悄悄的换上了新四军的军服。
后来,他在陕北,屡屡以侦查为名,换上了解放军的军服。
不管是穿上新四军军服还是解放军军服,对郑耀先而言,都是一种神圣般的行为。
为什么?
因为,那是他一次次魂牵梦萦中的渴望。
但责任感很快将他从激动中拉回。
“你具体怎么想的?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影响?我若是回家了,你呢?”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出。
很明显,老郑心里更关心的依然是当前的工作还有他的战友!
张安平笑了笑,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些:“当然是带着特种武装力量起义——老郑啊,短期内,你的身份只能是起义将领。”
“这没关系——我是问我要是撤离了,对你有什么影响?”
“能有什么影响?”张安平失笑:“兵权是你从我手里抢走的,而且还是有其他人背书的那种,对我有什么影响?大不了说一句我把你逼得太狠了——但我连经费都没断过,能逼得多狠?”
郑耀先想了想,也是啊,哪怕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张安平对党国无比的忠诚,而党国却一直在背刺张安平。
他凝声问:“具体什么时候?”
“说不准,具体得你自己把控!按照训练进度,五月份差不多就能完训,但具体会被安排去哪里这我就不好确定了,不过我倾向于往山东战场,到时候看运作吧。”
张安平笑道:“我就是跟你先通个气,你别以为现在就能回家!”
“我跟你说正事呢!”郑耀先不满的瞪了张安平一眼,这么大的事,他心里没谱啊。
“你呢,现在要做的是把工作移交一下,心里有个谱就行了,到时候随机应变即可,以你保密局巨头的身份,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到时候连监察的都是你的人,你怕什么?”
听着张安平的话,郑耀先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也是,他慌什么慌——他是谁?
保密局郑副局长啊!
别的部队起义或者反正,担心的是军队中的保密局特务,可他担心什么?
担心特务跑过来说:“郑局长,部队里有共党分子正在策划造反!”
笑着笑着,郑耀先突然反应过来,正色的看着张安平:“从组建特种武装力量开始,你就想到了今天是不是?!”
“从一开始,你就想着让我带队回家是不是!”
郑耀先只是不善于政治,可对这些布局却非常敏感。
“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愧是郑老七啊!”
郑耀先不满的看了眼张安平,问:“跟你说正事呢——你呢?你想过怎么回家吗?”
怎么回家?
张安平笑了笑:“当然是在国民党穷途末路的时候,往袖子上绑一条毛巾——估计到时候还能在地上捡几车眼珠子吧。”
郑耀先被张安平讲述的情景迷住了。
国民党穷途末路,党国最后的忠臣袖子上绑着识别的毛巾,带着部队大喊一声:
“解放军优待俘虏!”
这惊掉的眼珠子不得捡几列车啊!
郑耀先呢喃道:“到时候……我带队来迎接你。”
张安平认真的看着郑耀先,脑海中却浮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在机场焦躁不安的等候着,直到另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出现……
他认真的看着郑耀先:
“好啊,到时候谁失约了谁就是王八蛋!”
郑耀先自然不清楚张安平心中所想,只是好奇的问:
“你觉得需要多久才会有这一天?”
“快了,我觉得快了——”张安平这一次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说完后岔开了话题:
“你就别败坏军心了——再说下去,我都想先回家了。”
在郑耀先故作得意的笑声中,张安平认真的说:
“我待会去见老徐,估计这一次会不欢而散,接下来就该你的表演了——”
“老徐,就交给你了!”
郑耀先岂能不明白张安平的意思,他没有问废话,只是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相信张安平的眼光,既然张安平觉得现在时机成熟了,那时机,一定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