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笛
晨光初露,蔷薇花开。
凤歌的脸庞依旧苍白,无痕那一剑确实无双。
无痕看着远方微微的曙光,嘴角现出一丝笑意。
“你怎么知道那绿衣女子便是杀人舞蹈的破绽之处?”
“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那十二女子的连环锁心阵是毫无破绽的”
“哦,那难道是他们故意放我们走”
“要组成此阵需要十二人齐心,若破此阵一人异心足矣”
“此异心之人便是那绿衣女子?”
凤歌看着远方的朝霞,苍白的脸庞忽然出现一丝忧伤,一声叹息惊醒了蔷薇花开。
“他不是女子,他本是我当年的好朋友,他本是一个铮铮铁骨的大好男儿,想不到六年之后再见已是如此光景”
“也许他有自己的理由”
“生存也许是最好的理由,不管怎样,他始终是他,能活着终归是好事”
“我们都要活着,要好好活着,我们还有未竟的一战”
“昨日已战,何妨今日再战?”
“昨日之事已毕,今日之事未休,何妨明日一战,明日之事难料,何妨明日之明日,既来日之难料,又何妨此地之事休,他日登门风池一战”
无痕已走,晨曦的阳光透过梧桐之间的罅隙照在凤歌苍白的脸上。
他笑了,因为他看到一个人,一个男人。
他当然认得他,也许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
他叫伊迪,伊人清笛。
他横笛一曲,五千年的血色梅花渐落。
他铁马一骑,八千里地壮秀山河如梦。
“六年了,当年的凤歌风采依旧”
“是啊,当日一别,不想已是六年沧桑”
“你该想到,一入情人巷,休想回故乡”
“他们都好么?”
“都死了”
“都死了?”
“都死了”
“可我见到了燕踏雪?”
“你觉得他算活着?”
凤歌没有说话,他懂伊迪的意思,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苟且的活着。但他了解燕踏雪,也许比燕踏雪自己更了解,他相信他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他们怎么死的?”
“在情人巷,不杀人便是被杀,在这从满杀戮与血腥的地方,活着才是唯一的道理”
“你有没想过替他们报仇?”
“报仇?在这个没有感情的地方,这个词是何其的讽刺”
“你变了”
“无论是谁,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生活六年都会变,燕踏雪会变,我会变,你会变,所有人都会变,就算是一头羊在这个地方也会变成狼”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平淡,但是眼里已是满含泪水。
如果是六年以前,凤歌肯定无法想象这样一个铁打的男儿会流泪。
可是在强大如事实面前,在坚如堡垒的信任都会瞬间崩塌。
凤歌看着他眼里的泪水,感伤不已。
在这样一个地方活着并不容易,更何况是像一个男人堂堂正正地活着。
伊迪从他身后拿出那采乐笛,横笛一曲,那调子里溢满悲伤。
“血苍茫,泪苍茫,血泪共苍茫,萧郎血泪长,能不哭爹娘?
情断肠,人断肠,情人枉断肠,一入情人巷,休想回故乡”
他仿佛已把日出吹成了日落,把岁月吹成了悲伤。
凤歌看着风吹干他的泪痕,突然感觉自己竟是如此无力。
伊迪走了。
凤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如那六年前的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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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刀而歌者
菡萏香销,翠叶风残。
绿波红树,西风愁起。
春光已残,无痕看着满眼的落魄与苍凉,多少有点悲伤。
他又看到了那老人,他依旧磨刀,依旧在歌唱,那苍凉的歌声依旧在空中飘荡。
他看着老人脸上岁月的刻痕,眼里满是怜悯。
“你杀了他?”
“没有”
“那你何必回来?”
“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因为我可以帮你找你要找的人”
“可我觉得我发现也许杀他比找我要找的人还要难”
“然后呢?”
“你知道人总是会做一些相对自己来说比较容易的事”
“哦?”
“所以我决定杀一个也许比较容易杀的人”无痕用他那刀子般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哦?”老人似乎早已知晓这一切,对无痕那充满杀意的眼神似乎浑然不觉。
“那就是杀你”
“这实在是个好办法,这么好的办法你说别人为什么没想到?”
“这么好的办法当然只有我才能想得到”
“你很聪明?”
“我很少将这个词用在一个人身上,但一个人除外”
“谁?”
“小弟”
“我很想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居然可以让你看的上眼”
“你若能多活两天,或许会见到他,只可惜…”
“ 你杀不了我”磨刀的老人笑的轻蔑。
“我从未见过杀不了的人”
“那也许只是你见识太浅”
无痕剑已出鞘,那飘摇的流苏仿佛盛开的蔷薇。
老人动都没动,只是怔怔地看着远方,他相信远方有人正用他那夜一般的眼睛窥伺着这一幕,他不会让他死去。所以面对无痕那薄而锋利的剑锋,他从容仿佛面对一场花开花落。
无痕的剑很快,他只是感觉眉心一凉。
他等的人终究没来,他终于倒下,眼里满是惊疑与恐惧,他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一剑,他也没想到那个人终究是没有出现。
没有人值得如此信任,包括父母兄弟,更何况是一个你从未谋面之人,可惜他至死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无痕回过头看着老人临死前注释的地方,他似乎在等一个人。
有些人你永远等不到,而有些人永远不会把时间花费在等待上。
所以无痕现在站在燕子楼前。
夕阳已残。
血色印在他的脸庞,他第一眼便看到了他。
他依旧坐在大堂的中央,似乎还在喝那昨晚的酒。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不仅是因为他是凤歌,而是因为整个燕子楼只有他一个人。
那拨弄琵琶的少女已不见,连血迹也无影无踪。
昨晚他们破窗而出的窗子似乎还是原来摸样,那起舞的十二仙姝也早已不知去向。
“我昨晚梦到你了”
“哦,我很荣幸”
“我记得当时我就坐在这里喝酒,而你就那样若无其事的进来”
“哦?”
“只是当时夜已深,而此时正是夕阳晚照,而且当时你的杀意如同怀春少女脸上的春意”
“我好像也做了同样的梦”
“看来我们实在有缘,只为这,你我也当大醉三千场”
“我还依稀记得昨晚酒里有毒”
“如此美酒,纵然有毒,也不可暴殄天物”说完凤歌又斟了杯酒,酒香恍若杏花芬芳。
当凤歌正想斟上第二杯时,发现酒壶已空。
他看着无痕脸上放肆的笑意,一脸无奈。
“你喝酒太快,看来我以后不敢与你同饮,我一杯你一壶,岂不是太不公平?”
“他日重逢,必十倍相赠,何如?”
“他日终是遥遥无期,何方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