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汤苦却能医病人鱼乳好比动真情
牧民指着边上一人道：“他拿的是去年春天准备好的羊小肠，叫做春肠。春天时候，活羊宰杀以后，把小肠取出来不能清洗，直接放在烟囱上面熏着，到了制作春秋汤的时候，再把里面的东西挤出来！”
然后指着另一人道：“他的是秋肠，跟春肠差不多，但是春天羊吃的草和秋天羊吃的草是不同的，混合起来才更加美味，也有单独只用春肠或者秋肠的，但那味道差了很多！”
千秋雪纵然冷漠，这时也再忍不住，见那漆黑碧绿之物在盆里被搅成粘稠之状，牧民手上沾满黑水。她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强忍住问道：“难倒这里面的东西就是羊吃剩下的东西么？”
那牧民答道：“正是，做这位汤太复杂，准备都得一年功夫，不是贵重客人一般我们都不愿意做，幸好去年各家各户都留了一些。用作材料的小肠也都是取自专门用来斗羊的山羊，少了一些膻气，闻起来不是太难闻！”
千秋雪踉踉跄跄跑出厨房，对暮云舒等人说了后厨之事，浅浅双手抓住暮云舒，泪眼婆娑说道：“公子，咱们快逃吧！”
暮云舒心中何尝不是想逃，但他早先就已经看出这些人只是普通百姓，看起来倒真的是真心诚意待客，他不愿意冷落别人，心里暗想，等会只好谎称吃素便好了。
不多时油灯点起，牧民们都围着桌子坐下，外面上有十几名妇女围观，那为首牧民热情招呼暮云舒道：“费了许多功夫，总算做好了这位春秋汤，上宾快请享用！”
暮云舒想托词吃素，但一时间不好直说，于是问道：“这春秋汤很难做么？”牧民答道：“是啊，春肠秋肠已是难找，何况挤完之后还得加上各种配菜炖煮！”
暮云舒倒吸一口冷气道：“什么配菜？”牧民颇为自得道：“蚂蚁三百只，个头得大；蝎子二十只，尾巴要长；野蜂二十只，有蜂后最好，恰巧刚才我们拆了树顶一处蜂窝，虽说蛰伤了几人，但总算抓住那只蜂后！”
暮云舒几人顿时面色惨然，野蜂还好，这蚂蚁蝎子如何能吃？那牧民却是早已忍耐不住招呼他们，暮云舒看牧民们都是一脸期待，其中几人甚至口水都要流出，知道对方把这个确实当做美餐，当下淡淡道：“我们一直吃素，这却不是太好吧！”牧民首领大笑道：“没关系，春秋汤里主料不过是羊肠里的草料，配料早已取出，只是一味汤而已，并不算是荤菜！”
“砰”的一声，浅浅倒在地上，牧民连忙盛起一碗汤道：“不必担心，这汤大补而且有药效，保管喝完之后便能醒来。”暮云舒暗想，山羊食草，但凡畜类，都有灵性，必定食物之中有些奇特的草类，于是轻轻掰开浅浅的小口，灌了一勺进去，片刻之后，浅浅咳嗽一声睁开双眼叫道：“好苦啊！”
那牧民笑道：“春秋汤味道奇苦无比，但是却能强身健体。世间之事一得必有一失，不知其苦，不得其功。”暮云舒心中一动，看着浅浅，浅浅却是满脸惊恐之色看着暮云舒道：“公子……我……我是不是喝了……那个？”
暮云舒点点头，浅浅悲呼一声，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那牧民不再勉强众人，浅浅若有所思的胡乱坐了一会儿，第二天一早就拉着暮云舒的袖子，暮云舒知道她是想走，于是几人再行出发，只是暮云舒却觉得这一路好似不寻常，但却想不通为什么。
行了几天，已经是到了二月中旬，早春犹寒，所幸众人衣物不缺，倒也过得去，按照地图上所标示已经快到万妖山，暮云舒见再无接待之人，心中慢慢放下了心，眼见已经到了浣衣江中游之处，暮云舒终于松了口气，这晚到了江边，却见一名老妇在江边捕鱼。
暮云舒几人尚无宿处，于是近前招呼，欲求那老妇给个居处。老妇见到几人问道：“莫非是外国宾客？”
暮云舒点头道：“小子几人欲向万妖山去，错过了宿处，不知老妇人能行个方便么？”浅浅看见那老妇手里抓着两条活鱼，兀自挣扎却无法逃脱，不由得心中一阵怜悯，对那老妇人说：“奶奶，这鱼儿好可怜，不如放他们一马吧！”
老妇人浑浊双眼看了一下浅浅道：“好标致的小姑娘呢，不是奶奶不应承你，只是家中菜肴尚须这刺鱼，奶奶也得吃饭不是？”
浅浅只好不吭声，暮云舒问道：“刺鱼，这鱼的名字怎地这般怪法？”老妇人答道：“刺鱼虽然名字叫做刺鱼，但其实通身只有一根刺贯穿，肉味鲜美，我们鱼山村闻名万妖国的名吃鱼乳全都是靠这个啊，公子还是随老身到家中歇息，届时必然能够吃到。”
暮云舒一路行来，早就知道这些百姓好客，若是拒绝他们，那就是伤害他们尊严，想来也没安坏心，顶多不过吃些奇怪的菜肴，倒也无妨，于是不吭声随着老妇人一路到了家里。
不多时，老妇人端出一盘白色的稀糊状物品对几人道：“几位闲来尝尝，我们各人家中都藏有此物，还须快吃为妙，因为这吃食味道极大，不要一盏茶的功夫，他们都会知道老身家中正在吃这鱼乳，到时落在你们口中的就不多了。”
原来，这村中居民相处愉快，鱼乳味道极大，若是哪家村民吃这鱼乳，别家必然能够闻到，到时候就会男女老少都奔赴过来一起分享。
千秋雪看那菜肴纯白，卖相上佳，中杂几块白色鱼块，犹如牛乳一般。老妇人鼓励的看了她一眼，千秋雪于是执起筷子夹了一块丢在口中，只觉一阵酒糟腐臭之气直入鼻腔，立时干呕，扶着院中一颗白杨图恶心得昏天暗地，暮云舒苦笑一声问道：“老妇人，鱼也有乳么，为何这菜肴叫做鱼乳？”
老妇人答道：“公子有所不知了，将刺鱼放在磁坛之中，然后倒入酒糟放置两个月，刺鱼变成乳状便成了，所以这菜肴又名为鱼乳，倒不是说鱼也有乳。”
暮云舒只是转移话题，害怕千秋雪的反应激怒了这老妇人，但当真听到这老妇人所说的话，才明白为何鱼乳有这么大的酒糟之气，顿时明白为何千秋雪忍不住呕吐的反应了。
这时门外却来了十几名妇人，熙熙攘攘各自打完招呼开始分食那鱼乳，果然片刻之后便一丝不剩了，浅浅看那些妇人吃下的时候闭眼沉醉，恍惚吃的是人间美味一般。老妇人笑眯眯道：“世间有一物可比这鱼乳，公子你且说何物？”
暮云舒摇摇头道：“实是不知！”老妇人笑道：“情之一物，外相美妙，初观其美，然则入口，身在局中，才知欲舍不能，欲罢难休，而悲惨的是，纵然如此不堪，一旦上瘾，无可救也！”
千秋雪本来扶着白杨使劲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这时才明白此物下肚之后难以呕出，本来也是，鱼乳是稀糊状一旦入胃，哪里还能吐得出来，只好恶狠狠道：“这种难吃东西也有人会上瘾么？”
老妇人笑道：“这岂不是都是上瘾的，即便姑娘你，鱼乳不上瘾，却不代表他物不沉迷！”千秋雪面色一红，顿时不吭声，低声问道：“那怎样才能吐出来？”
老妇人和蔼的说道：“饮水，水能化解万毒，你不爱这纷杂，便只能以至简无味白水化解之，情之一物，若想摆脱，便只能自甘平淡，不惹世事，本来如此！”
千秋雪默然片刻，看了一眼暮云舒再不说话，暮云舒心想这一路行来，为何各处居民都似在打哑谜一般，却也并不多想，随便吃了一些别样东西，那鱼乳早就被分食完毕，他和凌云浅浅几人逃脱一劫。
第二天一大早，在老妇人热情的送别当中，几人直奔万妖山，所幸一路再无奇怪的东西出现，暮云舒总算心中安逸了一些，这一日却是到了紫英阁外，邪恶妖妃只说在此等候几人，然而暮云舒到了许多天却还是没看见邪恶妖妃和李商容二人，千秋雪不由得十分焦躁，暮云舒心中却很担心，莫非两人遇险了？
他们到了万妖山范围之类才发现此处十分奇特，想必万妖国一路行来各处，此处无时无刻不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好似阴云密布那种情形，暮云舒暗暗奇怪，这万妖国居民和善，为何到了万妖山却恍若变了天一般，即便那紫英阁外围之人，也都对他们爱理不理，更奇怪的是他们白天都在睡觉，到了晚上才出来活动，见了暮云舒几人也如同没看见一般，更不说话，眼中隐约还带有仇恨。暮云舒和千秋雪几人只好带着种种疑问在不远处树林之中搭起宿处来，虽说简陋，但遮挡风寒却没问题。
李商容和邪恶妖妃一路顺着浣衣江到了万妖山，邪恶妖妃却是越来越凝重，李商容知道她久未归家，也许是近乡情怯，心中也暗暗为她感伤，但是不多时又觉得邪恶妖妃表情之中好像不是欣喜，而是带着些许茫然和痛苦，他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邪恶妖妃摇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离万妖山越近，我好像心中越来越难过，但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好像记忆之中空缺了一些！”
李商容道：“难道是万妖山灵力太过强烈？”邪恶妖妃摇头道：“不是，我能感觉道，此处灵力丰富对我修炼很有好处，但是奇怪的是，我总觉似乎又一个让我很难过的人在里面。”
李商容问道：“莫非你也曾失忆过？”邪恶妖妃道：“没有，我一出生便是在万妖国，修炼了一些时日之后，就出了山……但……”
李商容眉头一皱道：“怎么？”邪恶妖妃道：“但我是为了什么出山却不清楚，好像是讨厌一个人，后来就到了人间，你知道我们修罗没有宿主的话，形体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所以一百年前我流浪在昆仑山的时候莫名其妙成了一个人的小妾，但不多久他就死了，我只好流浪到蜃梦洲，接下来的名声你知道了，但为什么出山呢？我总觉得不对劲！”
李商容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股子酸酸的感觉，邪恶妖妃看他表情不对，不由得笑道：“傻瓜，每换一次宿主我就像换了一具躯体一般，你想什么呢？”
李商容面上一红，原来方才他想到邪恶妖妃换过如此多宿主，而且都是男人，那岂不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原来自己也会嫉妒呢？
邪恶妖妃何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经这一句话，他们才知道原来彼此情种已深，若不是彼此在意，怎会在乎这些？邪恶妖妃一番解释，片刻之间倒也忘记了那股迷茫的感觉，两人慢慢沿着万妖山小径行去，猜想暮云舒还须好长时间才能到此，两人倒也不着急，姑且先找个地方赏玩。
没走多久，李商容突然问道：“我好像也觉得不对劲。”邪恶妖妃停下步子来问道：“怎么不对劲？”
李商容摇摇头道：“好像很压抑，从刚才山脚的时候隐隐约约，到现在越来越重了！”他心中暗想莫非这山中有玄士存在么，这种感觉出了上次十方国外狮子湖畔神秘出现的醉酒中年人之外，还没人有这么大的气场威势。
邪恶妖妃捂嘴一笑道：“傻瓜，你初来乍到自然不知道了。万妖山才是万妖国真正的居民存在之处，那些外围的只是当年愿意帮助这些异界之民开国的普通人。只有这万妖国中三千异界人才是万妖国真正的原始居民，也就是千年之前那些投诚的异界人，他们因为身处蜃梦洲，没了所属道界的幻境，不能生育，也不老不死，所以一直活到现在。”
邪恶妖妃顿了一顿，眉间也多了一丝凄凉，低声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压抑吗？因为他们从千年以前开始，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乡了，就算再过一万年还是回不去，这样活着，怎么能不压抑呢？这三千高手的压抑气息，万妖山五十里之外都能感觉到，何况你已经到了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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