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无尽的贪念(上)
(一百零五)
(上)
任先生又来了。在一个夜晚。长生准备收拾一下回去的时候,他就像一个黑色的鬼影冲冲撞撞地跑了进来,开口就道:“龙老板,我要再卖一次灵。”
长生呆了一呆,停下了正待迈出去的脚步。拿起手袋准备离开的叶子也立马放下了手袋,对任先生巧笑道:“没问题,欢迎,我们鬼店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
长生微微皱眉,给易小绾打了一个电话,告知她鬼店有事,让她先在办公室等等。现在有小玉时时刻刻陪着她,又有猎手做保镖,长生倒是不多担心,小绾在电话那端说没问题,长生便挂了电话,看着任先生。
任先生衣衫不整,神情憔悴,他在长生的注视下低下头去,他整个人,就像被人丢进大海里,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溺水之前的垂死挣扎。
叶子已经拿了合同出来,放在任先生面前,对他说道:“还时老规矩,任先生,你签了合同,我们立马给你一百万。还是五年吗,其实你还可以一次签十年的,这样也不用跑这么多路途。”
叶子就像一个诱引人吸食白粉的毒贩,她滔滔不绝。任先生抬眼看着她,叶子在办公室昏黄的灯光下,美得邪恶妖艳,任先生身子震了震,在他的眼里,叶子慢慢变化,变成了一朵罂粟花。
其实,对于这条路,他本人何尝不知,只是没有办法回头了。任先生把双手握成拳头,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反复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了。
只有这样反复提醒过,他一颗凌乱的心才慢慢安静下来。
他抬起头,清晰地说道:“我还是签从前的老合同吧,这是最后一次,我只卖五年。”
一次两次,这是第三次了。他已经卖掉十五年的生命。十五年,如果他真的能活到七十岁的话。那么他现在只能活五十五岁了。他现在四十了,还有十五年灿烂夺目的日子。可是再也舍不得了,再也不能出卖了。
他不敢确信这世上有没有鬼神,人死后到底有没有灵的存在,但是面前的人,一间鬼店,一个英俊的老板,一个妖艳的年轻女子,他们在一次次合同之后,给了他支票,那些支票并不是假的,他拿去银行换回了数目相同的钞票,这些都是真的。
他自然也知道这世上不会无缘无故地从天下掉馅饼,那么他拿了人家的钱,之后肯定会有代价。
他想,也许他们说的是真的,他不会活那么长,他会在五十五岁的时候就死去。
任先生在胡思乱想中,手心已经出了汗。整个人脸上也开始出汗,黄豆大的汗珠从皮肤里沁了出来,不到一会。一张脸就像在下雨。
对于未来他害怕,可是现在,他没有抽身之术了。如果现在再酬不到钱,那么之前砸下去的钱,他卖命换回来的钱,全部化为虚有,一切就不值得了。
他像所有的赌徒,对于沉没成本依依不舍。
长生走到他的面前,一手摸着下巴,对他提醒道:“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任先生僵僵地坐在那里,沉重地点头,“是的,我知道。”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内心仿佛经过了激烈的争战,他抬头快速地看了长生一眼,又重重地低下头去,沙声说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叶子笑着提醒道:“任先生,你不必向我们保证。”
任先生努力笑了笑,可是那笑容是那么微弱,那么无可奈何。
长生嘲讽地笑了笑,对他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第一次签合同时也说是最后一次,不会有下次,可是接着,时间间隔得并不长,你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任先生知道长生说得没错,心里好像被人扎了一根刺,他十分地难受。
四周都是黑黑的。那灯光在瞬间变得阴暗起来,任先生抬头看看,这房间因为光线暗淡的缘故,变得暗沉沉的。他想起他刚刚跌跌撞撞冲进来的情景,从上往下,整个人就像往井里沉,黑暗包围着他,就像冰水上身。他整个人就像一直在往水底沉。这个地方,实在太像地狱了。
想到这里,任先生心里起了一阵寒意,他看向龙凌长生,又看了看叶子。他们两个都那么年轻那么美,可是两个人却站在对立面,一个怂恿他,一个劝阻着他,他不知道该听谁的?
叶子看了看时间,对他说道:“任先生,你想好没有,我们这里只签合同的,如果你没想好,你就不应该过来,你看现在天色晚了,我们俩都没有下班。”
任先生才一个激灵从胡思乱想中醒过来。他又想起了他的生意,他不想他的人生从此失败下去,人到四十,失败了他没有勇气再爬起来,他拭了一把汗,点头道:“签吧。”
叶子笑了笑,长生看了一眼任先生,任先生根本没有勇气看他,拿起叶子递过来的水心笔,刷刷几下,急快地签了字。叶子笑脸盈盈地接过合同,仔细看了几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好,又去财务给他拿了一百万的支票回来。
任先生接过支票,逃也似的匆匆离开。
叶子看着任先生的背影,志得意满下蛊似的说道:“他还会再来的。”
长生没有说话,看了看时间,便往外面走去。叶子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现在话越来越少了,今天进步很大啊。”
长生没有理她,一个人很快就走了。
叶子心情愉快,她拿起手袋出了鬼店,外面的繁华世界一下子涌到她面前来。霓虹闪烁,夜晚也自有它的热闹,寂静中的喧嚣,自有大上海白天没有的风情。
在黄色的路灯光的照射下,路面带着一种黄沙般的洁净。在灯光下走着的女子,也许在白天光线下姿色平常,可是如今在昏黄的灯光下,却多了许多妩媚,那些白日中冷漠着的人群,如今摘了面具,变得轻松可亲起来。
叶子含着笑打量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她突然觉得一个人太寂寞了。回家吗,她在上海是异乡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而且鬼店不比其它行业,这世上只此一家,她连要好的同事也没有。回去也是一个人呆在房里,让黑暗如海水一样包围自己,不如在外面玩到深夜,可是找谁呢?
她又自然地想到陈墨,两个人同在一个城市,在同一片蓝天下生活,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可是她与他从来没有在街头偶遇过,他除了工事也从来不会去找她,每次都是叶子去找陈墨。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实在想看到他。先爱上一个人就是没有自主权的。至于找他的理由,也想好了,那就是鬼店最近业绩不错,龙老板现在进步很大。她相信陈墨对于这个消息会感到高兴的。
所以,叶子走在长街上给陈墨打了一个电话。陈墨一个人开着车也在街上慢慢走着,叶子对他说道:“你出来吧,我们见一面,我有好消息告诉你。”陈墨其实也是寂寞的人,听到叶子如此说,便说道:“什么事?”
叶子怕他不肯来,便说道:“鬼店的事情,工作上的事。”陈墨说道:“那好,你在哪里?”他们两个约了时间和地点,在一家商场百货的外面,两个人就挂了电话。
陈墨到达那里的时候,叶子远远地就看到他的车,她笑着迎了上去,心里暗想道,这样很像男女恋人约会哩。陈墨停好车,看到叶子微笑着站在他的面前,他说道:“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叶子便兴奋地把鬼店的事情说了,陈墨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叶子在他面前眉飞色舞,陈墨心里暗暗吃惊,想着人与人之间真的不一样,有女人做坏事做得也兴高采烈,比如叶子。
叶子说完,看到陈墨仍旧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由脸有些微微红,害羞地对他说道:“你在想什么?”
陈墨说道:“叶子,在鬼店工作你真的很快乐吗?”
他是真的好奇的,以前叶子在他眼里,就是普通的员工,和任何一个其它员工没有任何区别,可是现在,他对她好奇起来,因为他已经慢慢发现他在灵界工作不开心了。
叶子以为陈墨关心她,便红着俏脸对他说道:“当然呀,简直如鱼得水,很快乐。”
“为什么?”
“我喜欢这份工作。”她说完,又自己在心里慢慢加上后半句话,“我也喜欢你,因为你在鬼店工作。”
不过她没有勇气说出来。
陈墨便吃惊了,想着如果是小绾,以她的性格,可能一天都无法在鬼店胜任下去,看来人和人是有区别的,而且这区别天上地下。
叶子又看到陈墨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对他笑道:“以前的话,如果我工作卖力,你可是要奖赏我的。”
陈墨愣了愣,看到她如此高兴,只得应付她道:“好的,你要多少红包?”
他从钱夹里拿着信用卡想塞给她,叶子却往后面让了让,小声说道:“你看我们都到商场门口了,我们进去逛逛,我手袋坏了,我想换一个新的手袋。”
陈墨四下里看看,商场的摩天大厦巨人一样立在他们的面前,很多衣冠楚楚的男女从里面走出来,陈墨说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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