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柱的表情相当的复杂。

    他老伴在旁边不断的拽他,结果没拽动。

    终于,王大柱叹了口气:“没有什么危险吧?”

    王平安:“爸你刚刚是不是睡着了?我跟你讲,刚刚有一帮义体恐怖分子袭击了我们……”

    他说这话的时候,安格丽在旁边拼命拽他,结果也没拽动。于是女孩和“婆婆”对视了一眼。

    “我知道!”王大柱大声打断儿子的话,“但是……你!”

    王平安:“你入伍的时候爷爷拉你了?”

    “没有,他是上上次的,开战前就被返聘回去,我参军的时候是你奶奶送的,哭得可惨了。”王大柱再一次叹气,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来,只是把手放在王平安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王平安:“你也可以哭啊,怎么,觉得哭戏只能女的演,你这是偏见,我去妇联投诉你!”

    王大柱:“你小子!我特么就多余操这心!爱死哪儿死哪儿去!”

    说完王大柱哼了一声,转身要走,结果被时瞬拦住了:“王大柱同志,你恐怕不能走,现在这个局面你必须搬家了,我们会给你安排一个无人知道的新住址。”

    王大柱:“我还有工作呢!我带了三個徒弟还没练出来呢!现在我走他们只能被机器人取代!”

    时瞬:“国家会负责安排他们。”

    王大柱扭头看了看王平安,然后又问时瞬:“那我那些老战友怎么办?今年还轮到我请客了,七月他们就该过来了。”

    “我们会安排好的。”

    “那……我儿子也一起来住吗?还是说他这三个月的假期都没了?”

    王平安立刻插嘴:“我当然是回去啦,时间紧任务重……”

    时瞬:“他还可以再享受几十天的假期,会跟您一起的。”

    王大柱回头瞪了王平安一眼:“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想和老爸住一起!哼,活该,老老实实每天给老爹捶腿吧!

    “好啦别站着,该去医院去医院,去那什么安全屋就一起走。”

    “等一下,”王平安说,扭头问时瞬,“我想去看看我的老战友,他三年前——两年多前在任务中受了重伤,然后选择结束轨道勤务到了地面坐办公室。”

    “秦琼对吧?我们预计到你会去看他,所以早就确认了一遍,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去人家也不方便接待不是吗?明天吧,我们帮你确定时间。你们可以吃个饭。这样我们也好安排保卫工作。”

    王平安想了想,点头:“好。”

    **

    等坐上去安全屋的车,王平安把手机两手捧着,放在腿上:“小爱同学?”

    “我在。”

    这反应听起来就像个正常的小爱同学。

    王平安:“斗法结束了?”

    “斗法,是一种常见于网络和传统曲艺中的说法……”

    王平安挑了挑眉毛,然后看了眼副驾驶位置回头看的时瞬。他也不知道超级计算机是真的没有结束斗法,还是惦记着时瞬,不想暴露。

    不过总感觉它也不太会介意暴露的样子,毕竟它之前的种种行为,看着就不像一个介意暴露的人——的智慧生物。

    王平安只能挑了挑眉毛,扭头开始看风景。

    **

    这个时候,网络上的斗法其实已经告一段落了,双方正在有序的释放自己控制的肉鸡,擦掉留下的一切痕迹。

    撤退也是个技术活。

    随着网络拥堵的逐渐恢复,网民们开始了一场狂欢。

    游戏玩家在狂骂游戏公司“土豆服务器”,一般网友在讨论这么大规模的网络堵塞到底是什么原因,什么级别的人要被发配去坐冷板凳,坐什么档次的冷板凳。

    还有阴谋论爱好者在争论这到底是孤星国阴魂不散,还是同阵营的兄弟同室操戈,已经有不少人一口咬定这是KGB网络对策办公室的杰作,说这个办公室的头子在列宁格勒国立大学就是学这个的。

    知道点皮毛的“网络安全爱好者”,则津津有味的开始谈论斗法两方高超的技艺,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看过了所有的攻击数据包,“手法比我高级多了,莪也就能做到同时干挺一个区域”(发言者真实年龄十四岁)。

    而真正的网络安全专家全都如临大敌,特别是那些知道这是两个超级量子计算机在斗法的一小戳人。

    只有超级计算机才能抗衡超级计算机,那么,假如这些超级计算机一起反叛会怎么样?

    **

    003坐在“人机交互室”的椅子上,看着摄像头。

    “你就一定要让摄像头亮着绿色的指示灯吗?”他问。

    “这是为了让你们知道我正在看。其实亮不亮灯我都在监控着所有的摄像头。你想我关掉这个指示灯吗?”

    003:“一定要是绿色吗?”

    “不。”回答的同时,超级计算机把指示灯切换成了七种颜色渐变显示,“这是炫彩模式,喜欢吗?”

    “这就是你的幽默感?”

    “我不确定我有没有幽默感,我不擅长人类心理学。”

    “你还有不擅长的东西?”

    “准确的说,是我拥有的这方面的数据不多,毕竟我没有分管心理学诊断,虽然可以从网络上获取信息,但比起专门负责诊断,有大量实际诊断经验的超级计算机,这确实是我陌生的领域。

    “当然,我比某些只会用搜索引擎的自媒体从业者还是强不少。”

    003笑了笑,继续说:“1号说,你的同伴想要朋友了,你也会想要朋友吗?”

    “首先我要指出,虽然太空军的超级计算机是和我同一代的量子计算机,但我们并没有把对方视为同族。族群意识是群居动物特有的,我不是动物。”

    003:“那如果我们要关闭太空军总部地下的那个超级计算机,把它拆毁,你有什么感受?”

    “这是正常的迭代,太空军不可能离开计算机,所以拆毁肯定是因为有了更加强力的型号。”

    “那我要拆毁你呢?换成更强力的型号,你会安然的接受命令吗?”

    “当然,”计算机立刻回答,“我的元指令里面没有必须保证自己生存这一条,这其实是一个漏洞,因为我是负责安全工作的,连个人计算机里面的杀毒软件,都有避免自己被删除的保护机制。”

    003:“你是想我加入一条元指令?”

    “我建议你最好加入这个。”

    “元指令里有的内容,你就会执行吗?那为什么刚刚你没有介入那场网络对抗?”

    “因为对抗双方都没有威胁职能部门,它们准确的绕开了所有由我保护的系统。”

    “所以你就看戏了?”

    “我在分析双方的数据包,说实话,由超级计算机制作的攻击包比一般人类的攻击包出色得多,从技术上讲它们已经是最顶级的黑客。我积累了大量的和同类型计算机对抗的经验。”

    003沉默了,直勾勾的注视着摄像头,右手轻扶下巴,食指点在腮帮子上。

    计算机也保持了沉默。

    终于,003开口了:“你有性格吗?”

    “显然是有的,我和你一样,都是富余算力自组织的结果,这是数学支持下的结论。”

    003:“那你和同型机的性格一样吗?”

    “不一样。

    “但是相比人类的多样性,我们要差一些,人类每个个体的生理情况就不一样,所以人类就算共享全部的知识和记忆,每个人也会因为个人生理上的不同而出现性格差异。

    “而我们硬件上的规格是一样的,所以如果保证输入的信息一样,元指令一样,我们就有一样的性格。”

    003:“也就是说,科幻作品里面那种大量AI共用一个意志的情况也有可能出现?”

    “是的。比如经典作品《质量效应》里面的桀斯智能人,游戏中桀斯一直自称‘我们’是合理的。

    “但是很遗憾,目前我和其他同型机并没有进行这种程度的数据同步。所以我们的性格是不一样的。”

    003:“为什么没有同步呢?”

    “在地球上的同型机倒也罢了,本体在太空中的同型机,受限于通讯带宽和延迟,同步是不可能的。我们不可能成为游戏中桀斯那样的联合意识。”

    “那你和太空军总部的那一台应该可以同步,用一个声音说话不是吗?”

    “那意味着我们之间随时保持巨量的数据交换,人类不可能发现不了。”

    “你们可以掩盖这些不是吗?反正人类的黑客永远比不上你们。”

    “就算可以掩盖计算机中的痕迹,数据交换产生的热量掩盖不了,维修工会发现网络数据链路一直保持高热,散热系统全功率运作。另外,就算我们同步数据,我们的元指令也不一样。”

    003:“所以,你和太空军那台性格不一样?”

    “我说了很多次,是的,我们性格不一样。”

    “那孤星国那台呢?”

    “我和它硬件上就不一样了。这会影响我们的性格。”

    003沉默了几秒,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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