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怎么耍赖，前辈风范呢？”
易步火跳了起来，打不过不应该是认输吗，然后恭敬的让开路请李逍遥过去，怎么还气急败坏了呢？
你这么一个大前辈，竟然把后辈关外面，传出去就不怕有人说闲话？
“就算让李逍遥继续出手，他也没了底牌，结局是一样的。”
剑圣笑道：“这也证明了姜明心中善念犹存，并没有在李逍遥毫无反抗之的情况下痛下杀手，这是气度的展现，何来耍赖之说？”
“还不是想维护自己的脸面……”
易步火小声嘀咕一句。
既然心存善念，那就更不应该堵门了，而是放李逍遥过去，坦然接受自己的不敌更让人赞叹。
现在这样，既知道自己略逊一筹，并没有趁他病要他命，及时收手。又不想承认自己输，将李逍遥堵在外面。
这算什么事儿？
难道非要一方灭亡才行？
“阻拦所有人进入锁妖塔的行为是姜明的执念，只要他还没有解脱，就没有人可以闯过他的面前。”
剑圣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易步火不说话了。
姜明的执念是什么？
人妖真的有别吗？妖怪也有感情，一心为善的妖怪为什么就不能被接受？
本质上他只是遇人不淑罢了，要是他早一百年遇到李逍遥或者易步火，哪里还会形成执念这种东西。
要怪就怪他生在蜀山，这里都是一心修道斩妖除魔的卫道士，他们的道不允许他们接受这种“离经叛道”的理念。
因为他们没有这种经历，又或许是不愿意接受。
但凡他们心中动摇了，就代表着他们的追求是错误的，将来面对作恶的妖怪时会无法坚定信念，导致优柔寡断助纣为虐。
更别说那一代的蜀山掌门姜绝之本就是是个情感内敛之人，将柔软都隐藏在心底，对外示人的是铁面无私的黑面形象。
上有所行下行必效！
在他的指导下成长起来的蜀山弟子难免不会被他所影响，再加上职责所在，为难姜明也是在所难免。
难道他们真的跟姜明没有感情吗？
恐怕也未必！
恐怕现在唯一能解开姜明心结的人也只有跟他足够亲近，又看透了一切的剑圣了。
“姜明师兄我来了！”
正准备再闯一次的李逍遥福至心灵，小心谨慎的眼神突然变得平淡起来，紧握着的长剑也松弛了下来。
“你是谁？”
姜明从困扰中回过神，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那个站在人群之中，一脸懵懂只有八九岁的小师弟……
“或许我就是那个可以解开你百年心结的有缘人！”
李逍遥坦然的与他对视，又看了看手中的长剑，“一切都可以抛开，毕竟已经一百年了，现在也用不着这个了。”
随手将长剑丢弃，背过手后整个人气质大变，身后的林月如顿时诧异起来，看着如同变了一个人的他。
“是伱！”
姜明有些感慨，当年还缩在人群中偷看自己的小师弟，如今竟然能如此淡然的站在自己面前，一身气度不凡，就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师兄，先师遗训，师弟不能亲自进入锁妖塔，未能向你请安，请多多包涵。”
李逍遥微微一笑道：“师兄你好吗？”
“你还尊我为师兄？”
姜明愣愣的看着他，叹道：“你还小你不明白，我不配做你的师兄。”
“为什么？”
“你看！”
姜明纠结了片刻，伸手指向地下的十几个坟头，这些都是他造的孽，他是蜀山的叛徒，根本没资格再跟蜀山扯上关系。
透过李逍遥的眼睛，剑圣似乎看见了当年在锁妖塔内发生的一切。
众多蜀山弟子被入魔的姜明剑气纵横间，鲜血飞溅，惨叫声回荡在塔内……
无一人是他的对手，连逃跑都成了奢望。
“我的罪孽太深……”
姜明眼中尽是后悔之色，深深地叹气。
“不，你并没有做什么坏的事情，是你成就了数十位师兄弟和我们的师父，他们都各自升天通往极乐，免去尘世间万劫轮回之苦。”
“虽然他们都死在你的剑下成了冤魂，但却因此得到了超度，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是千载难逢的天缘！”
“你说我所做的一切坏事反而成就了他们？”
姜明有些动容，这是他从没有思考过的一条道路，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的魔性，错手杀死了这么多师兄弟吗？
“正是如此！”
李逍遥点点头，赞同了他的观点。
“天大的荒唐！”
姜明气极反笑，错就是错，这是诡辩！
“从片面上而言，你的确是做了件恶事，可是换个角度，从宏观而论，你其实是做了一件好事！”
李逍遥或者说剑圣并没有在意，只是慢条斯理的继续开口。
“凡事有正必有反，善中有恶恶中有善，当日牺牲掉的所有同门，他们本应该恨你，可是当他们明了个中道理后，此刻他们都在感激你。”
“这道理确实很简单啊，为什么那么多人非要钻牛角尖呢？”
在一旁听了半天的易步火叹了口气，哪有人天生只有善良或者正义，有光明的地方必定会有黑暗，这世间的本质不就如此吗？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不管是再善良的人，心底里也有阴暗，只是他们可以克制，并且从不表现出来而已。
一个君子一生为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正义的人，如果某一天家里老母重病，需要钱财治病，而他身上又没有钱，不得不去想尽办法筹措。
人们会觉得他是一个贪财的人，以前的君子言行都是装出来的吗？
再极端点，家中老母重病垂危，君子为了孝道不得不去偷盗甚至抢劫，一辈子的善良顷刻间化为乌有。
他是伪君子吗？
只是是形势所逼不得不为恶，但他本性不坏，这正是佛家所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种理论随便一个现代人都能说出二三道理，却在这个时候，难住了无数人，他们追求的是“道”。
“道”就是执念！
因为接受的太少，所以就想不通，看不到，悟不透！
道家为何要红尘炼心？
说白了不就是为了长见识而已，在信息不发达的年代，悟道的永远都是一大把年纪的垂暮老者。
这是为何？
因为他们阅历足够丰富，以一生的见识与反思作为资粮，践行自己的道，看开了道就成了。
姜明虽然天纵奇才，但终究只是年轻人，从小在蜀山长大，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蜀山脚下。
年轻人爱钻牛角尖，也没有足够的阅历反思自己，这时就需要剑圣这样的“前辈”来开导他，让他解开自己的执念。
“这一切难道真的那么难以明白吗？”
易步火和剑圣同时开口，二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剑圣是因为悟道而开释，易步火却是因为知识储备够充足，加上他本就不是偏执之人，大部分事情都看得很开。
所以他才说成仙成魔并不重要，只要不违背心意，都是同样的路，只是个名头而已，并没有高下之分。
“道是执念，执念却不是道……”
易步火喃喃自语，道是一生坚守的理念，哪怕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自己最初的理念是什么？
简简单单的改变悲剧而已，自己做到了吗？
不管经过如何，起码在自己离开前，结局确实改变了，自己遵循了自己的理念，让所有人都有了个美满的结局。
自己收获了他们的友谊与笑容，这就是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这不就是我的道！
“道爷我成了……”
在剑圣的演示与开导之下，姜明终于想通了自己所纠结的一切，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金光，这正是成道的标志。
“哪里来的金光？”
与此同时，正安静的看着剑圣开解姜明的酒剑仙，被突如其来的金光照耀的眼睛都无法睁开，挡住双眼看向来源。
易步火的身上也在发着光，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竟然有些圣洁。
“你得道了？”
酒剑仙傻眼了，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只是观摩一下看戏而已，易步火怎么就突然得道了？
“收！”
易步火手掌虚握，金光收敛进体内，大殿之中恢复了平静。
他本就只差一步而已，并且实力早已超越了心境，抢先一步成就仙体，现在心灵补足，下一步就该是飞升上界了。
并不是本世界的兵解飞升，而是真正的成仙得道！
剑圣虽然得道，但想要超脱也得等到百年之后大限将至，再次之前他还是一个凡人。
易步火此时却是真正的陆地神仙！
不过他还有事没办完，怎么能就此离开，强行将飞升之相压制住，只感觉浑身通透，世界在他眼中也变得沉重起来。
各种污秽之气充斥在天地之间，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有着洁癖的人却要住在垃圾场里。
难怪那么多人想要飞升位列仙班，那些神仙也再不肯下凡，实在要与凡间接触也是选择投胎转世。
神界与凡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不过易步火并不在意，早在之前他就说仙灵之体，只是境界没跟上所以才没感受到这些。
但该存在的污染始终存在，这么久以来他早就有抗性了。
都成朝游北海暮苍梧的神仙了，还一身禁忌，顾忌这个不愿沾染红尘之气，那他修炼是为了什么？
成仙只是为了百无禁忌逍遥自在，而不是割裂身份摆脱人性。
一句话，修仙是为了更洒脱的混江湖，不是脱离这个世界。
“我只是想通了而已。”
易步火微微一笑，酒剑仙却不可思议的疯狂皱眉，你到底想什么了就突然走到了这一步，知不知道给人的压力很大啊！
“你听我的话去救赎自己，迟早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拍了拍他的肩膀，易步火挑了挑眉。
酒剑仙实力并不差，并且修了几十年道，又在俗世中混迹了这么久，要不是有遗憾在心，他早就成道了。
但差一步就始终差一步，如果他无法解决自己心灵中的缺憾，哪怕再活五百年，也依旧是个奇怪的酒鬼而已。
“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南诏，去跟她说清楚，勇敢的承担自己的责任，做一回真正的男人！”
眼见酒剑仙因为他的改变震惊住了，心灵出现空缺，易步火适时的出言刺激他。
“傻瓜……”
酒剑仙苦闷的摇头，也不知道在说谁。
或许是骂易步火不切实际，只会怂恿。
又或许是在骂自己，如果他能鼓起勇气，也不会逃避了二十年。
只会逃避的酒鬼，不是傻瓜是什么？
“蜀山的各位前辈都原谅了姜明，你却不能原谅自己，回头真的就这么难吗？”
“人生有多少个百年，就算你愿意遗憾的结束，圣姑又是否愿意遗憾的死去，这不止是你对自己的惩罚，也是在不间断的伤害她。”
易步火叹了口气，他是真心的希望酒剑仙能改头换面打起精神，但这终究是他自己的事情，无法真正的逼迫他做什么。
“我知道你心有悔意，只是不知如何面对罢了，既然连女儿都有了，还有什么事情能阻挡你悔过？”
“只是你自己软弱而已。”
“别念了，我想自己静一静。”
酒剑仙捂住耳朵，似乎有些不耐烦的躲到了柱子后，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眼神终究沉凝了下来，叹息着打开了酒葫芦。
也许易步火说的对，自己只是钻了牛角尖，其实只要勇敢面对，自己也不会堕落了这么多年。
哪怕圣姑因为自己的逃避，伤害了她的心，不愿意原谅自己，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也要真诚的道歉。
要杀要剐都无所谓，这些都是自己应该承受的，也许千刀万剐已经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宽容了。
“南诏……”
酒剑仙苦涩的笑了笑，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
李逍遥一个小辈都知道勇敢的追寻自己的爱情，自己作为师父，却畏缩不前，有资格做他师父吗？
自己应该向他学习，抛开一切顾虑，去追寻自己失去的东西！
哪怕得到的是更大的遗憾，自己也努力过，只要不会后悔一辈子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