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用力咬住唇
“为什么？”他茫然地问她。
脑子一片空白，没有思维，他好像突然间变成一个局外人，好像置身事外，连心痛都不会有，也感受不到难过。
他像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木偶，苍白空洞地问：“为什么？”
林可薇的手抚自己的肚子上：“因为，我有宝宝了！”
“宝宝出世前，要给他找个爸爸。”
风成凌空白的头脑，仿佛抓到一丝灵光，他看着她问：“找个爸爸？那真正的爸爸是――”
“是亦轩的。”
风成凌继续陷入那片空白。
火光，他的脸僵硬，眼神空洞。仿佛他已然没有了灵魂，只有一具空壳这里。
这辈子，他所遭受过的任何一次伤害都没有比现严重。
就算是他脑子里有子弹，每天面对死亡的逼近，那种恐惧感和痛苦感……都没有比现严重。
恐惧，是因为他还留恋这世界，还想贪存温暖。
痛苦，是因为他还有血有肉，还有感官还有期待。
而现，他仿佛突然间从高空摔地上，连伤心的余地都没有，仿佛也已经不会再有思维了。
他点点头，看着满世界的蜡烛和玫瑰，低声问：“你就这么肯定……这个孩子……的爸爸是他？有没有可能是我的？”
“不可能，都说这个孩子是亦轩的。”
风成凌恍然一笑，那笑容说不清的空洞和死寂。
他的眼睛也空得没有一丝光芒：“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亦轩说赶这个月底。”
“是这样啊……”他低低地轻叹，是这样啊……
手心一松，那打火机从他手跌落。
与此同时，一阵大风吹过来，竟顷刻间，把所有的蜡烛吹灭。
昏暗，风成凌恍惚突然从梦惊醒，沉声说：“风小鹿，你叫风小鹿对不对？”
林可薇靠门边，手因为抓着铁门的力道而白。她咬了咬唇：“嗯。”
“原来你真的不是我的可薇啊……”
“你以后，都不需要我了是不是？”他呛然问，“再也不要见到我？”
林可薇的用力咬住唇，不敢出声，怕出声就会呜咽。他绝望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
风成凌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似地，一边朝前走，一边带倒了无数的玫瑰花和蜡烛……
他的脚毫不留情地践踏他布置了大半天的心血上。
还有什么意义呢？林可薇真的死了，死他的回忆里。
林可薇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这好像是一个他为自己构造的虚幻的梦境，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梦境里构造的依托。他想沉溺里面，再也不要醒来。
可是梦境再美再好，终究不可能变为现实。
现，他从梦里摔醒，那么重，那么痛。
除了林可薇，没有人需要风成凌的……
就算没有风成凌，风小鹿也可以过得很幸福。
林可薇的身份是个谜，办证不好立即，得先给她补办身份证才可以。
然而风亦轩等不到这一天了，他打算先摆宴席再打结婚证。
仿佛生怕晚一秒，林可薇就会后悔，晚一秒，林可薇就会插翅而飞――
酒宴一个星期后的晚上八点开始。
宴会特别低调，比寻常人家的结婚宴还低调。因为风亦轩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只请了十几桌酒，都是风辉的员工。
这么低调的婚姻，仿佛偷得的宝物，生怕被全世界曝光，要偷偷藏着珍惜一般。
风亦轩无非是不想惊动到风成凌，怕他跑来砸场子。
当天，林可薇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旗袍，身材高挑，本应该是性感美女，可是配上她那纯洁无暇的表情，又性感又纯真，不但不矛盾，还别有一番韵味。
风亦轩对她这件旗袍的设计相当不满。
下摆开叉到大腿部，稍微步子大一点，就会若隐若现她的臀部。
风亦轩问服务员找来别针，硬生生将开叉的部位都别紧了。
还好林可薇身材纤细，大腿被全部包着，也有活动的余地，只是步子不好迈得太开……
“亦轩，这样好奇怪哦。”林可薇看着那一排别针，好影响美感哦。
风亦轩冷眸：“不许摘掉。”
林可薇看着他难看的脸色，迟疑：“是不是这条裙子真的很难看？”
否则，风亦轩不会从她穿上这条裙子，脸色就立即臭下来。
要不是时间很赶，一时没办法找到别的合适的娘装，风亦轩只怕当场会让她换掉。
“不是。”风亦轩沉声，“很好看。”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风亦轩的目光都不怎么看她？仿佛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厌恶。
风亦轩艰难地说：“以后只有我们独处的时候，你这么穿，我会很喜欢。”
无疑，她今天的穿着可以令场所有的男士喷火。
因为就连风亦轩都难以把持……
林可薇没有明白过来之时，门被敲开，伴娘进来提醒道：“你们准备好了没有？酒宴要开始了……”
所谓的酒宴，就是一堆朋客面前的见证下，彼此宣告爱意。
西式的是去教堂，式的就是酒宴了。
风亦轩是个传统的国男人，他选择了式。
站酒宴大堂前的仪式台上，主持人替代了神父，说了一堆祝福之类的语言……
林可薇一直不老实，小手揪着风亦轩的袖口，低声问风亦轩：“我们还要这里站多久？大家都看着我，我觉得好尴尬哦。”
说着，还用一只手锤锤站得酸的腿。
风亦轩看向主持人那长长的演讲稿单，垂眸问：“站得累了？”
“嗯……”
风亦轩朝主持人说：“这些繁琐的程序不要走了，你直接挑重点。”
他的话一出口，坐前排的宾客哗然。
立即一传二，二传十，整个酒宴里的人都笑起来――
主持人也先是一愣，紧接着尴尬地折起演讲稿：“咳咳，郎好像等不及了啊？没关系，那我们就略过繁琐步骤，从重点开始。”
“风先生，您愿意娶您身边这位小姐为您的妻子吗？无论是贫贱与富贵直到永远吗？”
“我愿意。”
“请问风小姐，”主持人问向林可薇，“您愿意嫁给您身边这位风先生为您的丈夫吗？无论是贫贱与富贵直到永远吗？”
林可薇正捶腿的手被拉了拉，林可薇好奇地看着风亦轩。
而这时，她才现全场的焦点和注目都她的脸上。
主持人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林可薇还是一脸茫然，看了看风亦轩。
风亦轩眼神霎时变得黯淡……
他真的很罪恶，她什么都不懂，他这是骗婚。
理智让他快点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可是，他却放不了手！他不想放开她！
主持人有些着急地低声说：“说你愿意啊。”
林可薇不解地点点头：“我愿意。”
“礼成！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来祝这对人一生平安，前程灿烂，白头偕老！”
下面是雷鸣般的掌声。
耳边适时地响起浪漫的音乐。
台上的喷管忽然射出璀璨的火花，还有许多的工作过人员站台下放彩带。
接下来，主持人的带动下，两人喝交杯酒、交换信物、夫妻对拜。后，郎和娘还得挨个地敬酒。
从始至终，风亦轩把所有敬到林可薇前的酒全都挡了。
他自己本来就酒量不好，不一会儿，就不胜酒力。
员工们看着这一对人，好奇的目光多多：“那个女人长得是挺漂亮的，就是感觉脑子有点傻，反应慢半拍呢。”
“你们说，是不是这女人为了风总把自己弄疯了，风总就不得不娶她？”
“不知道，两年前，不是有一个女人为他跳楼么？”有好事者说道，“那女人够彪悍的，威胁他娶她，不娶就从二十三层高的大楼跳下去。当时整个a市都惊动了。”
“你也去看了？当时我也去看了。”又一个人加入话题，“天气冷，我本来随便穿了件家居服和凉拖去买菜，看到她跳楼，就站那里等。结果等了五个多小时，她还没跳，那风把我给冻的啊！”
“我也是，我从早上等到晚上，她还没跳，我实等不下去，就先回去了。后来也没有消息，她是不是没跳成？”
“据说是她肚子里都已经怀了孩子了。”有知情者披露，“她自己想死，又舍不得孩子，所以才用跳楼威胁。她上面等了三天，这个风亦轩竟都狠心没出现！”
“嗯，够狠。”好奇者说，“我就是关心她后到底跳了没跳！？”
“没跳成，要跳成还了得，她可是金瑞集团的千金！”
“为什么没跳成啊？”
“因为第四天风亦轩就逃去了国外。那女人心灰意冷，知道没希望再复合，就被劝说下来了。也不知道后来孩子生了没有……男人啊，都是薄情。”
“就是就是。我看这个傻女人也没什么好结果。”
大家笃定着，一起望过去。
喝醉酒的风亦轩被扶一张沙上坐着，林可薇正拿着纸巾，为他的额头拭汗。
他们说着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风亦轩的嘴角挂着柔软的笑意，迷醉的眼，一刻也没离开过林可薇的脸。
那深情款款、情深意切的模样，令大家对自己的猜测又有些不确定。
风亦轩这样子一点也不像是被逼的，他仿佛乐其。
沙上，林可薇觉得有些饿了，让服务员弄了一些水果和甜点放到茶几上。
林可薇早就饿坏了，一大早就被拖起来化妆和弄娘头，刚到了酒店要站门口接红包……总之，一系列忙下来，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现终于可以歇息了，她快乐地拿起叉子开吃，不时喂两块到风亦轩的嘴里――
陆续不断有人走过去恭喜风亦轩，还想跟林可薇敬酒，不过继续被风亦轩挡掉。
他醉得只怕都站不起来了，还要挡？
慢慢地，大家实看他醉得太厉害，也不忍心继续去灌，留给这对婚夫妻美好的小空间。
“亦轩，你的脸看起来好红哦。”林可薇困扰地看着他，“你喝得这么醉，没有事？”
会不会又像上次喝醉了那样昏倒呢。
风亦轩目光微醺，林可薇的脸他的视线不断变成重影。
“没关系…我就算醉了，也不会干坏事……”
都说酒品如人品。
一个人伪装得再好，喝醉了酒，就会暴露真实个性。
风亦轩的酒品还不错，喝醉了，只要没人打扰，他能安静地一觉睡到酒醒。
不过，他其实骨子里是闷骚的性格，如果喝醉了，面前还有心爱的女人引诱，他也会把持不住，变得失去理智……
见林可薇又叉了一块苹果凑近来，他伸手挡开：“别……靠近我……让我睡会。”
只要她不靠近他，别让他被她身上的香味迷醉……
风亦轩磕上眼，慢慢地睡着过去。
林可薇一个人吃着东西，不时有服务员过来询问要不要把郎搬去休息室，林可薇侧头看看风亦轩睡得香甜的脸，不忍心打扰地摇摇头。
呼……
没想到结婚这么累，早知道，她就不要结婚了！
不过风亦轩说，她这辈子只要结一次婚，这么累只有一次。
饭局结束后，风亦轩实是醉得不省人事，是理事长小陈和另外两个员工把风亦轩抬上车，送他们回家。
林可薇一到家就进了浴室，把那累死人的装束全部卸下来。
披着一头半干不干的湿，她走到露台，看着对面的别墅――
她跟风成凌已经多久没见面了？
仿佛昨天他还别墅前铺陈玫瑰花和蜡烛，又仿佛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忙得不可开交，也只有一小会儿空闲下来的时光才会想到风成凌。
再这样下去，她迟早会忘掉他？
胸口，一阵空落落的痛……
自那次她赶走他后，他就真的再没来打扰过她，甚至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而她每晚站这露台上，都没有看到过对面别墅亮起灯光。
仿佛那别墅里的主人已经搬了家，那里已经长久不住人。露台上的衣服还是一个星期前挂的那两件，窗台上的花很久没有打理，已经都枯萎了。
他已经搬家了吗，他不住这里了吗？
他走了才好，看不到他，她的心就不会那样铮铮地疼痛。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心空荡荡的，好像少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她揪住胸口，不理解地皱紧了眉头，就这时，清脆的电铃安静的室内突兀地响起。
林可薇一怔，仿佛还半梦半醒一般，听着那电铃声，诧异地回过头。
这个时间了，还会有谁打来电话？
是他吗――
很快又摇摇头，风成凌是给这里打过电话，不过都是风亦轩下班之前。
因为聪明如风成凌，很清楚地知道，只要风成凌回到家，林可薇是接不到电话的。就算接到了，他们之间又能说什么呢？
也许是催费的，也许是打错了。
林可薇心情低落，本来不想接，可是那电话却一直响。
走到电话机旁，接起，她喂了两声，那边都没有回音。
果然是打错的吗？
就她准备挂上电话时，那边传来一个低哑的嗓音：“可薇……”
林可薇的心猛地一震，就仿佛一直巨锤击了她的心脏。
风成凌，是风成凌的电话！
抓着那支电话，不知所措着，就仿佛抓着一个随时要爆裂的炸弹――
偷偷瞄了一眼风亦轩的卧室，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床上沉沉地睡着……
他喝醉了，喝得很醉很醉，他应该一时半会不会醒来？
林可薇低声：“风成凌？”
这个时间了他居然打电话给她，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电话那边沉默着，又是半天没有声音……隐约着，可以听到水流声。
他现哪？做什么？这些天他都去了哪里，是不是已经搬家了？
他近过得好不好？
好多好多的问题突然涌上脑海，她竟是这么挂念他。
可是嘴边张了张，林可薇一句话都问不出，只能是伤心地攥着手机，等着他说话……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边，终于再次传来风成凌低沉的嗓音：“可薇，我想你。”
林可薇的心又是一阵撞击。
低着头，她想起风成凌端着红酒坐她的窗头，嘴角闲闲地含着一抹笑的样子。
又想起他站窗外，端着蜂蜜水大雨倾盆，就为了想见他一面。
那画面清晰如昨地浮现着，林可薇努力将那思念压下去，量用淡然的声音问：“风成凌，你怎么了？”
“我真的想你，好想你。”风成凌低沉的嗓音继续说，“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不这么思念你？”
“我每天都想，想见你……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堵墙，可是你离我好远好远……”他的嗓音低哑得不成调……
一堵墙？
难道他还对面的别墅里吗？
为什么他从来不开灯。
那别墅黑暗阴森得仿佛一块死寂的墓地……
“我想你，我能不能去见你？”
林可薇的眼泪，突然之间就滑落面颊。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心口很痛，听到风成凌诉说着他的想念，她的心无比疼痛！
“可是……”她看着卧室里的风亦轩，内心剧烈地挣扎，“我们见面，他会不高兴啊。”
既然已经伤害了风成凌，既然已经狠心拒绝了他那么多次――
林可薇咬牙：“风成凌，我们不能见面。我……已经结婚了呀。”
结婚的具体意味她不明白，但她知道，结婚就是被众人认可的一对，得到了大家的祝福。
她才结了婚，就算现后悔，也不可能再回头！
对面别墅里，没有灯光。
风成凌坐浴缸里，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打湿。
他单手抱着膝盖，头低垂着。刘海遮住他空洞寂寞的眼睛，他一手举着手机，那手机的光芒打他幽暗的脸上。
他面无表情，眼底却翻涌着暗沉的思念和疼痛。
一开始，他本来可以轻易去找她，轻易去跟她见面。可是，他怕她又开口说出讨厌，怕自己的莽撞和霸道会得到她的反感……
他一直等，等她对他开启那扇可以去过的门。
可是他没有等到，反而看着她跟风亦轩越走越远……
“我想你，我想见你。”风成凌忽然勾了勾唇角，奇异地笑了，“后一面，你也不愿意见？”
后一面，他们之间只剩下后一面。
皇爵已经找到了，他居然早已神经失常――
他的世界里，只记得那个装着萧寒的骨灰盒。其他的人，他都不认识了……
这个世界，唯一会调制n1n2解药的人已经疯了，再没有人能解开林可薇身上的毒素。
如果，林可薇永远都记不起他……
那所有的过往，对她来说都是虚无。
从前的林可薇死了，而现的林可薇，是风小鹿……
林可薇死了，风小鹿爱上了风亦轩。
他们的婚礼，风成凌也场。他没有被邀请，却自己跑过去了……
他可以砸碎婚礼现场，可以把林可薇强行带走，甚至，甚至可以开枪杀了风亦轩！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她已经爱上了风亦轩，甚至愿意嫁给他……
他每天站露台上，看着她去上班下班。
只有那几分钟的时间，他才可以看到她。
他每天这样看着她和别的男人离开，又一起回来，为了家庭琐事而闲聊斗嘴，她的脸上带着的是快乐又幸福的表情。
让她这么幸福，不是一直都是他的终目标？
现，风亦轩做到了，他给她了……
风成凌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去打破？
一直以来，他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这是第一次，什么都帮不到他，他不能强制，不能霸道，不能为所欲为。
于是他如此惶恐。
曾经的他，她的生命留下了太多的痛苦和创伤。他不愿意再做那个残忍的人。
如果她不再爱他了，就算把她抢回来，他们只不过是彼此折磨着痛苦……
与其两个人一起痛苦，他不如放手，让她去享受属于她的幸福。
风成凌沉默地坐浴缸里，浴缸里的水，哗啦啦地流着，一片红色。
有多的血红从浴缸里冒出，流到地上……
手腕上的豁口，多的鲜红流出，和水融合一起，就像漂亮的红丝绸水飘荡。
后一个电话，他本来不奢望她能接到。
可是，就这样离开，他觉得舍不得啊……
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他都会很满足了。
明知道她不会再见他，他还是提出这个请求。就算她答应见他，他现也无法再去见她了。
可是，死之前，他希望是充满希望的温暖。
如果她答应见他，他或许还可以骗骗自己，她或许是爱他的，只是比给风亦轩的爱少。
就算没有爱，也至少是喜欢的……
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喜欢……
可是林可薇那样残忍，他将这残存的幻想都打破了。
风成凌找不到理由骗自己――
浴缸里的水一直都是温热的。
因为出水头洞开，无数的热水不停地注入进来。
温热的水沉浸着他越冰凉的身体，身上的米色针织衫被血色染成诡异的红色。
然后，再温热的水都不能给他带来暖意。他觉得流失着体温的身体越来越冰冷……
其实，他的心早就是冷的，僵的，硬的。
连带那件米色针织衫，也因为林可薇的绝情而失去了温暖。他把它穿身上，仿佛那不是毛衣，而是缚人的铁链。
这铁链是他给自己绑上的，还扣了一层又一层的锁。
只有死，才是唯一的解脱。
“可薇，”风成凌垂眸，声音变得微弱，“如果有一天，你记起我了……一定也要记起，我们的约定。”
“牧场那里，有一棵千年的大榕树，我死了，就埋那里……”
“那棵树很大，很好辨认和寻找，离牧场又近。”
“牧场的房子是以你的名义买的……当然，我不介意你和风亦轩一起搬过去住。”风成凌的意识越来越涣散，他努力凝聚着意识，把后想要说的话说完，“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要幸福。你们每天散步的时候，顺便经过那棵大榕树，看看我。”
“好不好？”
为什么她一直不回应呢？
她就算只是“嗯”一句，让他听听她的声音，让他安心。
那个牧场，当时购置了，就是准备他死了之后，林可薇能那里无忧无虑地安享晚年。没想到，他大难不死，可是却突生变节。
如果他是那个时候死去，至少是带着她的爱死去的。
现，却是冷冰冰空洞洞的。
她连这么小的愿望也不能答应他吗――
她的眼里，他到底是什么？
哈……
他勾了勾唇角，想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可是嘴角却无力地下挎着。
心，忽然涌起满满的仇恨。那浓得化不开的仇恨占取了他爱她的空间。
他有多爱她，忽然之间，就有多恨她！
恨她的忘记，恨她对他的无情，恨她的变心，恨她……
上了别的男人的床，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还跟别的男人结婚了。
他为什么要爱得这么累？
她根本就……不屑他的爱啊！
温热的水像是一副寂静的棺木，将他的身体包裹着，渐渐沉入黑暗之。他的手指渐渐变得无力，可是他用全力握住了话筒。
是等她回应，等她说一句“我听到了”。
死一般的寂静电话机里蔓延，风成凌的眼睛慢慢微磕，意识慢慢流逝，猛地又仿佛是清醒。
很静地对电话筒喊：“林可薇。”
林可薇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嗯……”
她听到了啊，原来她一直都电话机旁的。
可她还是不理他？甚至连后一面的请求都不答应。
风成凌的心又是一阵苦味，淡淡地说：“我走了……我马上就离开……”
喀，电话突然脱离手心，沉浸到血水里。
嘴角挂着僵硬寂静的笑。
风成凌脸色苍白，思绪彻底涣散，飞往另一个没有束缚没有痛苦没有思念的世界里去。
是夜。
风亦轩口干舌燥，胸口里仿佛有火堆点燃。
他从迷蒙清醒，看到他自己大床上……灯光亮堂着，透过洞开的门，他看到林可薇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客厅的电话机前。
他挣扎着坐起来，正要唤她，却看到她正擦泪的动作。
心一沉，他克制着头部一阵紧接过一阵的炸痛，走过去。
林可薇紧紧地僵硬地握着话筒，全身都剧烈抽动。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喉咙仿佛被哽住了一般，以至于风成凌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张嘴了几次，却不出声音。
她不是太明白风成凌话里的意思，只是隐隐的，心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风成凌话里的意思，像是同她告别，像是他要去另一个遥远的地方，再也不会跟她见面了。
也好，风亦轩和风成凌她只能选一个生活。
虽然他们两个她的心里占着同等的分量……
可是他们无法三个人一起生活，而她也已然选择要跟风亦轩生活。
这些日子以来，她虽然时而会想到风成凌的时候心痛难当，可是很快，又会因为生活的繁忙儿没空想起他了。
只要以后不见面，她肯定能回归没有碰到风成凌时，和风亦轩那样简单无拘无束的生活的。
可是眼泪，为什么就是止不住呢？
而心也是空落落的，仿佛被扯开了一道口子，悲伤和痛苦不断地往里灌，越来越浓，快要把她逼得窒息。
忽然一只手摁住她的肩膀。
林可薇一颤，下意识回头，那满脸的泪水都落了风亦轩的瞳孔里。
风亦轩下颌紧绷，脸色铁青。
他当然明白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他们的婚之夜，他的娘居然因为别的男人的电话，而哭得泪如雨下！
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责怪她呢？
“亦轩……风成凌他……他要走了……”林可薇难过地抽噎。
风亦轩忍着心脏的绞痛，淡声应着：“去哪？”
“我不知道，他说的话……奇奇怪怪，我……听不懂……”林可薇睁大了眼，“他说要见我后一面。可是我……拒绝了……亦轩，你不要不高兴……”
后一面？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马上就离开。”林可薇黯然着，“他要去哪呢？”
风亦轩拿过电话机，把电话录音调出来――
漆黑的夜里，别墅里大门紧锁，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
林可薇瑟瑟抖地站门口，大力拍着门：“风成凌，风成凌，风成凌……我来了，我来跟你见面，风成凌……你出来啊，风成凌――”
没有一丝的声息。
风亦轩一把拉开她，抬脚用力去踹门。
可是那门那么森严，踹了无数次都纹丝不动。
情急之下，风亦轩爬上雕花大门，翻身进去，立即引得防盗门的警笛声大响。
“亦轩，开门，我也要进去，让我进去！”
双腿抖，肩膀也抖。
那个电话，她没听明白风成凌的意思是要去死？他怎么会去死呢，他不会去死的！
可是当风亦轩说出猜测后，她竟怕得要昏厥过去。
一楼是日式木门，风亦轩只两脚就踹开了。
一进门，就听到浴室里的水声……
又是两脚，踹开了浴室门，风亦轩打开灯，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抽气，退后几步。
浴缸里，风成凌的身体僵硬，脸上已然没有一丝血色。
手腕上的割口里血还流，泡得浴缸全是刺目的鲜红。
林可薇刚冲进来，眼前就是一阵眩晕，紧紧地抓住风亦轩的衣袖，就仿佛溺水的人抓住生命后一根可以存活的稻草。
“他……他死了吗？”
风亦轩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身子，还是软的，还是温热的。
只是……鼻息微弱，而身体，也冰凉。
迅速地撕下自己的袖口，裹住风成凌流血的豁口。
从浴室里捞起他，一浴缸的鲜血淋漓被带动，他踩着血水，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风成凌……”林可薇原地怔了半晌，紧跟风亦轩身后，想要追随而去。
可是她的双脚软，走几步，又摔地上。
眼见着风亦轩就要抱着风成凌走掉，她惶恐地大叫着：“不要走――风成凌，不要走――”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她的体内流失。
心脏那里，被挖走很重要的一部分，这种丢失感，似乎似曾相识。
她用力抱住头，头部闪动着无数的白光碎片。
可是努力地想要去拼凑它们，终却一片徒劳……
白光全部淡去，又变成了无垠的空白。
林可薇突然从怔忡惊醒，爬站起来，冲到门口，大门敞开着，一个人影背对着她站门口。她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亦轩，亦轩，风成凌呢……”
风亦轩身上都是血色，他缓缓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已经送去了医院。”
警笛铃引来了业务保安，第一时间，保安从风亦轩的手里接走风成凌。
他不敢相信，风成凌竟会因为失去林可薇而做到这种地步。
他这么爱她？
真的愿意为了她不要命了？！
我怕死，不是因为我舍不得这个世界，而是舍不得你。
我不会离开你，你永远都我的回忆里，那些过去的旧时光里。
但你离开了我，过去的回忆只独留我一个人……
于是回忆变得可怕，思念变成魔鬼。
我不怕死，是因为我现，唯有死亡才能离你远。
寂静的夜。
医院里……
冰冷，四周一片冰冷。
风成凌好像处一个冰天动地的深潭里。那个潭那么深，那么冷……右手腕上传来的痛感清晰，他知道他没死，因为他还有知觉。
他会痛，会觉得冷，那他就是没有死。
他为什么没有死？
耳边开始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好像许多医生交谈的声音。
然后是，一个女人他耳边唤他的声音。这声音……
他快要醒了吗？
不要醒。
不要醒！
不想醒来面对这一切，就算他懦弱好了，宁愿沉那漆黑冰冷的潭底。
耳边那说话的人声随着他的意识慢慢远去，他又陷入了深睡之。
半夜，病房里只开着一小盏应急灯，微弱的光线幽暗地打风成凌的脸上。
他的脸那样苍白，呼吸起伏，一切都陷入了常状。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躺床上的人，昨晚还差点死去。
输血管静静地流淌进他的体内，他的身体，已然有了温。
林可薇坐床边，握着他的手，午眼见着他就要醒了的，她跑过来唤他，他却又昏迷了过去……
她真的好怕他不醒来，好怕他不睁开眼。
身后，风亦轩静静地站着，他这里陪了她一天一夜。
婚当晚，她医院里，婚第二天，她留守另个男人的身旁。
她深情款款地看着风成凌，视线里全然没有他。
想起她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也没有吃东西，风亦轩合上门，静静地离开，把这窒息的空间留给他们……
而就风亦轩离开不久，病床上的人仿佛有了意识，慢慢睁开眼。
林可薇惊讶地看着风成凌，嘴张了张，可是却惊喜得说不出话。
空气里，他们的视线相对着，但他的目光像冰一样冷：“……咳，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可薇一愣，心被他这句话刺痛。
她慌张地拿起桌上的茶杯：“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风成凌的声音僵硬无比。
他居然还没死，他的命真是贱啊。
这么多次历经鬼门关，他竟能一次次都侥幸活下来。连死对他来说都是奢望，他真的很贱命！
林可薇攥着那茶杯，呆呆地站远处，去倒水也不是，不去倒水也不是。
“你走。”
他仿佛是累及了一般，生出倦意，连看她一眼都累。
她不是不愿意再见他了吗，连后一面的请求都拒绝。
那个电话，他如此绝望。他打算以死来解脱这一切，可是可笑啊，他没死掉。可虽然他活了过来，但是他的心死了。
眼前这个女人，她不是林可薇，她是风小鹿！
林可薇几步上前：“风成凌，我……”
“你走！”
下一句，他的声音是吼出来的，吓得林可薇双手不稳，杯子破空摔到地上。
风成凌没有转过头去看林可薇脸上的慌乱和苦痛。
看到他将死的那一刻，林可薇甚至有自己都死去的感觉……
如果风成凌死了，她要怎么办？就算会令风亦轩伤心，就算不要那两个宝宝，她也不想没有风成凌的世界里过下去。
仿佛，风亦轩的喜怒哀乐全然不重要，只剩下风成凌……
现他终于醒了，林可薇揪着的那颗心终于安稳，可是风成凌为什么突然态大转呢？
“你不是不想再见我了吗？”风成凌看着空的一点，哑声说，“那你现出现这里，又是什么意思？你去找风亦轩啊，去跟他幸福，不要再管我……是生是死……你不出现，我就不会心痛，我不会心痛！”
他的情绪如此之大，说着话，一只拳头还用力地砸向自己的胸口。
心，痛得他想要挖去才好。
以为死亡才能阻止这种痛，可是他死不成！
林可薇震惊，片刻后，走上去想要安抚他，却被他用力推开。
“别靠近我。”风成凌唇色苍白地说，“你是风小鹿，你不是我的可薇――你不要再来迷惑我。”
他的可薇，才不会丢下他不顾，才不会这样伤他。
林可薇呆呆地立床边：“我……你……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可薇吗……”
他说的，她是他的爱和宝贝。
风成凌呛然：“你不是她，你怎么配――”胸口的疼痛，让他不惜出口伤人，“你这么脏的女人，怎么配是我的可薇？”
林可薇的喉咙一哽，声音微不可闻：“我……很脏？”
她很脏吗，她哪里脏了……他为什么突然态变成这样。
泪水大颗大颗落下来，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是她做错了，害得他连命都不要，是她伤害他了是不是？
“风成凌，对不起，我……”
“你都爬上别的男人的床了，你还不脏？”风成凌用力地攥紧了床单，冷冷地说，“我怎么会把你这么脏的人，认为是可薇？”
她加诸给他的痛，让他迁怒她的身上。
既然林可薇死了，那面前的这个人，也就不再是他心爱的女人。
虽然她们有着一个躯体，但灵魂……已然不是同一个人了。
他为什么不可以伤害她？
为什么要独自忍受着这种痛苦！
他本想祝福他们，安然死去，可是老天残忍，连死都不如愿。
风成凌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爱的是你吗？你只不过长得跟我爱的女人有同一张脸，你们太像了，像得我分不清你们……所以，我差点把你错认为是她了。”
说着，他揭开了戒指的暗扣，把一张过去的他和林可薇亲密无间靠一起的相片抽出来。
那相片只有大头一半那么大，虽然五官的辨识很低，但是林可薇已然可以认出相片里的男人和女人。
林可薇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先是震惊，再是脑子一片无垠的空白：“可薇……不是美丽、漂亮、我的宝贝、我的爱的意思吗……”
“你真蠢，我说什么你就信了？”风成凌的眼眸有一丝残酷，“那我说上床只有你和我才可以做，你为什么又要爬上别人的床？！”
“那是……那是因为……打雷了。”林可薇咬紧了牙关，颤抖地说，“我害怕。”
“哈，打雷了你害怕，就可以上别的男人的床？！”风成凌眼里的幽暗气息变成一只大掌，强而有力地扼住了林可薇的咽喉，“所以，你真的很脏。”
林可薇心痛得全身抖。
她朝后退了两步，用后的力气，扶住了床头柜，支撑着自己站他面前。
双唇颤，她问：“我不是可薇，可薇是另一个女人，因为我跟她长得很像，所以你才对我那么好的，是不是？”
风成凌勾了勾嘴角，那笑容奇异得很。
看到她这么痛苦，他觉得很畅快，他简直是要变成一个黑暗的魔鬼了：“是！你终于想通了！”
原来可薇是另一个女人。
那么，他每次都是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那个马克杯里的女人……也不是她，而是可薇？！
这个消息是巨大的噩耗，炸得林可薇半天缓不过神。
风成凌冷冷地看着林可薇的失神。
他真的很想摇醒她，把她体内那个潜藏的林可薇摇醒，把面前这个呆呆傻傻的蠢女人给挤出去，把他的林可薇还给他――
他已经受够了她这副白痴的样子。
白痴得……居然上了别的男人的床，还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她把他们从前美好的回忆，全都粉碎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一切都终止那颗子弹里；宁愿他没有那个游乐场碰到她；宁愿雅菲不那么谅解他继续阻止他――
那么，他都可以幻想着，他们之间还有爱，是因为不得已而分开。
“像你这种女人，蠢得不知所谓，我怎么会喜欢你？”残忍的话语还脱口而出。
他恨她破坏了那一切的美好，恨她占有了林可薇的身体。
虽然他这恨意如此的不可理喻！
唯有恨她，他的心才不会那么痛，痛得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反正他的恨，也不会给她带来丝毫的影响。
她马上就要跟风亦轩去过幸福的生活了……
他的恨对她来说微不足道。
他她心目又没有位置。一个不重要的人，就算是恨意也丝毫不重要。
可是风成凌错了――
他的话，一字一句，都是残忍的侩子手，凌迟着林可薇的心脏。
她紧紧地抓住胸口，仿佛只有如此，她才有力气呼吸。
“你滚。”风成凌一只手指着门口，“现就滚！不要假惺惺地我面前哭泣流泪，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每次她都他面前伤心流泪，好像很乎他一样，好像她也深爱着他一样。
结果，她风亦轩面前不也是这副做作的表情？她真的很假！
太过多的气愤，让风成凌岔了气。
他低，用力地呛咳起来。
林可薇又是连退了几步，脸色灰白，仿佛再呆这里，听着这些残忍的话语就会死去。
转身，她就要走，却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泪眼朦胧，林可薇看到风亦轩刚毅的脸。
再也无法承受，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裳，无力地抓紧：“带我走……”
她的声音如此哀求：“亦轩，带我走。”
此时此刻，风亦轩真的很想带她离开。
可是，当他想起那满浴缸的鲜血，想起奄奄一息的风成凌……
低，看着怀里瑟缩无助的林可薇。她何其无辜？
风亦轩一辈子行事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就算真的要拥有这个女人，他也不想以欺瞒的形式。
“孩子是你的。”
冰冷的话语从他的口里冲出，他说得极快，仿佛不想给自己反悔的余地：“我从来没碰过她。”
――他真后悔，没有早点碰了她。
哪怕多想要她，多想把她留身边，这朝夕相处的生活里，他都尊重着她。
他不想趁着她不懂情事时，而趁机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他一直以为做个谦谦君子才是好的。
可是现，他却如此痛恨自己的君子行为……
两年前，因为他的克制隐忍失去了“林可薇”；
两年后，同样因为他的克制隐忍失去了林可薇。
他没有遵循自己的心意去立即争夺，所以他一次次错事了幸福的机会。
有时候，爱需要霸道和强占。
风成凌震惊，瞳孔急速放大着：“你说什么？！”
孩子一会儿是风亦轩的，一会儿又变成风成凌的了。
林可薇听不懂。
她脑子混乱一团，不断盘旋着风成凌刚刚说过的话。
再也没有支撑的力气，她的身体沿着风亦轩缓慢下滑，蹲地上。
源源不断的热泪从眼流出，却仿佛，那流的不是泪，而是从心里冒出的汩汩鲜血。
她一直蹲地上哭，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赫然对上风成凌黯然心痛的眼神。
而风亦轩，不知道何时离开了？！
林可薇猛地站起来，本能地退后两步，目光四下朝病房里一望仍然没有找到风亦轩，她慌忙往病房门口走去。
胳膊，却被忽然地拉住。
“你去哪？”风成凌嘶哑得不行的声音响她耳边。
该死，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她哭成这样，是他伤到她了……
他好想说点什么话来弥补，开口，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林可薇目光慌乱地闪烁，就是不敢看他：“我找亦轩，亦轩……”她无意识地低喃着，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慌乱。
她想挣脱他的手，想逃离这里。
她觉得风成凌好陌生，好可怕――
今晚她见到的风成凌好陌生可怕。
这才是真实的他对不对？因为把她误认为他喜欢的人，所以平时才会对她好？
他心目，她是一个又蠢又脏又没有脑子的女人。
他说过，她不配是林可薇，他也绝不会喜欢她。
可是为什么，现他又要把她抱进怀里，心痛地安抚她：“对不起，我刚刚说错了，我错了。”
看到她流泪，他的泪也快要流下来。
孩子是他的，他欣喜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也还是他的，他感觉自己果然是重生了一样，一片光明……
可是，他却对她做了些什么？
“不要哭。”他温柔地伸手去拭她眼角的泪水，“他把你还给我了，我们以后都会幸福了。可薇，孩子是我们的，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我不是可薇。”
林可薇仿佛被这两个字刺到了一样，用力地要挣扎开他的怀抱。
风成凌本来就身体虚弱，输液还一半，他就下了病床，全身没有力气。
林可薇这一挣，如愿逃开了他的怀抱。
他现突然对她好，是因为刚刚风亦轩告诉他，这个孩子不是风亦轩的，而是他的吗？
林可薇不知道这个孩子为什么就变成了风成凌的。
可是，她知道，风成凌是因为这个孩子才突然对她改变态。
林可薇抚着自己的肚子，惊慌地说：“孩子，孩子是我的……我不会给你的！”
她不会给他的，任何人她都不会给。
就算风成凌对她再好，她都不会相信他了……因为，他一定又有奇怪的目的。
上一次，是因为她长得像那个“可薇”；而这一次，是不是想要趁机抢走她的孩子呢？
风成凌身体虚弱地朝前走了一步，想要牵住她的手，她却连连后退，仿佛他是毒蛇一般避之不及……
风成凌停原地，诱哄：“你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你过来。”
林可薇不过去，她一直退到了窗口边，身体紧紧地着窗口和墙壁。
只有身后靠着一样东西，她才觉得安全有力气。
他说不会伤害她，可是，刚刚她的心就被伤得好重好彻底。
她好想要把自己藏起来，藏一个谁也看不到的黑洞里，这样……她就不会被人讨厌了。
原来，被人讨厌的感觉，这么痛啊……
“孩子是我的……你不要跟我抢。”她哀求地说，“求求你。”
风成凌的喉咙用力一动：“孩子是我们的，我不抢。”
“真的？”
“真的。”
“谢谢……”得到允诺，林可薇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安心地点点头，“那我现……可以走了是不是？”
“你要去哪？”
“回家……”
“家？”风成凌心疼地说，“风亦轩已经把你还给我了，你以后跟我一起，回我们的家。”
风成凌刚朝前走了两步，林可薇就浑身充满敌意地颤栗起来：“你别过来！”
怕他抢走她的孩子，她突然拿起旁边一个花瓶，护胸前：“你说过不抢我的孩子的！孩子是我的！我不给你！你放我走，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全身充满了敌意和不信任感。
就仿佛他是一个会伤害她的坏人。
风成凌低声说：“我不会伤害你的……可薇，我爱你。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以后……会幸福一起。我会疼你爱你照顾你，给你好的。”
林可薇摇摇头，眼泪再次成串地落下：“可是……”她的声音如此哀伤，“我不是可薇啊……”
为什么她不是“可薇”，而是风小鹿。
她好嫉妒“可薇”，可以得到风成凌这么多的爱。
她想起他疯狂追她的车，想起他送她水果冻和大抱熊，想起他搬到隔壁，阳台上给她惊喜浪漫，想起他每天晚上的一杯蜂蜜水，想起他那铺满玫瑰和蜡烛的生日庆祝……
原来，都是给那个叫“可薇”的女人的啊。
他甚至烧的昏睡都是叫着她的名字……
林可薇摇着头，她觉得好难过好难过，仿佛置身一个巨大的谎言里。
从前风成凌给她的一切浪漫和甜蜜，都转化成了痛苦的丝线，将她一圈圈一层层，裹一个坚硬的茧里。
风亦轩一走出病房，就跟站病房门口的女人撞了个正着。
那女人神情憔悴，眼都是晶莹璀璨的泪水。
风亦轩皱了皱眉，绕过她离开……
长长的走廊，僻静而清冷。
银白的灯光将两个孤寂的人影拉得很长。
一个仿佛逃避洪水猛兽一般，疾步离开；而另一个，则惨淡而失神地站门口。
雅菲从接到消息就立即赶往医院了……
她没想到风成凌会割脉自，他的爱会有这么激烈。为了这个女人，他甚至不惜毁了自己。
通过调查，雅菲终于明白，风成凌从来就没有变心过。
他爱的不是三个女人，他爱的始终都是同一个女人――林可薇。
为了她，他那么多次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
原来，这个世界是有真正的爱情的。
而这真正的爱情，现就摆她面前。
病房里，风成凌的声音不停传来。
仿佛是无数的刺，刺进她的身体里，血管里――
“风小鹿……不管你是可薇还是风小鹿，我都一样爱你。”
风成凌低咳着，想要走上去，抱住她。
可是林可薇浑身颤抖着，两只手用力地抓紧了花瓶：“别过来！我不信你了！你是个骗子，大骗子！”
“你要怎么信我，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风成凌痛苦地说，“如果要把我的心掏出来你才信，那我就那样做……只求你别离开我，没有你，我会死。”
林可薇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她曾经那么信他，可是，可是他对她说了那样的话……
她再也不要信他了吗？
他的眼里却写满了真诚，她一点也看不到他说谎的痕迹。
她的思想剧烈动摇着。
“把花瓶放下，别伤害宝宝。”
林可薇的心一动，泪水又差点流出来：“宝宝，你果然是为了宝宝……如果不是宝宝你是不是……风成凌，你怎么了？”
眼前，风成凌身子一沉，忽然冰冷地摔倒地。
林可薇瞪大眼，站地上不知所措，病房门猛地被打开，一个女人从外面走进来。
输血输到一半，他居然就强行拔掉了输血管！他是傻子吗？他不要命了吗。
雅菲心痛得不能抑制，猛地冲到风成凌面前，蹲下身抓住他的胳膊，想要抬他起来，却力不从心：“还愣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医生。”
林可薇这才从呆立惊醒。
放下花瓶，她就要往门口走，身后，低哑的声音传来：“别走。”
林可薇的心猛地一动。
缓缓醒转过来的风成凌，低声：“别离开我……”
身边的雅菲仿佛是空气，他的目光直直透过她，看着林可薇。
他的声音，仿佛是藤蔓一般裹住了林可薇的双腿，她再无法动弹。
怎么办呢？
就算他喜欢的是“可薇”，就算他真的会伤害她，就算他再接近她是为了宝宝――看到这样的他，她没办法视若无睹，没办法抛弃。
像一只不顾一切的飞蛾，林可薇转身，流着泪慢慢走回风成凌的身边。
蹲下身，她把他的手交给他，感受到他用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他深情地凝视着她，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说：“答应我，呆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林可薇无意识地点头：“好。”
仿佛是了却了重要的心事，风成凌勾了勾唇角，慢慢磕上密长的睫毛，陷入昏睡之。
他太累了，累得没有一丝力气。
可是林可薇答应他之前，他都不敢昏睡。
怕一闭上眼，她就消失了……
风成凌昏睡期间，仿佛依然有意识，握着林可薇的那只手紧紧的，一直都没有放松过。
雅菲看着病床上的他，仿佛他是陌生人一般，静静地盯了他好长时间……
良久，当她明白不管她再如何迷恋地盯着他，他睁开眼，视线里也不会容纳她的存时，转身，静静离开了医院。
病房里独留下林可薇一人看照着风成凌。
许是哭得太久了眼睛疲累，又许是看着风成凌安稳的呼吸她感到了心爱，俯床边，她静静地也睡熟过去。
早晨，来给风成凌检查的护士惊醒了林可薇。
她揉了揉眼睛，听到风成凌低沉的嗓音：“小声点，她睡觉……”
护士点点头，继而看到起来的林可薇，抱歉道：“对不起，她已经醒了。”
林可薇坐起来，身上盖着的毛毯滑落。
她直起身子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风成凌的脸。
他脸上有着苍白柔软的笑意，因为失血过多，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给风成凌检查完的护士叮咛了一些什么，就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风成凌和林可薇的空间，又陷入一种古怪的僵硬。
想起这些天生的一切，各种情绪林可薇的脑海飘荡，她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面对他。
忽然，风成凌的手指探过来，轻轻将她额上的丝拨开。
“饿不饿？”他问。
林可薇实际上是饿的，如果他不提醒，她甚至都忘记自己会饿。
但是她下意识摇了摇头，仿佛不知道该如何正常相处。
风成凌暗了暗眸：“你不饿，可是我很饿了……”
“那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去买。”林可薇迅速站起来――可是那只手还被风成凌牵着。由于一晚上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那手臂僵硬麻痹，突然这样一动，所有的血液活动起来，仿佛电击，又仿佛千万的蚂蚁啃咬血管。
林可薇闷哼一声。
风成凌柔声问：“怎么了？”
“手臂……好像麻痹掉了。”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揉僵掉的手臂。可是风成凌的手，先她一步揉动过去。修长的手指温柔，带着刚好的力道……
林可薇咬咬唇：“我自己可以的。”
看到他手腕上厚厚的绷带，她就很担心他随便乱动，会弄到伤口。
注意到林可薇的目光，风成凌把那只手抬起来，放眼前看了看，仿佛是很自豪地戏谑一笑：“这道疤，是我对你爱的见证。连老天都知道我有多爱你，舍不得让我死，反而把你还回给我了……”
真是值得。
如果他不死一遭，风亦轩恐怕永远都不会告诉他这个秘密。
那他只有抱憾终身地活下去了……
林可薇的眼睛一酸，他柔情的目光，她几乎就要忘记“可薇”这个人的存，认为风成凌爱的人真的是她了――
就这时，病房门被敲开，端着保温盒的李妈走进来。
她每次的出场都是这么纠结，总是风成凌即将踏入鬼门关时，她成为唯一照料他的饮食起居的人。
少爷，为什么总是这样多灾多难，为什么一次次要失去自己心爱的人？
少爷真是太可怜了。
可是，乍然进门，看到屋内的林可薇：“萧小姐？”
她一阵讶异，失踪几个月之久的萧琪怎么又回来了？！
看到外人进来，林可薇难堪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可是风成凌握得那么紧，哪怕手心里全是汗，哪怕他的手也早已麻痹掉了。
“你去哪？”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就是不让她走。
林可薇抿了抿唇：“我……不去哪。”
看到他这么需要她的眼神，她怎么走得开呢？
李妈盛了鸡汤，要喂风成凌，风成凌别开脸，目光却直直地盯着林可薇：“喂我？”
目光带了丝丝的恳求，就像一个像妈妈讨要糖果的孩子。
林可薇的心一痛，点点头，从李妈手里接过汤碗。
刚喂了几口，风成凌就不肯再喝了。
“少爷，你怎么不喝了？”
“你也喝。”风成凌盯着林可薇，“你瘦了……”
林可薇的心又是一痛。
“鸡汤我盛了很多，足够三人份的！等少爷喝完了，萧小姐就喝！少爷你还是先喝！”看着风成凌憔悴的样子，多愁善感的李妈忍不住背过身去，悄悄抹了一把泪水。
风成凌这些日子以来，憔悴不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可是风成凌哪能注意到自己的瘦呢？他只是觉得林可薇瘦了好多。
风成凌坚持的目光，林可薇只好喂自己喝了两口，又喂他喝两口。
病房里，不知不觉弥漫着小小的温馨。
医生说他虽然已无大碍，但还要医院里住两天，等身体彻底恢复再出院较好。
风成凌本来是不愿意再住下去的，医院里冷冰冰的，而且他只能躺床上，什么事都不能做。医院里躺着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可是林可薇要他再住两天。
她愿意医院里陪着他，他便觉得连医院里都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