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黑黑。
沧城区,望不到边的工坊们无声沉睡,此刻,路空旷,风呼啸,雪花点点飘。
滚滚沧江无声地流着,将沧城区一分为二,江的两边,无数水道延伸开去,纵横交错,将沧江的水化成细流,蛛网般全城密布。
大都便像巨大的蜘蛛,无数水道和水道中晶莹的水便是它的网,网上无数的工坊和房屋,里面无数的人,全部是蜘蛛网中的食物。
夜幕,蜘蛛,网,食物,构成了一幅恐怖的图。
却有一个水桶在这“图”中移动。随着清脆的破冰声,水桶破开水面薄冰,冲进了一条水道,又进另一条水道,虽然天是黑的,月是昏的,寒风刮着,但水道中的水和冰晶晶莹莹,天空上的飞雪洁白弥漫,水桶中突然传来笑声。
黑眸子的刀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因为他还是个婴儿,他的大脑还没有成熟,他还不会思考,他基本上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所做的一切自己都不知道,似乎也不能控制,一切都只听凭一个最原始、最基本的愿望,看到美的,就乐一乐,看到悲哀的,就哭一哭。完全不去想下一刻的命运。
但他不去想,不代表命运不想着他,事实上“命运”是一个小肚鸡肠的家伙,他马上找到了这个轻蔑他存在的男婴,向他露出了残酷的獠牙,尽管对方不是故意的。
于是男婴感到了冷,然后还是感到了冷,然后的然后依然感到冷,冷!真冷!刀梦哭了起来,这是他出娘胎后第二次哭,是实在没办法才哭的,虽然他天生就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但现在,做为一个婴儿,不哭就等于放弃生命,因为婴儿除了这个,似乎不会别的谋生本事了。
水桶急一急慢几慢的飘了许久,刀梦也哇哇哇的哭了许久,他在一扇又一扇紧闭的门前经过,寂静的夜下,谁会理他这个弃婴?
他的哭声渐渐弱了,生命即将从身体抽离。
这时,“命运”又突然收起獠牙,古怪的笑了,他的笑重合在一个男童的脸上,这个男童眨了眨眼睛,伸手将刀梦从水桶里抱了出来。男童的身边还有许多男孩,就是他们扶住了水桶,现在又松了开,水桶冲进了夜里,转眼不见。
一众男孩围了起来,男婴成了他们眼里的焦点。
一个男孩道:“主子,真奇怪,飘来一个小孩。”
那个被称为主子的男童七八岁年纪,身着华服,外披一件金丝大衣,头顶貂皮金丝帽,明眸皓齿,脸上却有一股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娇横,他哼一声:“这是老天爷孝敬我的。”其他男孩一起拍手,道:“老天爷还算是识相。”他们这几个都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全部身着仆服,个子都比华服男孩高,但都躬着腰,因此看起来反比华服男孩矮一头。
受到奴仆的追捧,华服男童很满意,牛烘烘的吩咐道:“老天爷既然送来个真人,玩那个狗就没意思了,今天爷爷高兴,放了它吧。”
一个反应快的男孩哎了一声,转过身,跑到一个角落,将一只小狗身上的绳子解开,踢了一脚,喊道:“滚吧!我主子饶了你。”
小狗一拐拐的跑了。
男孩飞奔回来,点头哈腰:“主子,我放了。”
华服男童很满意,嗯了一声,向这个奴仆道:“玉福很好。”那叫玉福的男孩得了赞,喜笑颜开,顾盼左右,其他男孩脸上的笑就有些不自然了,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华服男童道:“你们谁下手哇?”
又是玉福第一个答应,于是华服男童道:“就玉福吧。”又对其他奴仆道:“你们也不要闲着,都忙起来,看看有什么帮忙。”把怀中的二子交到玉福手上。
男孩们忙了起来,玉福将二子放在地上,他们呈半圆将二子围起,居高临下眼神复杂。半圆的缺口留给华服男童,他的一个奴仆弓身趴在地上,他便在这人体椅子上一坐,叫喊道:“快动手!快动手!”眼里满是好奇和期待。
这时远处走来一个黑影,向这边探头看了看,悄悄停下脚步。
华服男童仍嚷着:“快动手!快动手!”神情兴奋至极,嘴里喷出一团团白雾。
玉福道:“主子,您说怎么弄?”
华服男童想了想,道:“先掰折一根手指头,从小的弄起,不然一下弄死就没意思了。你们说手指折了他会怎么样?哭?笑?”
玉福哦了一声,看着地上的男婴。男婴现在死闭着双眼,小脸已冻成酱紫色,早哭不出声,有出的气,没进的气,已濒临死亡。
玉福眼里有个叫不忍的东西闪烁几下,但他不知想到什么,那些仁慈转瞬即逝,他眼神突得一变,凶狠起来,他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野兽般呼出大团的霜气。
一块冰呼啸而来,咚一声,将玉福的头打得一歪,华服男童怒喝着:“狗奴才!你想什么呢?快动手!快!快!快!妈的要不我掰折你的手指看看。”又搓着手道:“这冰好凉!”
玉福的最后一丝理智被打没了,他霍得蹲下,抓住男婴左手的小手指两手一错,只听咔吧一声,男婴的手指被掰折了。那一瞬间,男婴死闭的眼突然圆睁,脸上僵硬的皮颤了颤,哇一声大哭起来,哭得地动山摇。他这个本要冻死的孩子,被断指的疼重又激发了生命的火焰。
华服男童哈哈大笑,几乎手舞足蹈,他跑到男婴身边,蹲下身子仔细看男婴的表情,道:“他是不是很疼?”
有奴仆答道:“是主子。”
华服男童噢了一声,又道:“原来疼是这个样子,呵呵,真有意思!你们看,你们看,呵呵,他哭成这样。”男孩很快乐,他捅了捅男婴的断指,还来回拨拉了几下,男婴哭的声音更大了,几乎扭曲。男孩高兴的不行,道:“快快快!抠下一只眼睛看看,然后把嘴堵住,我看看他还能怎样?”
奴仆们都陪着主人在笑,不过玉福的脸煞白,其它男孩的脸也煞白,他们的主人简直是魔鬼。玉福不敢不答应,哎了一声,又不敢不干,伸出手指,伸向男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