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很生气。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场比赛中火力全开,撑、踹、蹬、凿、扫、钉、摊、挑轮番施展,坚决不给腐女们任何遐想的空间。
然并卵,小姐姐们还是拿他当开心果,反倒对手打的畏首畏尾,比如第五场的大哥,明明擅长摔技却非得跟他拼拳脚。
没办法,东方小哥哥已经自闭了,估计毕业前都别想拜托肾虚和真爱的污点,相比之下,输掉本就打不过的比赛算啥?
唉……
校长暗自后悔,心说刚才拦着点儿好了,年轻人不禁逗,这不,打完了也不仔细讲解,随便说几句有的没的就糊弄了。
“报告!”
就在校长清了清嗓子、准备讲几句场面话的时候,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道女声:“19届交通管理专业吴赛楠,申请出战!”
嚯!
吃瓜群众们激动的不行,女生诶,巾帼不让须眉诶,花生瓜子茶水板凳——没有也没关系,你看这个瓜它又大又圆……
“全体都有!”
校长没理会身后的请战要求,沉着脸直接下令:“比试结束,各班归队,影像资料尽快拷贝,下发后各班教导员组织讨论。”
“是!”
众人敬礼领命,老秦也松了口气,没想到小姐姐超倔,眼见请战不成,梗着脖子就喊:“罗疃八极吴赛楠,请秦师兄赐教!”
卧槽?
这货一愣,老黄却勃然变色,之前是警校生对师侄的挑战,可报了家门就是罗疃八极对咏春堂的挑战,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小丫头,你懂不懂规矩?
然而再想阻止已经晚了,老秦只是一时错愕,并非不懂其中的道理,缓了一拍便抱拳应战:“咏春堂秦战,请师姐指教。”
“胡闹!”
校长面沉似水,浓眉一拧就想训斥,老黄叹了口气,低声道:“领导,让他们打吧,家门都报了,现在打总比私下交手强。”
“她敢!”
“她真敢。”老黄苦笑着解释:“家门不是随便报的,这丫头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罗疃八极的名义挑战,您就算开除都没用。”
“那老子就关她禁闭!”
“您还能关她一辈子?”老黄解开衣扣,心累的不行:“与其让他们私下交手,不如趁人多打了算了,我这师侄……手黑。”
“哦?”
校长看了看越众而出的姑娘,再看看已经褪下拳套的老秦,若有所思的道:“你是说如果他们私下里比试,小秦会下狠手?”
“我担心他下死手。”
老黄苦笑着脱去外套,疾步走到擂台边缘,沉声道:“小子,我喊停你就赶紧下来,千万千万别上头,师兄那边我去解释。”
“放心吧师叔,我又不傻。”
老秦没好气的回怼:“您少在校长面前编排我成吗?上有国法、下有门规,一万多双眼睛盯着,我哪敢下死手打一个姑娘?”
“滚蛋!”
老黄瞪了他一眼,心说要不是一万多双眼睛盯着,你还真打算下死手啊!罗疃村家家习武、一村子亲戚,你想捅马蜂窝咩?
说话间,吴姑娘已到近前。
那厮眯眼打量,只见对方身高腿长、手宽脚大,面相有棱有角,眉毛短粗、鼻梁低矮,唯独一双杏眼高挑凌厉,三围……
嗯,比梁诗雯还旺仔。
他看旺仔,旺仔也看他,而且目光灼灼,丝毫不似观察对手,反倒像是比武招亲,作训鞋一脱,三两步走上擂台,抱拳道:
“罗疃八极吴赛楠,见过师兄!”
“咏春秦战,见过师姐。”
老秦还礼,依稀觉得对方有几分面熟,不由问道:“前些日子有幸见过吴师叔一面,我观师姐和吴师叔有些挂相,敢问……”
“那是我姑。”
提起这个,吴赛楠的一双杏眼越发凌厉:“参加完你的拜师礼她就一直催我跟你见面,正好今天碰上了,秦师兄,请吧!”
我靠!
吴师叔嘴里那个刚上大学的侄女就是你啊!得亏当初没答应,长的跟《一人之下》里的龚庆似的,她老人家什么审美?
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
老秦打了个寒颤,默默脱掉袜子,又将袖口挽到臂弯处。吴赛楠见状也解开了警服袖扣,皓腕雪白,只是手肘处黄中带黑。
——脱鞋褪袜,这是规矩。
早年间武者行镖遇到强盗,如果没谈拢、兵器人数又相差仿佛,就会以比武的方式来确定财货归属,以避免手下死伤过多。
只是其中难免有不讲究的。
什么袖中箭、鞋底针、石灰粉、护心镜,各种阴招数不胜数,一巴掌拍下去扎的满手血都不稀奇,软猬甲又不是啥高科技。
于是一来二去的就有了脱鞋褪袜的规矩,同意就单挑,不同意就群殴。到了现代强盗虽然少了,但故老相传的规矩还在。
再说擂台。
尽过礼数之后,吴赛楠右臂平伸、左拳护肋,左脚虚点、与右脚形成丁字步,老秦扎稳二字钳羊马,微微点头,道了声请。
唰!
吴赛楠上身不动、左腿向后蜷缩,似乎是要上步,可脚掌却先以毫厘之差掠过地面、再猛的前跨,左半边身子也随之向前。
“哼!”
随着擤气声起,吴赛楠虚步转为马步,同时右拳收至擂下、左臂平伸,带着跨步拧腰、拔背顺肩的庞然大力直击老秦侧肋。
八极,撑锤!
老秦身体左转,护在心口的右臂向外虚引,原本平伸的左小臂向内曲起,左肘倒竖,以右摊手、左膀手、左转马连消带打。
“哼!”
不等落招,吴赛楠又是一声擤气,同时马步变弓步,拧腰顺胯、左拳变肘,竟然在脚步未动的情况下二次发力,以肘对肘!
八极,外门顶肘!
啧,真麻烦。老秦微微蹙眉。由于男女有别,他在应对撑锤的时候被迫将问路手收了回去,否则旺仔妹的旺仔就该撞手上了。
而此时的情况更危险。
他的力量本就比对方大,上步转马的动能又必然强过二次发力的外门顶肘,要是再不收手,对冲之下吴亚楠非骨裂不可。
没办法,变招吧。
老秦尽量右转,勉强在对撞前将膀手转摊手、右掌斜推,以上交叉摊手的方式制住旺仔妹左臂,并顺势用右肘打向她的肩膀。
两招过后,双方终于有了接触。
左肘被推的拿捏不稳,侧身对敌、右臂远水解不了近渴,姑娘一咬牙,干脆借力转身,口中接连发出“噫、呃、哼!”三响。
前文提过,八极拳有哼、哈、噫、呃四大气口,其中出招时发「哼」、收招时发「哈」、起身时发「噫」、落定后发「呃」。
吴赛楠以左脚为轴转了一圈,护在肋侧的右臂自然舒展,如同旋转门一样将右半身拍向老秦,肩、背、胯、腿随擤气齐齐发力。
八极,贴山靠!
旺仔妹认为自己应变的极好,但台上的老秦和台下的老黄却面露不悦之色,觉得这位罗疃八极传人有些不知深浅。
转马比原地转身距离短,挥肘的速度也比转体快,老秦若心生歹意,吴赛楠不等转过身体就会受到足以致命的重击。
算了,再让一招。
老秦双臂不动、依旧保持上交叉摊手,只是身体右转、以转马的力量对抗贴山靠,口中轻声提醒:“三招已过,师姐小心了。”
“当心你自己吧!看招!”
吴赛楠回了一句,马步再次转为弓步,横在身侧的双臂风车般连续抓挠、并且脚掌连踩,仿佛猫科动物在陡峭的山中蹿行。
八极,猛虎硬爬山!
旺仔妹心下得意,这招上抓下踩掩人耳目的同时还留了应变空间,手臂一旦受阻,她只消上步曲肘就能变成另一式杀招——
八极,顶心肘!
那厮撇了撇嘴,要是阎宫使出这招,那他肯定有多远跑多远,因为阎宫压根儿不需要虚实相间,一巴掌就能拍的他手臂发麻。
而眼前这位撑捶还行,外门顶肘就差了点意思,贴山靠单论发力也还说得过去,可等到猛虎硬爬山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于是老秦不仅没退、反倒向前蹭了一小步,上身依旧保持上交叉摊手,脚下撑、摊、挑轮番施展,以黏手捆住对方的抓挠。
“呜——!”
不出几下,吴赛楠的双臂便动弹不得,紧接着风声骤起,她本能的闭眼,再睁时眼前已经多出一只手,温温热热,老茧遍布。
“师姐,承让了。”
老秦撤掌抱拳,声音温润,旺仔妹倒也痛快,回礼道:“多谢师兄手下留情,我输了。”
台下静谧。
这可是吴赛楠啊!唯一能在军训时挑翻教官的女生!人送外号霸王龙的超级猛女!没想到连她也输了,而且输的干脆利落。
说实话,两人开打前,吃瓜群众——尤其是男生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希望她能给学校争口气,另一方面又拉不下脸。
毕竟五位男选手都没赢,要是被女生、而且还是交管专业的女生赢了,那以后全校的男同胞都抬不起头,教导员肯定会骂:
“连个女交警都比你们强!”
可现在她输了,众人又觉得不甘心,毕竟校史上还从未出现过被人以一己之力打到哑口无言的窘境,更何况那厮还是外人。
“全体起立!”
校长大喝,知耻而后勇,这群小崽子再不输把狠的就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输了好,输了才有动力,不过还差了点火候。
于是在众人起身后他又加了一把:“向胜利者敬礼!”
“唰!”
学生们脸色涨红,右手虽然举到眉梢,左掌却攥成了拳头,他们宁肯武装越野十公里,也不愿在自家校园内向胜利者敬礼。
耻辱!莫大的耻辱!
参赛的五位眼珠子都红了,如果训练时再刻苦些、对练时再认真些、比赛时再谨慎些……此时哪还用经受如此耻辱的一幕?
知道羞耻就好。
校长静静的听着身后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输掉比赛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羞耻,若是没了羞耻,又何来敢于争锋的勇气?
人可以死,但腿和脊梁必须是直的!
“礼毕!”足足过了一分钟,校长终于收回手臂,但紧接着又来了一句:“公安大学全体师生感谢秦先生指导,敬礼!”
“唰!”
这次大家就痛快多了,集体荣誉是一回事,尊师重道是另一回事,输掉的比赛还有机会赢回来,传统美德丢了可找不回来。
笑面虎和老黄继续翻白眼……
老秦苦着脸向四方抱拳,心说我就知道大佬没一个好东西,看吧,啥好处没捞着不说,人情得领、经验得教、仇恨还得背。
等这一万多人加练,指不定要骂他多少遍呢!
果然,校长加任务了:“影像资料尽快拷贝,各班教导员带队组织讨论,从今天起,训练时间早晚各增加半小时,解散!”
“报告!”
前排又有人不听命令,校长大怒,只是等看清来人后又将目光转向老黄——喊报告的是参赛选手、现役警察,不归学校管。
“讲!”
老黄很不爽,不过他也不是这些人的直接上级,不好拿命令强压,更何况李副校长还笑眯眯的看着,一副准备挑错的模样。
“班昶申请出战!”
这人身材干瘦,嗓门倒是不小。老黄看看校长,又看看面露期待的警校生,再看看似笑非笑的对手,最终将目光投向老秦。
“我没问题。”
老秦冷声道:“之前这位警官说我欺负幼儿园小朋友,既然如此,我倒想见识见识国家队二线选手的厉害,不过丑话说前头。”
他顿了顿,眼神冰凉:“你很强,我没法留手,所以你可能会错过国际警察搏击大赛,想好了就签赛前协议,否则就请自便。”
“呵!”
班昶先是一惊,继而冷笑:“秦先生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我是练泰拳的,万一哪下没收住伤了你,黄厅长可不要见怪。”
众人不解。
这俩人没仇吧?怎么火药味怎么这么大?一个不留手、一个没收住,话里话外的都打算把对方往医院里送,什么情况?
“签协议吧。”
老黄面色平淡,而校长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他带过兵,又在官场上浸淫多年,自然知道老黄这是动了真怒。
比赛当然可以,但班昶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学校连败六场、学生们最期盼胜利的时候提,这不是挑战,这是投机!
不服从校长的解散命令,这是老黄没管好手下。
利用众人的期盼请战,这是没把领队放在眼里。
不服从指挥、挟众逼迫上级,这种刺头别说老黄,校长都容不下他!不过这么有心机的家伙按说不会不知道后果……
校长瞥了笑面虎一眼。
还是那个问题,班昶赢了就是为警方挽回颜面的英雄,输了就是迫于领队压力,否则没必要说什么请黄厅长不要见怪。
输赢都对老黄不利,得利的是谁还用问吗?
只是校长没想到老秦竟然也能看穿如此阴险的计谋,而且反应比他还快,当他发现问题的时候甚至连狠话都放完了。
——那厮知道个屁!
他刚上擂台紧急提醒就接连闪烁,不过那会儿想揍他的不止一个,黄色箭头多到根本数不过来,所以这货也就没往心里去。
可是就在刚才,光柱红了!
绿色是安全,黄色是有攻击意图,红色是重大威胁,老秦不知道班昶和笑面虎的勾当,但他知道上一次让光柱变红的是谁。
小仓英太郎已经死了,上上次的于鑫也离死不远,上上上次的「猎暴」每人最少挨了一枪,所以,这次的班昶也别想落好!
“师姐,帮忙带下拳套。”
他舔了舔嘴,满脸狞笑。