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同一个顾客（下）
（下）
陈墨说道：“叶子。我是没有心的――”微微停了停，又说道：“你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相信这世上有很多优秀的男人会喜欢上你，只要你愿意的话。”
一颗心有些温暖，就像冬天的早上被人披上了一件棉衣，可是他不喜欢叶子，至于原因，那是因为他们是同一个环境里的人，就像同一个队列里的鱼，他所有的过往，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她都了然如心，所以不能够。
叶子便低头笑笑，心里有几分酸楚，她说道：“老板，我明白了，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陈墨笑了笑，说道：“问吧。”
叶子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结婚，一个人过日子这么快乐吗？”
陈墨愣了愣，一会说道：“灵界不许中层有家人的。”
叶子说道：“那为什么龙老板他？”
陈墨才知自己失言，不过叶子值得信任，他索性直说了：“长生结婚的事我一直瞒着上头。叶子，你今天既已知道真相，那么就不要说出去，如果我一旦是你说出去的，到时候你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我在死之前也会杀了你。”
陈墨的语气很轻，却淡淡的，让人无端恐惧。
叶子呆了一呆，好半天才说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两个人继续沉默，就像真空，让人无端压抑。
叶子继续说道：“为什么，老板，你为什么这样帮助龙老板，你给他重生为人的机会，你让他当鬼店的接替人，你让他结婚。”
陈墨笑了笑，灯光下他的眼珠黑亮有如黑色棋子，就像沉在水下面，汪着水，却没有任何神情，他慢慢说道：“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他就是我，你打过台球吗，我站在台球桌旁，我是打球的，而长生，他就像一个球。他的人生，他的悲喜，是我手臂动作的延续――不说了，叶子，你回吧，你不会明白的。”
陈墨站了起来，对她说道：“你先帮长生一阵子吧，等到他完全胜任鬼店的工作了，我再把你调回来。”
叶子听到这句话十分高兴，连连说谢。
陈墨说道：“对于长生的工作你要尽忠职守的帮助他，如果他做得不对，你无法解决那么立马给我打电话，就像上次的阴灵买卖事件，明白吗？”
“明白。”叶子连连点头。
陈墨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好了，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叶子仍旧站在那里没动，她说道：“老板，既然龙老板可以结婚有老婆，那么，你是不是也可以？”
陈墨愣了愣。随即笑了，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可以。我和他不一样。我走得比他远，攀得比他高，我回不了头，这是一条不归路。”
叶子脸上有了问号，陈墨看了看她，对她说道：“叶子，听我一句劝，过一阵子早点辞职吧，离开鬼店，离开灵界，过正常人的生活去，虽然在鬼店工作有高薪拿，但是这不是正常人应该过的生活，在里面时间久了，你会变得认不出自己，就像阳光下的糖块，不知不觉就变了样子。”
叶子继续说道：“那么，我离开，你也会离开吗？”
陈墨苦笑一下，脸上都是嘲讽，不过叶子也明白，他并不是嘲笑她说的话，他在嘲笑他自己，他轻声道：“我不能。我回不去，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我给自己画地为牢了，我把自己禁囿在这个半死半活的世界里。现在想出去也出不去了。但是你不同，长生和小绾也不同，我有能力，可以照顾到你们，让你们实现愿望。你们实现了愿望，就等于是我实现了愿望。”
叶子看着陈墨，在这个时刻，她以是明白了他，可是总感觉还是隔了一层，她说道：“老板，你是说，我们之前做了太多坏事吗？一个人变成了坏人，就不能变成好人了对不对？”
陈墨笑了一下，说道：“算是吧。”
叶子说道：“那么，如果老板无法离开，我也留下来吧，对于做好人坏人我其实无所谓，我们两个都是没有心的人。”
陈墨说道：“不，叶子，你错了，当你以为你没心的时候，其实那颗心还在，你是一个好下属。但也仅止于此，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你选择离开灵界，我会祝福你的。”
叶子只能在心里叹口气，转身离开了。
年轻的男顾客又来了。这次他想卖掉他祖母的魂。
依旧是长生接待了他。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卖亲人的阴灵，他对他说道：“你确定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年轻男子点点头，对长生说道：“是的，老板，快签合同吧。”
长生说道：“你叫李志吧，李志。你知不知道，仅仅只是五千块钱，你爷爷奶奶可能还要给人类打工，生生回回，无**回，你这样做值吗？”
李志笑了笑，说道：“这世上哪有轮回啊，如果真有轮回，你说的是真的话，我死后，我孙子要把我卖了，我也乐意，人活着多受罪。”
长生对他怒道：“你不知道，就是你一纸合同，你死去的爷爷要在流水线上给人打工，他一个老人要和二十多的打工仔一起工作？！”他是愤怒的，然而涵养让他尽量心平气和。
李志说道：“不相信，你说是真的也无所谓，你们愿意买，我愿意卖，你不要我卖给别人去。”
这时候，电话响起来，叶子接起电话，一会面色凝重，走过来对长生说道：“李大叔在工厂晕倒了，那些年轻的工作开他玩笑，故意加快动作，到他手里的事就越堆越多，最后被工头骂了打了。”
长生更加生气，对李志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爷爷刚才被工头打。”
李志有些害怕，他站了起来，心里十分后悔没有到另一家店去，他对长生说道：“神经病，我不卖了。”
说完就匆匆走了出去。
长生起身，打算匆匆赶往幽灵工厂。叶子却伸出两只手拦在他的面前，长生说道：“叶子。你有什么话说？”
叶子伸出两根手指头，对他说道：“两点，第一点，你必须买下他祖母的阴灵，如果你不买下，最后又是我们后面的公司收购，到最后上头发现会责罚到你头上，然后拉棉扯絮，会发现你原本是阴灵，却获得了人的身体，你既已成为鬼店接替人，却有了家庭和老婆，这些都是对你不利的，灵界的中层领导不能有家人，第二点，你并不需要去幽灵工厂，我们鬼店和工厂同属于灵界在人间的分公司，地位相等，泾渭分明，你无权过问他们的事情。”
长生呆若木鸡。
叶子看他一眼，仿佛一眼看穿，她慢慢说道：“龙老板，陈墨已经和我全说了，你放心，我和陈墨是――我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你不用担心――”
说这话时，叶子有几分欣喜，好像因为她知晓了陈墨一个巨大的秘密，她就和他亲了几分，以前当他秘书的时候，天天在一起，可是感觉两个人却像各在一个山头上办公，距离看上去很近，事实上真要走过去，却是千里迢迢，现在不一样，因为共有一个秘密的缘故，尽管他拒绝了她。不过时间久了，也许就不一样了，时间是一剂良药，可以治好所有的伤害，时间也是很好的催化剂，能够让没有感情的人慢慢生出感情来。她相信有朝一日。
长生的确刚才是担了一颗心，现在听到叶子这么说，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深深看了一眼叶子，想着叶子大概是陈墨的心腹，她留在他身边，帮助他，同时也是陈墨的眼线，叶子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叶子看了一眼他，见长生若有所思地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便笑了笑，对他说道：“龙老板，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有些事如果你内心已经接受，或者说你发现你自己个人无法改变的时候，你还是尽快改变做事方法比较好。”
长生没有说话，他知道叶子说的都是对的。
叶子继续说道：“我们收购李志奶奶的阴灵有好处，因为李大叔一直和他老伴没联系，如果我们收购了，至少他们可以天天在人间见面。”
长生说：“太辛苦了，而且永世为奴。”
叶子说道：“灵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要怪就怪他们有个不孝子孙吧。”
长生想起什么，对叶子说道：“叶子，我不去工厂了，你帮我调查一下这个李志，看看他到底什么原因，让他这样不停的出卖家人的阴灵，他很没钱花吗？”
叶子点点头，答应去了。
长生慢慢踱到窗口，看着街上的人行色匆匆，为了生计奔波，长生想着，他们有没想到，就算死后，他们也会像生前一样？永远没有解脱的那一天，像一只蚂蚁一样，为人辛苦工作。
长生想着从前的他，现在的他，愿望不停的变，满足一个愿望又生出一个愿望来，所以不停的辛苦着，就像世上的所有人，芸芸众生，人是的奴隶，灵界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吧，他们自愿为灵界打工，只为换得在人间自由行走实现生前愿望的机会，还有这些被家人卖掉的阴灵，他们自己没有愿望，却被家人的出卖，都是一样的。
那么，灵界的上层，他们是怎么想的，他们奴役着万千阴灵，疯狂着在人类社会敛财，他们为的是又是什么？
无数问号就像水泡一样，在长生心底急速地升起，他凝了眉头，眯起眼睛，他想不明白了。一颗心就像一锅沸腾的水，滚水煎熬，就是这样的滋味。
小绾的电话这时候打进来，“长生，晚上早点下班，我一个大学同学过来看我了，我们一起聚聚吧，行不行？”
长生脸上浮起不自禁地浮起笑，温柔说道：“好啊。”
小绾快活地笑道：“她说想见见我老公，我答应要你请她吃饭。她也带老公过来了，我和她五六年没见过呢。”
小绾兴奋在电话那端滔滔不绝，长生听着她说话，一颗心止不住平静下来，温暖起来。他想着也许他应该接受陈墨和叶子的说法，为了小绾，让自己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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